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安抚剂
有的人在哪都格外吸引人注意,在人群中轻而易举的成为焦点。
晚自习的钟声敲响之后,三三两两的学生结伴回宿舍,很快,席靳的身边就围了一圈人。
“这谁?在女生宿舍底下拉小提琴?”
“这你都不认识?席靳席大校霸,报道第一天揽过黎县一中男生的所有风采,后来运动会更是以一己之力让十三班一夺第一,谁能有他出风头?”
席靳容色虽在江行之上,但身上气势太重,看着就不好接近,加上成绩不咋地,所以本该一揽校草校霸双封号,最后只得了个校霸的称号。
不过,无论怎样,他风华无双。
那人接着道,颇有一丝暗恨,“从此,我们皆暗淡,唯他灼灼发光。”
“可好帅啊!”女生星星眼,仿佛除此之外什么都听不见看不见,一看就是纯纯的颜狗。
席靳一身黑色冲锋衣,慵懒又张扬,此刻随意坐在楼下花坛上。
他侧着头,小提琴竖放腿边,深红色琴尾抵住膝盖,左手挑动琴弦,右手漫不经心的拉动琴下,低垂的眼尾拓出一小片阴影。
忽明忽暗的光在跳跃,勾勒出极致完美的线条轮廓,他随性的像是带动琴弦在掌中起舞,熟练的让人生叹。
如此别具一格,如此与众不同。
如此的,别开生面。
“我没记错的话,这是小提琴吧,该横着拉吧……”
“所以为什么,他竖着拉,耍酷也就算了,还那么好听……!”
“哇!!!打破常理!!冲脱束缚!更帅了怎么办?”
……确实很帅的。
一曲拉完,男生骨节分明的手指屈起,弯身正想把小提琴放进琴盒,随着动作,只露出线条利落的下颚,没等放进去就被早就按耐不住的女生拦住了动作。
席颂站在阳台后面,冷冷的看着楼下这一幕,目光如同覆了一层寒霜。
十六岁的少女原本淡漠的气质终于因为长时间求而不得的压抑染上了寒冰一般的厉,她脚下用了狠劲,瞥过眼,不在去看楼下暧昧的场景。
这时候的席颂还没有经历过之后长达几年的分离,纵使此刻难过,依然对席靳本能的退让,容忍度极高。
她不是不介意有人对席靳示好,但起码今晚,她不知道以怎样的表情去面对,她想,就算她的骄傲可以丁点不剩,
也让她今晚一个人度过吧。
楼下,
男生抬了抬下颚,舌尖碰了下腮,慵懒又随性,手下动作停都没停,拉好琴盒,右手利落的攥在掌心。
女生鼓足了勇气张口:“席靳同学,能,能加一下你的微信吗?”
席靳现在心情不甚好,虽然确认了席颂没别的想法,但他也知道,他得罪了小姑娘,把人惹生气了。
是以此刻语气压着躁意,明摆着的烦,吐出两个字:“没有,让路。”
女生怔怔然,有些被他眉间冷沉的寒意吓住,只以为是席靳不愿意给他,有些伤心,仍是愣愣的站在那。
其实席靳说的是实话,他根本没注册微信,手机也大多是个摆设,他联系别人最常用的是——公共电话亭。
席靳没多大耐心,灯光下折射出男生瞳孔薄凉的弧度,却偏又齐异的未发作,语调很慢:“怎么,还不动,再不让我不介意送你们教导主任办公室一日游的免费券。”
他一副不用感谢的表情,懒洋洋的,痞气十足。
这个时期,学生们大多对教导办公室抱着一种敬畏又惧怕的态度,除了一部分什么也不在乎成天游戏人间的“老油条”,都是脸皮薄的。
女生刚回过神,就听到这句话,吓得赶紧哭着跑开了。
席靳不置可否,长腿迈着往外走,围观的人也下意识给他让出了一条路。
仿佛也是从那开始的,席颂虽然看似和往常一般无二,可是却让席靳有点别扭。
例如以下场景,席颂饭量不多,吃的总是很少,也不爱吃蔬菜,席靳把那叠蔬菜推到她手边,其实他也知道席颂不乐意,就想让她多少吃一点,营养均衡。
