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突生变故
“你且回答便是。”南歌的手,握在了腰间的刀上,透过面具,那双眼睛里闪烁着犀利的光亮,很难不让人生畏。
南歌心道:眼前的嬷嬷,看着比较稳重,口风也紧。她身为当年的见证者,还能安然无恙地呆在月子房,便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
若不然,就是她口风紧,不招摇,才会继续留在此处,没有被弄走。
南歌先以武力恫吓对方,打算探一下对方的底。
嬷嬷看向南歌握紧的刀,滚动了一下喉咙,显然是怕的,立刻垂眸道:“在的,温吟皇后和万皇后生产时,老奴就在月子房侍奉。”
南歌松了松握刀的手,继续问:“详细说说。”
嬷嬷仔细回忆,许久才道:“那时挺乱的,大家都忙碌得很。
温吟皇后难产,而万皇后那边,又有预兆,要提前临盆。
这两边时辰,撞在了一起,司礼监预备的人手不足。
和老奴一起的几个姐妹,来来回回跑了几次,搞得我们是焦头烂额。”
嬷嬷边说边回忆,这一想起来了,那时的场景,仿若历历在目。
“那好,我问你,万皇后产下怀王的那一刻,你可曾亲眼见到过那位殿下?”南歌追问,压低声线道,“怀王的身上,有没有什么胎记?”
嬷嬷诧异地看了眼南歌,或许是被南歌脸上的面具吓到了,又忙低下头,不敢直视,疑惑道:“怀王的身上……老奴进去帮忙时,的确看到了产婆抱着的怀王殿下。
怀王殿下刚出生时,白白净净,与其他孩子刚落地时不同,那双眼睛是睁开的,水汪汪,十分机灵。
大家见到后,都甚是喜爱。
这个,老奴印象还是比较深的,怀王身上没什么胎记和污秽,是位干净的小殿下。”
闻言,傅西沅快速看向南歌,颇为激动,这就对了!
万幽莹真是好大的胆子,果然将怀王和太子调了包!
“那日,有没有发生什么让你感到奇怪的事?”南歌语气淡然,循序渐进地问道,“比如,怀王殿下出生后,万皇后身侧的人,将怀王殿下抱去了哪里?”
嬷嬷想了想,看南歌的眼神中,又多了惊讶。
在宫里这么多年,南歌问的这些问题,她多半也猜到什么,但却没有多言,淡定回道:“这老奴就不知道了,反正老奴看到万皇后身旁的嬷嬷,抱着小殿下出去了。
通常这些事,都由奶娘去做,抱了婴孩去隔壁。
但那日,全部是由万皇后身侧的嬷嬷完成,为此,奶娘还与老奴抱怨过一嘴。”
南歌又问道:“温吟皇后呢?她产子时,你可在场?”
嬷嬷如实回应道:“温吟皇后是在此前两个时辰,诞下的太子。
她那边人手充足,老奴不在身侧,倒是没第一时间,见到小太子。”
南歌点了点头,接着问道:“当年在场的人,除你之外,还有谁在?”
嬷嬷略显遗憾地摇了摇头道:“就剩下老奴了,那时在场的人,数老奴年岁最小。
离宫的离宫,病逝的病逝,还有被派去别宫,再无音讯的。
如今这里,就老奴一个旧人。”
南歌想了想,问道:“当年万皇后身侧的那位贴身嬷嬷,你可知道,如今去了哪里吗?”
“据说是得了病,被万皇后送出宫休养了。”嬷嬷回道。
“好,我知道了。”南歌在腰间摸了摸,掏出一块碎银,递给眼前嬷嬷道,“今日我们来此询问之事,请嬷嬷保密。
吐露出去,嬷嬷恐会有性命之忧。
我想,嬷嬷应是个安分守己,懂得隐藏自己的人,才能安然地呆在这里。”
嬷嬷脸色微变,她双手接过碎银,连连点头。
“走吧,傅姐姐。”南歌看向傅西沅,二人快步离去……
傅西沅边走,边道出自己的疑虑:“仅凭一个嬷嬷的话,怕不能服众。”
“我们来此,只是要确认万幽莹诞下的龙子身上,有无胎记。
至于能不能服众,那是我们之后要考虑的。”
南歌柔声说道,和傅西沅朝司礼监的方向去,也不知陆中焉那边,有何进展?
