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161
等到围观的人被胖婶和赵三哥赶走, 卫孟喜这才反应过来,“爹爹你……”
又看看苏玉如,“大娘您……”
苏玉如点点头,其实卫衡逐渐恢复已经有段时间了。卫孟喜每天忙得焦头烂额, 自然是看不出什么变化, 但苏玉如每天照顾迪迪,带他吃饭穿衣画画, 就能明显感觉出来, 在中药和针灸的双重功效下, 他偶然间也能冒出几个简单的字眼,就是眸子上覆盖的那层灰翳也在慢慢的褪去。
这四个月, 苏玉如都把经络腧穴熟记于心, 还学会扎针了。
“以前也有点好转, 但今天是最明显的。”
是啊, 今天回到熟悉的枣子巷,尤其是回到了家里, 他的注意力被全部转移到这些旧物上来,自然就……
卫孟喜哽咽着,一连叫了好几声“爹爹”, 依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她想哭,又想笑,还想好好的拥抱一下父亲, 可她也知道, 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
“孟女士, 我看你需要跟我父亲好好的聊聊。”卫孟喜朝屋里做了个“请”的手势, 她和其他人就留在院里, 既不打扰他们,又能以防万一有个什么突发情况。
在意大利的和刚回来那段时间,她确实是想杀人,哪怕杀了孟淑娴和谢鼎也无法缓解她的心头之恨,可现在,她忽然豁然开朗。
这事,还得卫衡和孟淑娴自己解决。
将心比心,如果是她跟老陆有矛盾闹脾气了,她也并不希望孩子来当裁判,婚姻的事,永远只有当事人最清楚。况且,还涉及到不道德的事,自己一个小辈去掺和,无疑是对父亲尊严的二次践踏,她现在都在尽量装作不知道这件事。
他们俩进去以后,卫孟喜就小声把最近卫衡的事情给问了,尤其是他的衣食起居变化。
“一开始只能说几个词,就像你看见的一样,后来慢慢的能叫出名字,还能分清你我他,能感知酸甜苦辣冷热,最近你忙着,我就带他去找老中医看,说是什么痰蒙心窍,瘀血阻络的问题已经缓解了,能试着找一些旧物让他慢慢回忆起来……”
“所以你就带他看我的照片,看他自己作的画,还看了那颗粉钻?”
难怪呢,她就说奇怪,上个月苏奶奶居然说要借她的粉钻看一下,还聊了许多关于粉钻的事,“借”去了半个多月。
苏玉如,嘴上嫌她这样那样,好像从第一次见面她就看自己不顺眼,可她总是默默的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给予帮助,不用她开口,她就默默去做了。
“谢谢您,苏大娘。”
苏玉如哼一声,转而去看院里的摆设,“你说你们家,以前在石兰也算一方巨贾,怎么就只给你留下一颗石头?”
是的,粉钻未来再怎么值钱,可在她这位苏半泉后人的心里就是一颗石头而已。
卫孟喜摇头,她也想知道啊,卫家的钱都去了哪里。
就连父亲都不一定知道,更何况是她?
忽然,屋内不知道说到了什么,忽然传来孟淑娴的咆哮,“不!”
“不可能!”
“你们卫家怎么可能只有这么点东西?!”
苏玉如和卫孟喜对视一眼,默不作声。
一会儿,屋内又安静下来,隐隐能听到说话声,但听不清说什么,甚至是谁在说也听不出来。
卫孟喜就在那里看了会儿院里的树,似乎依稀还能看见自家小时候调皮攀爬的痕迹。
是啊,她一直说卫东卫红调皮,却忘了自己小时候也是个小调皮,只是父亲的脾气比自己好,耐心也比自己好,能容忍她的各种小捣乱。
再一看,树下原本是砌着花坛的,也不知道被第几任房主给撬开了,估计是没淘到宝,又随便扒拉回去,
显得很潦草。
“话痨丫头,我听人说你父亲还活着?”聋老太太颤巍巍的站在门口问。
卫孟喜赶紧过去搀扶她,“是的太太,我父亲还活着,就是生病后记性不好,等他恢复以后我一定带他来看您。”
老太太摆摆手,“不用,我就是来看一眼我就放心了。”
她算是枣子巷第一明白人吧,当年把孟淑娴出轨流产的事告诉卫衡,是她目前想来最后悔的事,自己当时只是气不过这么好个人被蒙在鼓里,却忘了一个愤怒的男人会做出什么事来……甚至,她以前还觉着卫衡的“死”不是生病,搞不好是一时想不开自杀,这么多年心里对孟淑娴是又恨又不敢说什么。
她能说什么?
