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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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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怎么回事?”

    一片沉暗的金碧辉煌的大厅里,响起一道冷厉的男声,裹挟着浓烈的硝烟和藏不住的杀意,在寂静空旷的空间里只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坐在沙发正中央的男人指尖燃着猩红的火光,烟雾一点一点升腾,晕染出一张面无表情的面孔,像是蛰伏的暗鬼。

    “躁郁症,在医学上也称之双相障碍,是指一类既有躁狂又有抑郁发作的精神类疾病。”

    医生哆嗦着道,说到这,席靳不轻不重的瞥了他一眼,医生顿时感觉一种无形的压力笼罩住他的周身,汗毛顿时竖了起来,但席靳没说结束,他不敢停。

    “患、患者通常表现为情绪低落、兴趣丧失、言语减少等并且伴随狂躁,精力充沛,”

    “在席颂小姐身上的提现是恐惧,压抑,自残,想要毁灭的症状。她似乎很害怕失去什么,长年累月给她造成了严重的心理压力,可她又伪装的和正常人无异,难以察觉,她的心里防备很强,具体,具体情况即便催眠我们也,问问不到。”

    “她的头脑异常冷静,让我觉得偏偏就是这种冷静让她无法不伤害自己。”

    “仿佛,那是能让她活着的唯一方式。”

    席靳站起身,抬脚狠狠踩灭了落在地上的烟头,眉头皱的像是化不开:“怎么治疗?”

    医生被他身上的气势吓到,没反应过来,“什,什么?”

    “我他妈问你,怎么能让她好,让她开心,”席靳克制不住的爆了粗口,心中种种掠过念头压的他几乎想要爆炸。

    生死一线,求生欲让医生大脑冷静了下来,他克制着语气里的颤抖,道:“华夏有句古语,解铃还须系铃人。”

    “让她化解心里的压力,消除她的恐惧,就,就能和正常人无异。”

    席颂情况和其他人不同,她极为冷静,掌控力强,心智坚定,可越是这样的人,越是容易心生执念,一遍遍陷入困境的自我折磨。

    这种双相障碍很难彻底医治,连他都不敢确定席颂真的能好,但现在这种状况他也不敢说,反正,有一定几率,虽然微乎其微,但他,也不算欺瞒吧。

    席靳额头上的青筋紧紧绷着,面色阴沉到了极点,脑子里掠过很多个念头,最终也只有一句,如果席颂有什么东西求而不得,唯一的可能也就是他了。

    自责与迷茫不断在胸腔里翻涌,让他一瞬间思考不了其他,面色难堪又怔仲,像是九月初秋下的蒙蒙细雨,不重却缓慢而冗长。

    席靳在大厅枯坐了一夜,等到天际泛起鱼肚白,终于坐了一个决定。

    男人声音带了点嘶哑,“去查席颂的行踪。”

    旁边候着的下属刚要退下就听到他沉默了一会,又道,“查到之后第一时间告诉我,然后你们直接飞回欧洲。”

    “告诉他,我这次不会在逃跑,但是……”席靳顿了顿,揉了揉眉心,毕竟是掌控席家二十几年的人,岂会连这个都猜不到?“算了,你什么都不用说。”

    即便不说,下属也知道“他”指的是谁。他心里涌上疑惑——他们回欧洲,那家主呢?但下属也没有问出口,家主的事岂是他能管的?他只要做好分内事就足够了。

    席靳孤身一人去了藏西,他没有直接去找席颂,而是选择默默跟在了她身后,没有想明白自己的心之前,他的出现反而是对席颂的一种伤害。

    他跟着她一路走过许多风景,扎达士林、纳木那尼峰、悬空寺……

    他看着席颂一个人站在辽阔无际的土地,就像是沙漠中的一棵枯木在不断哀鸣,看着她有条不紊的和别人交谈,脸上却没有一点笑容,他在无声的角落感知她的孤独,也在古老的墙壁下,遥想她的过去。

    没有什么,比这些日子更能让他感知到那些无名岁月里席颂的成长,他在一点一滴的接近她的灵魂。

    时间就这样不声不响的过去了三个月,草原上悄悄冒出了一点翠绿的芽。

    席靳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感受着这久违的炙热阳光,旁边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手里捧着一个编织的篮子,手里正在缝补破洞的一块大蓝布。

    她是闽南的姑娘远嫁到这里大概有五十多年了,她一生无儿无女,却过的很是幸福,嘴角时常洋溢着笑容,他的爱人是这里普通的一个牧羊的藏族人。

    “安嬷,您为什么会远嫁到这里来呢?”