“那位嬷嬷说的话,傅姐姐记下来了吗?”南歌问道。
傅西沅拍了拍怀里的记事薄道:“一字不差。”
锦衣卫随身携带的记事薄,是众臣望而生畏的物什,那里面,该记的不该记的,事无巨细,均是每个锦衣卫暗查出的累累罪状。
万一哪天,身首异处,他们身上的记事薄,便是找到凶手的关键。
“去你娘的!别再让我们看到你这个扫把星!”司礼监的衙役们,口出粗鄙之语,将一个白色身影,不客气地扔出了衙门,关紧大门。
陆中焉在地上滚了一圈,险些撞到旁边的石狮子上。
他吃痛的“哎呦”一声,揉着腰,龇牙咧嘴。
当看到不远处走来的傅西沅和南歌时,他立刻收敛了表情。
陆医官还是要面子的,快速扶着地面站起身,清了清嗓子,立在石狮子前。
傅西沅和南歌快步跑了过来,看向紧闭大门的司礼监,均有些诧异。
南歌上下打量陆中焉,问道:“你没事吧?”
陆中焉摆了摆手,扯起笑道:“没事没事,我这是故意激怒他们,让他们把我丢出来的,否则,我怎么脱身啊。”
陆中焉拍了拍自己的前襟,低声道,“司礼监留存的记录,我拿到了。”
南歌和傅西沅一左一右,不由分说着,各架起陆中焉两旁的胳膊,把人架走。
陆中焉干咽着口水,忙道:“两位,放开我行不?这太没面了……”
“放了你,你自己能走?还是能跟上我和南歌?”傅西沅命道,“闭嘴,别说话。”
“……”陆中焉噤了声,五官缩成一团,被两人架回了司衙。
…………
“嘶~哎呦呦,疼,姑奶奶,你轻点。”陆中焉趴在软榻上哼叫,扫了眼身后的傅西沅道,“你这是公报私仇吧?”
傅西沅举起手里的膏药,没理会陆中焉的控诉,直接贴向对方的腰眼处。
陆中焉惨叫一声,没了力气,一动不动地趴在软榻上,徒剩下呻吟。
傅西沅好笑地睨了眼陆中焉的后脑勺道:“你不是说,你和司礼监的人很熟吗?怎么他们下手,还这么重啊?”
“是很熟,但没说是哪种熟法。
他们估计看到我就头疼,一般我背着药箱踏入他们衙门。
就是他们衙门里,不是有人伤重,就是有人病重,或者在去见阎王的路上,再不就是直接出命案了。”
陆中焉撑着软榻坐了起来,嘀咕道,“这也不能怪我啊,我之前是御医,现下是验尸官,怎能说我是扫把星?
不过我看他们家大人的舌苔,的确不太好。
若不调理滋补,注意房事,可能就要去东厂报道了。
我说的,可都是实话……”
傅西沅勾起嘴角,看了眼喋喋不休的陆中焉,收拾好面前东西,放到一侧桌子上。
她算是明白了,陆中焉这是去咒人家的,也难为他能凭借厚脸皮,拿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南歌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握着陆中焉拿回的册子道:“陆医官,这次,你要记一功了。”
陆中焉闻言,腰也不疼了,翻身下榻:“这么说,有证据能证明太子……”
声音戛然而止,陆中焉意识到隔墙有耳,安全起见,忙闭上嘴,低声道,“有证据了?”