一聋老太太说的话,谁会相信呢?
都当她胡说八道,她自己还要寄人篱下呢。
想着,老太太流下了愧疚的眼泪,“是我多嘴,我害了他,害了你,话痨丫头,我该死,可老天不收我啊……”
卫孟喜赶紧挽住她,当初知道这个事的就只有她,她能第一时间告诉卫衡,其实也是出于好心,可后来的发展不是她能决定的,“太太别这样,您只是做了一件正确的事,做错事的是别人。”
从另一个侧面来说,还得感谢她的告知,不然卫衡岂不是要一辈子戴帽子?后面几年形势急转直下的时候,孟淑娴再来个亲手举报大义灭亲,那个时候他想脱身也来不及了。
至少,提前知道,他就能提前做出计划和准备,也算给自己留了一线生机。
劝走太太,大概半小时后吧,孟淑娴捂着脸,哭哭啼啼跑出来,没有看任何人一眼,就这么跑了。
卫孟喜倒不是关心她,她只是担心父亲会不会把自己气坏,“爹爹?”
“无妨。”
卫孟喜又等了一会儿,见他自己慢悠悠的出来,脸上原本的混沌懵懂换成了沧桑,但眼里的光却越来越亮。
“好了吗?”她试探着问。
卫衡的眼睛,一直在她身上,一眨不眨,一直看到眼睛酸了,他一眨巴,就滚下两行浑浊的泪水,“是我对不住小喜。”
卫孟喜摇头,一切委屈,都在找到他的那一刻烟消云散了。
“不,爹爹只要好好活着,我就开心。”
卫衡却猛地摇头,一把搂住她,“不不不,是我,你的一切遭遇都是我害的,是我,是我……”他到底做了什么,只有他知道。
同一条路,他让她走了两次,却在她跌入泥潭的时候,没有拉她一把。
卫孟喜也没多想,以为是他实在太过愧疚,把所有责任往自己身上拦。“没事,我不生气,我也不委屈了,只要你好好活着,我觉得以前的经历都是上天对我的考验,就为了能让我找到你。”
她不说这些还好,一说卫衡差点就失声痛哭,他想起了所有事情。
苏玉如看他们抱头痛哭了一会儿,终于情绪都稳定下来,这才说:“张三家做好了包子,让你们去吃。”
卫衡立马牵上闺女的手,像小时候那样,高高的荡秋千一样甩了甩,“走,吃包子。”
“嗯,吃包子。”
胖婶的手艺,还是那么好,明明跟外头一样的面,一样的肉和大葱,但做出来的包子就是皮薄馅儿大,一咬一口烫呼呼香喷喷的汤汁儿,卫孟喜烫得直叫。
卫衡就无奈的看着她笑,“慢点,怎么还是这么急。”
卫孟喜像个被人偏爱的有恃无恐的小孩,“等不烫就没这么香了,对吧胖婶?”