他做好了少女会可怜巴巴的撒娇用尽各种小点子逃避的准备,可是席颂“哦”了一声,然后一言不发的把那一碟都吃掉了。
饭后,按照往常他们应该一起去散步消食,往常恨不得二十四小时在席靳身边也不厌烦的少女此刻快走一步,音调淡淡:“哥哥我一个人也可以的。”
连哥哥那句尾音也为了以往甜到心坎的软糯,平淡的没一点起伏,没等席靳开口,席颂又回过头,“哥哥其实你也不用那么照顾我,我十六岁了,不小了,都可以负完全刑事责任了。”
她虽然从不打算到此为止的放下他,也不舍得让席靳承受一丁点不好,可她习惯了睚眦必报的丛林法则,冷一冷他还是可以的。
别以为席颂现在说的云淡风轻,可席靳要是一丁点疏忽,把注意力给了别人,这只眼前温顺的兔子就会恶狠狠的张开她的獠牙,哪来的单纯无害。
她冷他可以,但是席靳绝对不可以招惹别人,否则,连她都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
少女眼中极快的划过一抹诡谲,带着不顾一切的疯狂和冷意。
席靳脚步顿了顿,还是远远的跟了上去。
席颂唇角满意的展平,眉间的冷寂淡了些许。
他是她的安抚剂,她非他不可。
时间回到那晚。
彻底放下心来的谭婷跟着回宿舍的人潮一起往外走,刚出教学楼就被匆匆赶来的班主任叫住,
“谭婷,快,你家里出事了,我带你去医院。”
她脚步僵硬。
等她脚步匆匆的赶到医院,就看到等在急救室门外的她妈妈和弟弟,谭婷上前几步,刚想问一下到底是什么情况?
就看到她弟弟碰了碰她妈妈的胳膊,很快,她妈妈顺着目光发现了她,赶忙冲过来,死死的揪着她的胳膊,目光上下扫视,
“你身上有多少钱?”
谭婷下意思捂住口袋,徐敏芝眼疾手快的去翻,她做活做惯了力气大,谭婷怎么可能抵得过?三两下钱都被掏了出来。
钱叠的很整齐,一共六十七。
徐敏芝火气疼得一下就上来了,劈头盖脸的问:“你的钱呢?还有奖学金呢?”
谭强也凑过来,一脸不高兴:“姐你钱都花完了?也不知道省着点,该不会跟着人瞎混去了吧?”
谭婷面红耳赤,愤怒的反驳:“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成天不学习就知道出去瞎混。”
才说了两句就被徐敏芝一把拦下:“你个赔钱货,谁允许你这么说你弟弟了?这可是我们谭家的独苗,以后靠他传递香火,你呢,丫头片子赔钱货一个。”
被护住的谭强一脸得意:“你呢,学习好有什么用,妈说了,等你十八岁就把你卖了,卖来的钱都是我的,随我怎么花。”
即便听过很多次,谭婷仍是不可置信,她也是她们的女儿啊。
徐敏芝摸了摸谭强的头,嘴上装模作样的斥责了两句,其实眼里的神色分明就是这么想的,“你这孩子,怎么能这么说你姐呢。”
不痛不痒。
“行了,你也别揪着不放,”徐敏芝厌恶的看着谭婷,“你那还有没有钱?你爸这等着急用吗?”
“还有你不是有那个,”
“富二代朋友,”谭强赶忙接道。
“对,想办法让她给你送钱过来。”徐敏芝一脸理所当然,仿佛那本来就是她的钱。
谭婷心很累,对这个家彻底失望,语气冷淡:“我没有钱了,剩下的钱我还要生活。”
舒静雅从下午就被带回家了,她根本联系不上她,而且就算联系上,她现在也未必肯借她,而她也根本还不起。
说完,她就想走,反正这里每一个人欢迎她,她在不在,又有什么意义呢?
刚迈出去就被徐敏芝一把拉住,毫不留情的扒着她的口袋,嘴里念叨着:“你个贱蹄子,你怎么会没钱呢?”
