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扎头发
席颂轻眨了下眼睛，茫茫然看向比她高了一头的男子，目光落在他微微勾起的唇角，上移，不可控制的被男人的眼睛吸引。
漆黑深邃的如同暗夜，却又细碎如星子，疏朗明亮，含着戏谑与桀骜。
他眸间湖心轻晃，凝去了她全部心神。
为之，倾倒。
“小丫头，回神了，再不回神，”席靳眸光一撇，“你就，”男人微微停顿，而后才慢悠悠的站直身体，拉长声音道：“
“太突出了。”
席颂怔愣着回过神，才发现她距离前面那个人有了大概小半步的距离，放在长长的队伍里不算明显，哪里称的上什么突出了？
不过，女孩目光流转，泄出点点华光，为色所迷，却是，
真的。
席靳自是不知道席颂千回百转的小心思，兀自用掌心轻握着着女孩纤细的肩膀，将她带到一边，自己排了起来，目光平视前方，音调带着男人一贯的散漫落下一句，侧脸线条流畅而锋利，显得有些冷淡，话里却带着暖。
“去那边坐着等。”
十月里闷热的夏季还未消退，反而叫嚣着要重回顶点，加上饭菜的热腾气同众多蓝白校服的少年拥挤在一起，难免让人觉得烦躁，即便是头顶呼啦啦转着的风扇也难挡汗意。
大段的长篇大论其实也不过归结为最简单的理由，“舍不得”。
人大抵都是难逃情感束缚的，它就在你的骨子里蠢蠢欲动，让你心烦意乱，坐立不安，焦急的好像烈日下曝晒的鱼，不去寻水便什么都做不成，脑海里反反复复的只有一件事。
这时，情感会堂而皇之的战胜理性，人们常常简而言之，称之为“冲动”。
放到这里，只有一句。
相比你而言，一切皆为轻。
所以席靳生不生气不重要，哪怕抱着想要惩罚她让她长记性对她好的目的，也不舍得让席颂一个人站在这里排队。
席颂在席靳眼里是个一点委屈也不得娇气包，说上一声掌中娇也真的捧在了手心里疼。类似于这种拐着弯低头的这种事不知道做了多少，偏偏能让他委婉成余怒未消的傲矜。
别扭又可爱。
阳光从不远处的玻璃窗上折射下来，一瞬间连空气里漂浮的微尘也清晰可见，时光慢而轻悠，映的少女眼中璀璨的光芒愈加明亮温暖。
和方才静默安然的模样，截然不同。
他不说，她会懂，这种不必言说的氛围萦绕在两人周身，形成一股旁人无法插入的默契。
女孩微微垂下头，鬓边的发丝落下一缕搭在脸庞，恰到好处的遮住了女孩溢出唇畔的笑意。
就好像一个饥饿了很久的人突然拥有一块十分精美的甜点，他的第一反应不会是狼吞虎咽，而是会小心翼翼的捧在手心里，偷偷的尝。
这个世界上没谁是天生缺少浪漫的，即便是被生活的困境压垮了身躯的苦难人，也有珍爱美好的心。
他们渴望又吝啬。
就像席靳之于席颂，他的好，她一个人知道，就好。
关于打上席靳标签的所有，她都是自私的，不愿意让他暴露在阳光下被所有人知道，哄抢。即便明知席靳的性格不会被人抢走，她，也是有胆怯的。
女孩的眸光转瞬被迷雾掩盖，而后迅速染上幽深，黑不见底，乌沉一片。直到听到席靳的声音，血液才开始重新流转，有了那么点人气。
席靳转过头，往后一撇，一瞬间就看到了了乌发低敛的女孩，就像被人丢下一般可怜巴巴的，男人压了下唇角，还是开口：“过来。”
席颂小跑着跟过去，那一绺发丝随着她的跑动一垂一垂的，显得少女格外生动俏皮。
席靳看她走近，怕她会停不下撞到头，早早伸出手臂扶住她，帮她稳住身体之后，用手抓下了女孩黄色的发套，直接五指成梳一点点的给她重新扎起了头发，格外仔细的把微短的那缕一丝梳上去。
只有特别细心的人才能注意到男人碗间隐隐约约似乎也带着一个纯黑色的简洁发圈，只不过被卫衣袖子盖着，不容易注意到。
周围喧嚣的声音一瞬间寂静下来，目瞪口呆的看着不远处的少男少女，换到另外任何场景里，这无疑都是一副男俊女美在般配不过的粉红画面。
可不搭的是，这里是学校，而且是食堂，偏偏他们学校虽然是黎县第一中学，标榜的却是简朴，口口声声说什么师生一体，一起吃饭更有助于感情交流，把有限的资源全部用在学生学习上，其实说白了就是为了更好的监察学生，防止早恋！
不知是不是不知者不畏，还是青春期发作，头脑里为了爱情冲劲敢于和天搏斗，这不，这两人撞枪口上了。
虽然举动也没多亲昵，可教导主任，想到那个瘦削的身影，莫名的打了个战栗。他，可是一点苗头都不会放过的。
想到曾经一个男同学扶了一位不小心要跌倒的女同学，就被教导主任如同影子般跟了他们半个月，出现在他们经过的各种地方，丧心病狂到连男厕所都不放过，生怕他在厕所里偷偷写情书。
就算他们当时真的有少年慕爱的心动，也早就被消耗的丁点不剩了。诸如此类的光辉战绩，简直数不胜数啊。
不过，任他们的心声如何强烈，处于中心的两个人却丝毫意识不到。
席颂抬起眼睑，眨也不眨的盯着男人认真的眉眼，17岁的少年因为经历太多早已褪去了青涩，轮廓坚毅又锋锐，微搭的眼尾有些长，更显凌厉而绝色。
苍苍梁上青，茫茫肆野色。
滚滚悬明月，潋滟柊华年。
不吝俯沧海，垂烨漪咺东。
陌上人如玉，谁不见春风。
春风映到湖畔，总能迎来满面笑颦。恬静的小姑娘欢喜喜笑着，抬头看她的心上人。