胖婶的眼睛也是又红又肿,老三已经把卫衡的事跟她说了,母子俩刚才在厨房也是好生伤心的哭了一场。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以后你们就阖家团圆平安顺遂啦
,这世界上真是好人有好报啊。”
卫衡很礼貌的点点头,眼里的光更亮了,会的,一定会的。
卫孟喜也没注意,她光顾着吃包子去了,一口气吃了三个,安华吃了五个,最后还想再吃,还是张三哥提醒他们:“咱们带一笼回矿区,晚上再吃。”
下午,卫衡还有事要办,而且是必须避开小喜来办。“小喜你不是要去看火电厂项目吗?快去吧,我没事。”
卫孟喜现在一点也不想离开父亲,她生怕自己一离开,这梦就碎了,就像当年父亲让她出去玩儿,她一出去就再也没能见到他。
苏玉如冲她使个眼色,卫孟喜犹豫再三,这才不情不愿的出门,既然父亲要求自己解决以前的旧事,那她就不要插手,有“机智狡猾诡计多端”的苏奶奶看着,父亲应该不会吃亏。
张三留在家帮胖婶劈柴拉蜂窝煤挑水,就由安华载着卫总去乡下。
一路上,看到的都是熟悉的场景,金黄的收割完的玉米地,稻田里只剩下一下短短的茬子,稻草则在田边上垒成了草垛,这种草垛经过雨水的冲刷,已经没有稻草一开始的金黄松软了,但却更能让人物闻到丰收的香味。
卫孟喜深深的呼吸一口,觉得这就是幸福。
曾经两辈子都想要逃离的鬼地方,现在却给了她幸福的感觉。
她觉着,自己从今天这一刻开始,爱上这个地方了。
正想着,安华的车子停下,“到了,老板。”
火电厂虽然名义上是在乡上,但离乡政府已经很远了,位于县城和乡政府所在地的下风向,周围也没有什么居民和房屋,看来当初市里县里能批地,也是想到环境污染的缘故了。
众所周知,火电厂是高污染高耗能的产业。
卫孟喜一抬头,果然就看见不远处一片绵延近一公里的建筑,青灰色的墙砖厚实无比,又宽又阔,围墙里头还有很多钢铁水泥垒砌出来的庞然大物,很有科幻片即视感。
门匾上写着大大的“朝阳县火力发电厂”几个大字,说明他们没来错地方,可里头却没什么动静,大烟囱没有冒烟,更没有任何机械作业的声音,安静得就像一座鬼城。
卫孟喜心说,这都两个月时间了吧,上次大牛就说已经建成即将投厂了,怎么现在还没开始?大门紧闭,门口连个保安都没有,可不像是要马上开工上马的大厂。
安华动作很快,先下车去周围绕了一圈,回来很肯定地说:“老板,没人。”
卫孟喜下车,跟着也去周围转了一圈,这附近也没什么工业,这是唯一一家可以算大厂的地方,周围全是农田,但庄稼收完之后也没几个人,他们走了快一公里,才在小河边看到两个放牛的半大男娃,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
安华最擅长跟这种孩子打交道,上去攀谈几句,一会儿就回来汇报:“幸好啊老板,咱们差点就上那骗子老板的当啦!”
他心有余悸,恨恨地说。
原来,这俩小孩都是附近村子里的,听他们说,他们父亲就是前面两年帮忙来火电厂干活盖房子的,为了干活甚至还耽误了种地,就是大家相信当地政府,政府说这是乡里的重大招商引资项目,是来帮大家脱贫致富的,等厂子建起来以后大家就不用担心时不时停电的事了,还能拿这个电去开厂,去发展工业,发展经济巴拉巴拉……结果呢,两年以后,房子是盖好了,设备也都安装完成了,这焦老板却跑了。
“据说是前不久坏了个什么核心设备,需要请外国专家检修,欠下一屁股债的焦老板实在是连机票钱也掏不出,而又赊不到煤炭,发不出员工工资,他不跑就只能等着被当地老百姓和自己手下员工生吞活剥了。”黎安华感慨道。
卫孟喜也很吃惊,她当时一番试探,察觉焦老
板可能只是个皮包老板,可能欠了一屁股的债,可没想到他居然会跑!
这跑了咋整?
地是当地政府批给他的,也是从老百姓手里征收上来的,征地补偿款说好的是等他火电厂开始运营之后就给,包括欠银行的贷款,欠材料商的供货商的,欠工人的……按照当时大牛说的规模来算,至少也是三四千万的大项目。
要不说这个时代的魔幻之处呢,老老实实干实业为国家实现四个现代化做奋斗的多,但全靠一张嘴到处骗投资,到处铺烂摊子的皮包老板也多如牛毛!对于朝阳县下面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没有任何工业基础的小乡镇来说,忽然能拉到这么大一个投资项目,当地乡政府的人敢质疑吗?万一一质疑人家老板拍拍屁股走人怎么办?