    毕竟这里是真的荒凉、贫瘠,经常黄土漫天,而且吃食也不如闽南精细,为什么会愿意来到这个地方呢?两个地区隔着的几乎是一整个华夏了。

    “为什么?哪里有为什么?”老奶奶听到闽南的方言有点怔仲,却很快反应了过来,笑着回看向他。

    “小靳,那个年代兵荒马乱的哪里能要求那么多呀,不过是我想要一个安稳,而他愿意给我一个安稳罢了。”

    “后来慢慢的相处久了,自然而然的我就爱上他了。”年纪大了,提起这些情啊,爱的总是有些难为情。

    “我一生无子,他从没怪过我,反而告诉我是他有问题,让我不要嫌弃他,其实我哪里不知道是我坏了身子。”老奶奶说着眼里涌出泪花,“那时候,有土匪跑到家里,我阿妈把我藏到井里,寒冬腊月的被发现救上来的时候早都冻僵了,也就落下了病根。”

    “醒来的时候,家里人都没了,加上谣言说我和土匪扯上了关系才逃过一劫,为了怕招祸,村里把我撵了出去,就他这个外乡人站出来问我要不要跟他走。”

    “我答应了,这么一过就是五十多年。”

    她接过了他递过来的救命稻草,感恩而且知足,没什么可抱怨的。

    “安嬷,我不懂。那您为什么说爱他呢,朝夕相见,经年累月的习惯就是爱吗?”

    “或者,您只是被自己欺骗了。”

    等席靳到青远民宿的时候,隔着幽深的夜色远远的就看到坐在门口台阶上的一个小小的轮廓。

    他停了下来,一步一步缓慢的走向她,几乎不用想,就可以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是席颂,心脏传来的闷痛不可遏止的提醒他,他在迷茫彷徨的时候,他的姑娘就这样安静的,没有希望的等他。

    孤孤单单的。

    他发过誓,不会让她再一个人的。

    在她面前距离半步的时候,席靳站定,弯下腰,嗓音透着散漫,仿佛又回到了当初那个少年,他说:“席颂,我来了,带你回家。”

    席颂没有动,她仍继续埋着半张脸侧向一方,保持着那个姿势,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在那里,她是安全的。

    席靳呼吸疼了一下,他没催促,反而耐心的蹲了下来,朝她伸手,他没在张口,席颂也没有说话,空气就这样骤然安静下来,像是不眠的每个夜晚。

    都是这样的静,静的只看得见黑夜,像是陷在漆黑深不见底的深洞,看不见光,没有希望。

    她真的等了他很久了,七年又七年,占了她人生的十分之六。

    或者,他不来,那么,就更久,久到先前九年都可以被忽略不计的时候,什么都不剩。

    许久,席颂终于抬起头,却目光空茫,没有定点,不像是在看他也不像是在看任何地方:“你还会在不要我吗?”

    巨大的愧疚涌上席靳的脑海,男人英俊的眉宇暗悔的蹙了起来,原来,他的每次离开,对她而言,都是一种抛弃。

    这种认知让席靳更加的懊恼,他忙道,语气温柔的像是她是易碎的瓷器,一点风声吹过就会破碎:“不会。”

    “我们以后都不会再分开。”

    “我不信。”席颂撇过脸。

    “真的不信?”席颂刚想摇头,就看到眼前放大的一张俊脸,呼吸相撞,她登时有点错愕,却不料席靳直接单手锢着她站起来,把她困在他的臂膀与墙壁之间。

    嗓音刻意压低的又问了一遍:“真的、不信吗?”

    席颂固执的摇头,席靳轻笑了一声,忽而道,拖着尾音:“那哥哥给你签卖身契好不好?”

    席颂被这撩人的嗓音哄的晕晕乎乎,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他正把她往民宿里带,席颂停住脚步,惹得先前的男人疑惑的回过头来,问:“怎么了?”