翻了半天一个钢镚都在没找到,她一脸晦气的推开她,就像随手扔掉一块烂抹布。
谭婷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沾上的土,如同游魂:“翻完了吧,没钱。我要回学校了。”
听到这话,徐敏芝火气腾的一下涌到喉咙,养了这么多年,养了个没良心的货。狗都知道看门呢,她怒气冲冲的骂:“回学校,回什么学校,你爸都躺急救室了你还回学校?”
“上学?上什么学,你赶紧的去和你们老师说你不上了,开学也没几个月,学费好歹也能退点吧。”
“也别等到什么十八岁了,把你送到村里,找个媒婆,十六岁结婚的也不是没有,晚几年领证,你一辈子就享福了。”她越说越觉得可行,本来只是说说,现在却真的觉得就应该这么干。
老谭倒了,他们家顶梁柱就倒了,必须得有立身之本,也就是钱,而谭婷就一个女孩子,指望她将来还能有什么出息,别搞笑了。
到底还是别人家的人。不如早早的为家里减轻负担,老谭的医疗费也有了着落。
她给谭强使了个颜色,于是趁谭婷没有防备的时候,谭强从后面过去,一把握住了她的嘴,顺势打晕了她。
别的不行,打晕人她还是可以的。
徐强眉眼飞扬,仿佛看到了一大把钱在朝他飞来,“妈,现在怎么办?”
徐敏芝眼神冷漠,仿佛眼前的人不是骨肉至亲而是她的仇人,“弄她去住的地方,去我和你爸房间第二个床头柜找片安眠药给她喂了,直到结婚都别让她醒过来,省的麻烦。”
女人面色露出一抹狠毒,既然要做了,就绝情到底。
别怪她,她也是为了她好。
给她找个有钱的人家也算是尽了她们的母女情分。
对徐敏芝来说,重男轻女的思想简直融入到了骨子里,体现在他的一言一行,仿佛为了家里这个男丁,什么都能抛弃,什么都能牺牲,哪怕是她的女儿。
在她心里,女儿是完全不能和儿子相提并论的,她以为谭家诞下男丁为荣,骄傲的一辈子可以挺起身板,受人夸赞,对女儿,只有□□裸的两个字“晦气”。
她将她的价值否定又崇尚,是以更觉得谭婷一无是处,唯一的价值,就是为了她“弟弟”而活着,也绝了她女儿的将来。
这是时代,愚昧而落后的悲哀。
很快,谭婷的父亲被推了出来,徐敏芝赶忙迎上去,死死的抓住医生的胳膊,目光急切:“医生,我丈夫怎么样?没事吧。他可是我们家顶梁柱,绝对不能有事的。”
医生使了使劲,胳膊没抽出来,回答她“没大事,轻微烧伤不严重养养就好了。”
医生也很无奈,这一家子来了以后,就哭的惊天动地,这男的又一副疼得不行快要晕厥的样子哭嚎,值班的护士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直接就推去了急诊室,其实用点碘伏敷点药膏的就行了。
“烧伤怎么会不严重呢?”徐敏芝瞪大眼睛,带着莫大的不理解,人身上都着火了,怎么会不严重呢?
她眼神带着质疑,上上下下的扫视,嘴里嘟囔着,是不是水平不行啊,到底能不能把她家老谭治好。
医生气的不行,就没见过这样希望病的严重的,真是奇葩。
今天晚上不过是席靳给的一个小小意外,目的就是让谭家人感到恐慌,再让人特意引导,让他们误以为是谭婷招惹上了什么人,从而达到令她休学的目的。
没想到,都不用引导,谭家人就把女儿卖了。
暗处的人勾唇,不过这就不关他们的事了。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相反亦然。
这边,舒静雅父亲的货同样被人拦截了下来,正所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席靳掌控黎江地下势力一年,不说翻云覆雨,办点区区小事还是可以的,舒静雅父亲也有点门路,知道是他家得罪了人,又觉得女儿在学校惹事给她丢脸,直接给她转学去了国外。
是以第二天的检讨书两人无一出现,学校这边不大不小的闹了两次,原因就是徐敏芝不仅要让谭婷直接退学,还不依不饶的想要要回谭婷交了的学费,可这学期已经过了大半,怎么可能全部退回,最后学校这边为了减少麻烦,酌情给了三百块,徐敏芝知道在闹也没用,也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