所以,大家都抱着侥幸心理,心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大不了还有房子和设备在。
可事实是,焦老板的所有东西都是贷款和负债来添置的,一环扣一环,一家欠一家,最后人跑了你连墙皮都捞不着一块!
卫孟喜也是苦笑连连,这叫啥,就是她一个重生人士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干脆这么破罐破摔啊!
黎安华也是被焦老板的操作给惊讶得闭不上嘴,“老板,这家伙到底是怎么拉到这么多部门和领导同时为他开绿灯的?”要知道,他们当年买煤矿,光是资质审核就忙活了一个多月,你能交出保证金不算,人家还要核查你的保证金来源,还要评估你有没有这个资质!
卫孟喜摇头,这事能怪当地政府吗?
他们也是想要政绩,想要把经济搞上去,出发点也是好的,但他们见识有限啊,对于来之不易的“大投资”那是恨不得一天三炷香的供起来,哪里敢怀疑对方的真实性?卫孟喜还在新闻上看过,除了国内的皮包老板,就连国外的小混混也瞄准了龙国这片亟待投资的“沃土”,有的甚至拿着跟英国女王,跟美国总统的合照来假装外资骗取土地和补助呢!
这种骗局要想识破,那就更难了——对于大牛那样的基层干部来说,他都不一定知道女王和总统长啥样。
这是一场,国内外皮包资本对龙国基层政府组织的精准狙击!
这事最后吃亏的还是老百姓,所以必须有人对这次诈骗事件负责!尤其是这其中的“大功臣”大牛,这事他吃不了兜着走。
想起那雄心勃勃想当副乡长的年轻人,卫孟喜叹口气,“走吧,咱们先回县城去。”
回到县城,卫衡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正在家里收拾以前那些老家具,“小喜回来了?”
黎安华控制不住内心的震撼,他今天是真见识到所谓的“招商引资”水有多深了,一个劲在那儿叭叭火电厂的事,“幸好咱们老板当时没上当,不然这上万吨的煤炭可就打水漂咯。”
卫孟喜又何尝不是这么想呢?她当时但凡是着急了一下,先赊欠几车煤炭给他们,那现在倒霉的可就是她和赵春来了。
“她呢?”卫孟喜悄声问苏奶奶,孟淑娴就没再来?
苏玉如嘴角挂起一抹冷笑,“等着吧,你爸又不是傻子,欠着的总会拿回来。”孟淑娴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东西是可失去的了,但并不值得同情,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你别插手,我看你爸还有别的大事要安排你。”
“什么大事?”
苏玉如高深莫测地来了句:“难道你就不好奇,你们卫家的钱都去了哪里?”
卫孟喜眼睛一亮,倒不是为了继承家业,而是想要解开心里的疑团。
“等着吧,说不定你爸过段时间就给你个惊喜。”
不过,甭管卫衡的惊喜什么时候来,反正大牛的惊喜却来得很快,八点多,他们刚吃完晚饭,商量晚上住宿怎么安
排的时候,大牛家两口子就提着一堆东西出现在家门口了。
“小喜,你看这是不是你家侄子?上次他就来过,说是你婆家那边的侄儿,现在在你们乡政府上班。”
大牛也是个有心人,上次在矿区见过卫衡之后,还专门来枣子巷打听过三妈一家的事情,而正好又遇到胖婶帮他们家打扫老宅子,攀谈上就知道这层关系了。
“三妈,您可得救救我啊三妈!”大牛一进门,都差点给卫孟喜跪下了,手上提着一堆眼花缭乱的礼品,但这时候谁有工夫看呢?
反正卫孟喜是没注意到,她只是淡淡的装不知情,“哎呀你这孩子到底怎么了?”