    席颂冷了语气:“我不去睡觉。”她睡着了就方便他走了是吗?

    女人嘲讽的勾了勾唇,头一次主动甩开他不管不顾的往外奔。

    席靳看着她这迅速的变脸速度,无奈的叹了口气,追上去拉住她:“好了,不睡就不睡,跑什么?”

    席颂不说话。

    席靳无奈道:“不去睡觉,”他一提睡觉这两个字,席颂就像炸了毛的猫,伸出尖利的爪子,就用她那双淡色的眼镜一声不吭的看着他。

    席靳投降,“好好好,是我的错,那你想去哪?”总不能一直在门口站着吧?

    席颂还是不说话。

    “那就我决定了。”席靳索性也不问她,在席颂猝不及防的时候拉住她纤细的手腕,纵风跑了起来。

    他想到安嬷说的那句话,想要确定你爱不爱一个人,你的心,你的眼神不会骗人,爱赋予了人特殊性,在千万个人人群中你能一眼就看到,每个人的爱都是不同的。

    你的心,会告诉你最真实的答案。

    这一瞬间,席靳感觉到了风的热烈,他感觉到他胸腔里的心脏再度震颤,他回望着身后小小的姑娘,或许他早就动了心,只不过爱意被习惯掩藏,眼前的一切忽而明朗了起来。

    跑到筋疲力竭,席靳停了下来,他回身抱着席颂的眼神,垂眸看见她的眼里,“在来的路上,匆匆一瞥,我看到了这里。”

    “但当时我赶着去见你,所以,它没有荣幸被我放进眼里。”

    “现如今,遗憾的是,它仍然不在我眼中,因为此刻,我的眼里是你。”

    “席颂,我不会在离开你,你可以一遍一遍向我确认。”

    “不论何时,我都会答复你。”

    “因为从今以后,我,”他拉着席颂的手放到他心脏的位置,嗓音撩人酥麻,晃动了一池春水,

    “你触手可及。”

    从此,她的世界,天光大亮。

    良久,席靳松开她,抬手制止了席颂向他走来的脚步,男人抬了抬头,迎着夜晚的风张开双臂,朝她咧开一个肆意的笑容。

    纳木错,藏语“天湖”,辽望无际,湖西南岸的念青唐古拉雪山连绵不绝,今夜天气良好,星辰闪烁,波光粼粼的湖水中映了满池月色。

    月色,雪色,在湖水中交映相绝,而他在这满池月色中为她跳了一曲伦巴。

    是以,月色隐退,雪色淡去,湖水平波无澜,藏西阿里天地之间,唯他绝色难抵。

    一舞毕,他的额间渗了热汗,声音却清亮明朗,席靳站在湖边,朝她道:“席颂,拥抱你的一切不开心,因为,它将就此消融。”

    席颂怔仲,心里的压抑忽然散去。

    她忽然想到和江行的最后一次见面,彼时他从陈桐口中得知了她的过去,少年目光中带着隐隐的希冀,他问她,“如果,我比席靳在遇上你,你会不会选择我?”

    席颂记得,她的答案是不会,不论何时,因何原因,哪怕重来千千万万次,她的答案都只有一个——席靳。

    她不需要任何人来对她逞英雄,不需要别人的扶持帮助,她赤条条一个人根本没什么不好,她的世界里,只容许一个例外。

    非他不可。

    年轻的少女热烈的跑过去拥抱住了不远处的男人,声音绵软的抬头冲他撒娇道:“哥哥,既然给我签了卖身契,那不如在签个例如霸王条约?”

    “毕竟卖身契,管身不管心嘛,你要从今之后不能离开我,只爱我,去到哪里都带着我,我们之间的距离不能超过三步……”

    少女笑意盈盈的声音消散在风里,幸福似乎撒遍了雪山的每一寸,而她身边高大英俊的男人嘴角挂着轻松肆意的微笑,目光却温和而有耐心。

    席靳呐,从你身上我看见了一整个世界的弧光,一切都是温暖炙热。

    从开始到现在,始终不改。

    所以,以后,都不要离开我了哦。

    人间故里,携手归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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