南歌道:“太子与亲王的一生,那是要记录在史册的。
大凡出生时,身上有任何印记,不可能不记录在册。
既可以彰显国运昌盛,代表祥瑞,也可以寓意不祥,就看皇上本人如何想。
若是嫡子,身上有胎记之类的印记,为巩固皇权,彰显天命所归的象征,定会将其记录在册。
若是不得宠的庶子,身上不干净,那便有可能成为祸端。
在温吟皇后还未产子之前,皇上就册封了太子,可见他对温吟的宠爱。
而太子身上,若还带有独一无二的胎记,那更是锦上添花。
先子凭母贵,再母凭子贵,相辅相成,必是双赢。
而身为贵妃的万幽莹,想要翻身,可谓难上加难。”
傅西沅道:“所以万幽莹,打算铤而走险,先换孩子,再害死温吟皇后。”
南歌点了点头,指出册子上的问题道:“不论是太子,还是怀王,这本册子上,都没有记载二人出生时,腋下有红色胎记这件事。”
陆中焉扶着腰,小心翼翼地坐在椅子上道:“那就是万幽莹故意让记录的官员,抹去了这件事。
我们已知,怀王腋下有红色胎记,我们看到的怀王,才应该是温吟的儿子。”
拍了下手掌,陆中焉道,“那我们就有把柄了呀,怀王腋下有红色胎记,是我们亲眼所见的事实。
而当年负责记录的官员,却没有将此记录于册,这就是渎职。
这个记录的人,定不会疏忽。
问题就在万幽莹身上,肯定是买通了对方,或者是检查两位皇子的嬷嬷,向记录官传递了假消息。”
南歌点了点头,落座道:“万幽莹产下孩子后,便被她的贴身嬷嬷抱走,与太子调换了位置。
此时,怀王身上若有红色胎记,可能会被人大做文章。
那么,处于万幽莹的立场,自然不希望怀王身上有胎记这回事,被记录在册。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便是做贼心虚,想要掩饰真太子身上这一明显特征,以免人多嘴杂,让人察觉出端倪。”
“呵~”傅西沅轻哼一声道,“万幽莹下了这么大一盘棋,也是够狠的。”
陆中焉歪斜着身子,摇晃起手指道:“不不不,万幽莹刚产子,应处在昏迷之中。
这些细节,完全都是要她的手下去做,这个人,才是关键。”
南歌看向陆中焉道:“这个人,就是我看到的丑婆,但她现下失踪了,我怀疑……”
“不好了——不好了——!”
衙役闯了进来,打断南歌的话,火急火燎地指向屋外道:“不好了!宫里面来了一干侍卫,说是要来拿人。”
南歌微怔,看向傅西沅和陆中焉,疑惑道:“拿人?拿谁……”
“自然是南歌大人!”陈冲的声音响了起来。
南歌一阵怔忡,手疾眼快着暗自将司礼监偷回的册子,拨到桌子后,用身体挡住视线。
陈冲举着刀,带了一干侍卫从外闯入。
傅西沅反应迅速,直接拔下双刀,挡在南歌身前。
陆中焉也顾不得伤痛,扶着桌边站了起来,警惕地看向来人。
相比其他人的惊觉,南歌却表现地极为淡定,和以往的遇事不慌,如出一辙。
南歌看向来势汹汹的陈冲,目光掠过他身侧的人,内心疑虑渐渐加深。
除东宫侍卫外,还有御林军的人。
瞧这架势,已经做好要掀他们北镇抚司屋顶的打算吗?
南歌快速思索起来,北堂渊还陪着太子在诏狱审问武陵溪和万幽莹,陈冲就带人来捉自己,是他个人行为?还是太子指使的?
南歌拍了下身前的傅西沅道:“傅姐姐,先把兵器放下。”
傅西沅没有动,而是将南歌护在身后,压低音量道:“谁知他们要做什么。”
陈冲嗤笑一声,用刀尖指向傅西沅身后的南歌道:“南歌大人,您是刑案使,应该很清楚,涉嫌命案,都是要被调查的,随我走一趟吧。”
此言一出,南歌微怔,惑然问道:“命案?我怎么不知,我涉嫌了哪起命案?”
“方才,在东宫花园湖中,发现了一具尸体,随尸体打捞上来的,还有一顶面具。”
陈冲从怀里掏出一顶银色面具,看向南歌道,“南歌大人应该很熟悉吧?”
南歌眯起眸子,原来自己丢失的面具,在陈冲手里……
“死者是谁?”南歌轻声问道。
陈冲勾起嘴角,收回面具道:“太子殿下的奶娘,玉嬷嬷……”
没等陈冲说完,南歌便打断对方,接话道:“是脸上有疤,跛脚,只有半截舌头的嬷嬷?”
陈冲的笑容,逐渐收敛起来,他冷哼一声道:“看来南歌大人杀了谁,心知肚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