安华和赵三赶紧将他们搀住,要真让他们跪下去,那就要成枣子巷的大新闻了,这大牛好歹也是一名政府官员,一名干部,怎么就这么点出息啊。
“三妈我快要被那姓焦的坑死了,他是个骗子,他骗了咱们乡里县里市里的三级补贴,白拿地,找人白给他做工,连设备和原材料都是赊欠的,现在人跑了,乡里县里都要拉我出去背锅,这可咋整三妈?”
大牛媳妇儿也在一边说,“三妈您是知道的,我家这口子没见过啥世面,眼皮子浅,被人家几句好话就给糊弄昏了头,信了他的鬼话,现在县里要拿他们做筏子,大牛就是第一个被推出去的啊,这……”
幸好,大牛媳妇虽然泼辣又小心眼,但至少嘴巴伶俐,能在最短时间内把事情说清楚。
卫孟喜也没直接拒绝,“你们跟我来。”
把他们单独带到一间屋里,卫孟喜看着这小两口,真是恨铁不成钢,她当初刚一发现不对劲是提醒过大牛的,可他并未当回事,满心满眼都是政绩,都是要怎么当副乡长,压根听不进去。
如果是自家卫国卫东,卫孟喜就是打也要把他们打醒,但大牛嘛,本来就没什么感情,她也没义务要教他做人……只是没想到,报应来得如此之快。
“你好好的把事情说清楚。”
大牛擦了擦鼻涕眼泪,就在那里开始说自己是怎么认识这个焦老板,又是怎么聊到这个火电厂项目,他怎么要求自己给引荐县领导乡领导,以及自己中途就只收过他两条中华烟的好处。
卫孟喜难以置信:“你只收过他两条烟?”
“是啊,这这说出去都没人信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得了他多大的好处呢!可天地良心,我对天发誓,我真没拿过他其他东西……呜呜……”
大牛媳妇儿也是跟着指天发誓,可说着说着,她忽然想起来,“上次你不是说他请你吃饭吗,你们吃了啥居然吃到十一点还不回家?是不是去吃山珍海味了啊?”
大牛的脸一下子窘成了猪肝色。
卫孟喜哪还有不明白的,这小子,是被焦老板请客去歌舞厅找小姐了吧,至于有没有干啥,不好说,反正现在死无对证,只要他一口否认,谁也拿他没办法,但卫孟喜是真厌恶这种行事风格。
大牛,太急于求成,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不想想自己什么出身,什么职位,有什么值得一个自称大老板的人拉拢?她甚至有理由怀疑,这焦老板当初找上大牛不是因为他是乡里负责招商引资工作的干部,而是因为他是她卫孟喜的侄子!
焦老板搞不好从一开始就是想拖自己下水,只是自己当时没有病急乱投医,还保留了一丝清醒。
“三妈,您帮我想想办法吧,您认识的人多,看能不能有人来接盘这火电厂,只需要原来投资的80就能拿下,到时候还能……”
看着卫孟喜严厉的目光,他不敢再说下去。
“这事我没法帮。”
“可是三妈,三妈你看身边有没有……”
卫孟喜爽快离开,她必须给大牛一个教训,不然以后遇到什么事
都来找她这“三妈”出手,她成什么人了?陆家的救火员吗?她卫孟喜可不是大善人!
要是几百几千的也就算了,这一座火电厂想要给他找人接盘,至少是四千万的盘子,她去哪里找?他连这么大的口都敢开,以后还不知道要开多大的口子,闯多大的祸。
不说他们之间的亲戚关系,哪怕就是一名普通的乡镇干部,他的行事风格就有问题——太急于求成,太急于往上爬。
可能是陆广梅的成功给了他勇气,现在想的都是要怎么当官,怎么进县委常委的“大目标”,可就连一个招商引资的事都被一个显而易见的诈骗犯给骗到,以后手里要是拥有了更大的权利,更能决断大事的时候,他得吃多少亏?
他吃亏,却是老百姓来买单,真是个糊涂蛋!