席颂右手微缩，蜷在身侧，五指微微抓了抓，指甲嵌入小姑娘纤细白净的掌心，极力压制着想要拥住面前人的念头。
他这个人的气质，就像午夜盛开的罂粟花，迷离魔魅却偏偏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傲，靡艳又幽深，令人不自觉的被他吸引。
席颂从不否认她对席靳的占有与渴望，更何况，想和喜欢的人亲近是源于骨子里的天生。
很快，男人的声音随之响起，席靳替女孩仔细的整了整额发，声音低沉，“丫头，哥哥教过你什么？”
“公主不可以仪态不端。”
男人声音慵倦动听，站姿又带着散漫，目光却带着庄重和认真，微微低头凝视女孩的双眼，眸中极快的闪过一丝晦暗，若非……
可即便如此，他一手带大的妹妹就是堂堂正正的公主，谁敢，说什么？
想着，男人脚下却离她远了些。
虽然是兄妹，可毕竟席颂已经16岁了，该注意的东西，席靳会比谁都有分寸。
对席靳而言，既然当初是他应了的，就会做到底，说的社会一点就是什么江湖义气，夸大一点就是他天生善良守信誉，可你要问，他只会说，不过随手的一件小事。
那姿态想想都能够知道，一定是极为不在意漫不经心的，仿佛随手捡起一件小东西一般简单。
可他们之间相差不过两岁，当时席靳也不过十一，又是一个女孩子，哪有，他随口说的那么容易。
从第一次见面，小姑娘眼巴巴瞅着他，死死地揪着他的衣服，到席颂学会笑，第一次拿奖状，第一次参加她的家长会，第一次初潮……她的人生每一个重要时刻，席靳从来没错过。
谈起来容易，可真正做到并非想象的那么简单。
他们之间的情谊，无论是哪种关系，都是经历着正常人生的人难以想象的。
席颂把席靳当成了依靠，可后来她又何尝不是席靳的不可或缺，没有谁不能失去谁，可他们，互相不能失去。
第一开始，谁都觉得席靳不该收养这个黄毛丫头，活脱脱的一个作精拖油瓶，席靳不见一会都闹个不停，这种闹还不是哭闹不停，是那种最折磨人的冷暴力，不动不说话，就死死的站在门口，谁要是敢在这时候动她，她就会用那种冰冷死寂的眼神看着你，仿佛没有一点活人的生气，硬是把你吓得毛骨悚然。
那种明明白白露在眼里可怕的危险攻击性，也就席靳一副大咧咧的样，浑然不觉。
可他又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后来长大了，不知从哪学来的散打，还是寡言少语，上来就是武力压制，不过一点好，对席靳可以豁得出命去，对自己全然不在意的那种冷漠。
从小到大，如出一撤的就是那种骨子里的厌世，仿佛身体里住了个恶魔，只不过被她很好的隐藏了下去。席颂从小便很聪明，聪明的过分，人常说，太聪明的人对情感的体会就会很弱，丧失掉大部分的认同感，也就是所谓平凡普通的快乐。
这句话，说的，确实不错。
太过聪明又从小遭受打骂折磨的孩子，难以遏制的会出现心理的阴暗面，极易养成高智商反社会型人格。但偏偏席颂太过聪慧理智，又对世界毫无认同参与感，即便出来之后，麻木的只管重复，等待着走向人生最后一个节点——死亡。
这时候，席靳出现了。
说的直白点，就算在外人眼里席颂活的在好在独立自信，归根结底，她就是个依附席靳而生的菟丝子，卑劣的只想永永远远在他身边，没有养分，它就会枯竭而死。
大概是因为清楚女孩对席靳的感情，席靳手下的人才慢慢放下了成见，选择接纳了她，慢慢也发现其实她对自己人还不错，顶多就威胁恐吓。
女孩低垂的眉眼里划过一抹决绝，染没了所有的恬静乖巧，黑瞳瞳的眸子深幽一片，藏着无法形容的执念。正如此刻，席颂毫不犹豫的就往前一步，牢牢的抓住了席靳的卫衣衣角，就像，小时候那样。
在男人想要开口之前，正好排到了，席颂抢先一步，“哥哥，我要吃溜鱼片，小炒肉，……”越说，席靳眉头皱得越紧，两个人四个菜，以食堂的菜量不算多，多了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却偏偏都是肉的，哪有一点青色？
席靳抽走了席颂手里的饭卡，往前一步，瞥了一眼窗口几的菜色，骨节分明的手指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对着正在乘菜的食堂阿姨道：“刚才她说的菜都加上，另外还要一份炒青菜，西红柿炒鸡蛋，一份绿豆汤，两份米饭。”
本来一直哪怕满脸不情愿也乖乖呆在后面的席颂这时才抢到前面，又冲着里面竖起两根手指强调：“两份，两份绿豆汤。”
“行，一共46啊。”食堂阿姨说着，手下十分麻利的把钱划走了，这下席靳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了。
女孩眉眼飞舞，一脸得意的样子冲着席靳笑，头一次觉得食堂划饭卡这个体制还不错！
眼角眉梢都在传递一个意思，看，你没办法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