卫孟喜几乎是拂袖而去。
胖婶等人见大牛两口子灰溜溜的离开,心里也很是无奈,这个火电站老板跑了的事,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他们在县城里也有听说,但毕竟还没涉及到她们自己的利益,更多的则是看热闹的心思。
看看当地要怎么接住这屎篓子,看那老板还会不会回来,也想看看到底是多大的屎篓子,当然也有点担心以后是不是晚上都要没电用了。
只有想到电的时候,这才是跟所有人息息相关的民生问题,大家心里也才打鼓。
而卫孟喜就不一样,她完全可以无所谓,反正她又不在这里生活,金水煤矿是不会缺电的。黎安华也这么想,见老板神色淡淡的,甚至还能跟卫叔叔谈笑风生,愈发肯定这事不会再跟他们扯上关系。
第二天,又处理了一些小事,卫孟喜就提前回矿区去了,留下苏玉如陪着父亲把以前那些流落出去的东西找回来,毕竟她在找古玩字画这一块上是很有经验的,官司都打了很多年。
只是,一上路,卫孟喜就总感觉不对劲。
“安华,我怎么感觉有人在跟踪我们?”
黎安华正在开车,就从后视镜里看了几眼,“我倒是没发现。”
卫孟喜又看了一会儿,好像也没有哪一辆车子是特意跟在他们身后的,可心里就是有这种感觉,很奇怪。
不过,安华虽然没看出来,但也并未麻痹大意,减速,加速,故意走了几条岔路,又继续一下减速一下加速,甚至中途还在加油站停车,休息了半个多小时才走。
卫孟喜跟他一样,无论是中途甩人还是加油站休息,都在注意有没有车子跟踪,但都一无所获。
黎安华也不敢保证是否成功地把尾巴甩掉,就小声问:“老板要不咱们先去省城,打电话让小五哥开另外一台车来接您?”
卫孟喜随身带着大哥大,想了想也没拒绝。毕竟自己身家不菲,现在又正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年纪,最近全国都发生了好几起绑架富豪的案子,尤其她又是个女人,在某些分子眼里,这就是很好下手的一个“点”。
很快,到了书城,她直接让安华把车子开进一个派出所大院,在那里等着小五把车子开到后门,她再悄悄上车,走了一段背后没有那种被盯着的感觉了,这才稍微放心。
回矿区的路上,她也在时刻注意着身后,倒是没有再出现被跟踪的感觉,这才赶紧回家。
其实到底有没有被跟踪,她自己也说不清,明显的证据没抓着,更想不到谁会这么跟踪自己,但这事不容小觑,当即她就从煤矿调了两个身形高大的退伍兵来,名义是帮自己开车,其实是做保镖。
当然,因为她经常安排工作,不是打电话就是派人传话的,身边多两个人大家也不奇怪。
接下来几天,卫孟喜更头疼的一件事是——除了大牛两口子一天三个电话求情之外,王春梅也来了电话。
对小辈,她可以不给面子,但大
嫂王春梅是当年自己在菜花沟遇到的还算正常的愿意照拂自己的人,事关她儿子的前途,卫孟喜也能理解一颗慈母心,也就没有说什么严厉的话,只一口咬定她真的帮不了。
当地胆子大,焦老板也是胆大包天,怎么大怎么来,他那火电厂占地面积极大,预计的日发电量也远远超过卫孟喜的想象,哪怕便宜20接盘,那也得准备四千万,这么大的屎篓子,卫孟喜这三妈凭啥帮他接?
除非,自己能在这件事中获利。
正想着,电话响了,她以为还是王春梅打来求情的,就示意保镖去接,要是王春梅就说她不在。
保镖接起来,“好,稍等。”
“说是叫卫红,找老板。”他俩才刚来的,还不知道卫孟喜家几个孩子的情况,还以为是工作上的人,因为那姑娘说话很客气也很清醒,倒是没往学生上想。
卫孟喜一愣,孩子们知道姥爷恢复了,最近打电话都是晚上打的,白天倒是很少见。
“怎么啦?”
“妈。”卫红叫了一声,刚才接电话的声音她还没听过,总感觉家里有点不对劲,“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没事,是我最近事情忙,找人帮忙,你最近都好吧?”
“好着呢,我想问问妈,我存折上的钱是不是可以自己动了?”
卫孟喜一怔,帮他们从小到大的压岁钱和平时攒下的钱存在各自存折上,大学报道那天她就把存折给他们了,“当然是能用的,只是你打算干啥?”
卫红不答反问,“那我能用光吗?”
卫孟喜再次惊诧,用光可不少,上面整整十几万呢!如果没记错的话,卫红和卫国的是最多的,都快到十五万了,这其中一部分是压岁钱,一部分是卫孟喜每年给的零花,一部分是孟舅公给的,孩子们对“钱”不是很有概念,也基本没有额外的花钱的地方,存着存着就越来越多。
“小十五万呢,你要干啥?”
卫红顿了顿,“我想买点东西做投资。”
卫孟喜来了兴致,“买啥,能跟我说说吗?”
“我想买几部游戏版权,还有买几部小说版权,等以后有钱了自己投资来拍,像国外的迪士尼,凡是使用他们动画片肖像的都要给版权费,以后这世界将会越来越重视知识版权……”巴拉巴拉,讲得头头是道。
卫孟喜的眼睛,渐渐就亮起来。
她没想到,自己的二闺女,居然已经有这个投资意识了!现在的龙国人哪里知道什么版权,什么知识产权啊,他们看的那些鬼片,全是外面小书屋租(买)的盗版碟片,现在倒是没啥,可过不了几年,等版权意识上来,国家法律完善的时候,那可就是得花钱买正版的了!
游戏版权她不是很懂,但小说版权,目前人们只知道金庸古龙梁羽生,要是能抢在别的影视公司下手之前买个十本八本的屯着,以后岂不是美哉?目前还没什么名气的作家的作品,很多在以后也会被拍成影视剧,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投资?
甚至,卫红下一句话还差点惊掉了她的下巴——“我就是现在没钱,要有钱,我还想开个唱片公司,或者歌星经济公司,港城台湾现在就很多,专门培养邓丽君张学友那样的大歌星,他们的歌曲以后就是一种版权,就是财富。”
卫孟喜差点竖起了大拇指!
她发誓,她真的没跟卫红说过未来的任何走向,没提过什么知识产权什么版权保护,她这些想法完全是她自己的功劳!
卫孟喜是谁啊,她最欣赏的就是敢想敢干的人,哪怕亏点钱没关系,总要花钱买教训的,她现在的身家也能供他们去试错。
当即,她就详细的询问闺女关于这个买版权和开经济公司的情况,卫红的性格也是从不打无准备的仗,她
既然敢开口要钱,那就一定是想好了要怎么面对老妈的“考验”,当即就把自己有意向的几本版权小说和游戏说了,包括基本情况和优缺点,以及未来的计划安排,至于经纪公司,她直接以港城娱乐公司和台湾滚石唱片公司为范本,讲了大概一个小时,话筒都发烫。
卫孟喜也是听得津津有味,频频点头,她发现自己闺女这智商,要真只是做个主持人,或许都是浪费。
倒不是说主持人不好,而是她觉得,有这份智商,她可以干更多的对未来更有意义的事,譬如韩流肆虐大陆那几年,譬如流行乐坛落寞那些年,她说不定真能做出点什么来!
这可是为国争光的事,老百姓要娱乐啊,只要不是娱乐至死,不是过分娱乐,这何尝不是丰富老百姓精神文化生活的一种方式呢?
“成,你要钱可以,半个月内给我一个详细的计划书,包括小说、游戏、唱片和经纪公司各个板块的可行性方案,到时候我会飞去京城找你面谈,要是能成,至少给你一个整数。”
“一个整数是多少啊老妈,不能光画饼,你要说清楚哦。”
卫孟喜笑,“一百万,至少,行了吧?”
卫红这才龇牙咧嘴挂断电话,她有信心,只要自己真能拿出切实可行的方案,三百万都完全有可能!
她的妈妈,最看得起的就是有想法还能去实践的人,而她卫红,将来也将成为一个妈妈一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