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施计重查旧案
“老大,人被俺老黑找到了!”沈东君跨着步子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一个布袋,直接将布袋连带着里面的人扔在地上。
大堂内的所有人均是一愣,纷纷看向蠕动的布袋。
一颗人头挣脱而出,嘴里塞着布条,支支吾吾地看着眼前的这些人,拼命呜咽。
沈东君弯腰将布袋解开,把里面的人拽了出来,摘下他口中的布条,恫吓道:“老实点!别乱叫唤!俺问你,南歌你认得吗?”
沈东君指了下南歌,一巴掌拍在眼前人的后脑勺上。
留有山羊胡的郎中,胆怯地抬起眼皮,看向南歌,脸色变了又变,支吾半天才如实答道:“认得……”
沈东君哼了一声,起身对北堂渊禀道:“老大,这个人就是那俩太监说的郎中。
他名叫胡天,常出没街头,是个江湖郎中。
俺说他怎么眼熟咧,之前他在街市上卖过假药,被百姓追讨,俺恰好路过,逮住他一次。”
沈东君抬手捏住胡天的下巴,用力一扯,将他脸上的山羊胡拽了下来,“瞧~这胡子是假的,他乔装打扮后又开始行骗!”
胡天“哎呦”一声,被沈东君扯掉胡子,痛得他下巴都麻了,连忙求饶起来:
“各位锦衣卫的大老爷啊,青天可鉴!我就为了生计啊,没做过什么害人命的事!
我也没再行骗啊!安安分分地给人看病!”
北堂渊蹲下身子,看向哭丧着脸的人,厉声问道:“那好,我问你的话,你如实回答,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胡天连连点头。
北堂渊的手,放在腰间的跨刀上,吓得胡天往后缩了下脖子。
“你认识宁泉公公吗?”
胡天微怔,视线凌乱地晃动起来,许久才闷声点了下头。
“他找你进宫,是为了什么?”北堂渊想听听看他的说辞,追问道。
胡天怯然地扫了眼南歌,支支吾吾道:“让我查验那位大人脸上的刺青。”
北堂渊又问:“你怎么回答的?”
胡天跪坐在地,老老实实回应:“我说看不出来是不是箭伤……可能……是为了掩饰之前的旧疤,又伪造过伤口……之后才刺了纹身……”
胡天埋着头,声音越来越弱,不敢继续说下去。
在场的人均沉了脸色,看向胡天的眼神都变了,吓得胡天更是大气不敢出。
“大人饶命啊,小的也是实话实说。”胡天忙跪在地上,不停地磕着头,想起什么后,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颤抖着双手,放在自己身前,如实交代道,“这是宁公公给我的银票,让我不要乱说话。”
北堂渊扫了眼银票,犀利着眸光道:“你和宁公公一同离开的地牢?”
胡天点了点头:“……是。”
“他离开地牢后,去了哪里?”北堂渊又问。
胡天道:“我看见他又回去了。”
北堂渊蹙眉,疑问道:“回地牢里了?”
胡天笃定地点头:“对啊,他把我送出来后,让我自己顺着原路离了宫,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不要乱说话,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中途没人发现你吗?”北堂渊蹙了下眉心,细问道。
胡天抬头想了想,摇头道:“没有,宁公公都安排好了,我进宫时,跟着他去了冷宫地牢,一路都没碰到过人。”
北堂渊转头看了眼南歌,南歌适才笃定开口:“自我清醒后,我没有听到宁泉回来过的声音。”
胡天有些委屈,忙解释道:“我没有说谎,我真看到他回了地牢。”
北堂渊站起身,递给沈东君一个眼神,沈东君会意,提着胡天的衣领,把人拖了出去。
徒剩下胡天的喊声,消失在雨中:“饶命啊大人!我说的都是实话啊!放了我吧,大人……”
陆中焉啧了啧嘴,抱着双手斜靠在门边,望向外面越来越大的雨势道:“真是天公不作美,这场大雨,也会冲刷干净许多痕迹。”
南歌从怀里掏出自己仿造好的奏呈,交到北堂渊手中。
北堂渊展开后看了看,眼带喜悦道:“真像。”
南歌抿起嘴角,浅笑道:“之前你给我请的书画师傅,还是很有用的。”
北堂渊合上折子,走到门边,径直将手里的东西放在雨中,任由雨水将其打湿。
陆中焉见状,觉得那折子的封皮眼熟,他惊呼一声,忙要跑过去捡起来,被北堂渊拦住了。
“放心,你撰写的奏折,已经被我扔井底了,这份奏呈,是南歌仿造先皇后笔迹写的。”
陆中焉讶然地看向北堂渊,无语道:“老大,你什么意思啊?”
“做你一直想做的事。”北堂渊笑看向陆中焉,“现下,你草拟的那份折子,已经被水泡得面目全非,应该也被皇上的人,打捞上来了。
井底妖书重现,多半是先皇后的魂,又回来了。”
陆中焉错愕地张了张嘴巴,没等他反应过来,门外的衙役便一路小跑到北堂渊面前道:“老大,宫里派人来了,让您进宫一趟。”
北堂渊笑了笑,像是早料到一般,偏头看向南歌道:“我去去就来,等我好消息吧。”
北堂渊接过衙役递来的油纸伞,撑开伞后,走进雨帘,弯腰捡起地上被浇透的奏呈,字迹被打湿后,晕染开来,依稀还能看清几个字。
他比较满意这个效果,转过身将手里的折子交给南歌道:“收好了,这个,就是我们尽力修复的妖书。”
南歌双手接过奏折,看向大步离去的北堂渊,露出一丝笑容来。
“小歌子,这咋回事啊?”陆中焉走近南歌问道。
“昨夜,我们在先皇后的院子里,发现了宁泉的尸体,被凶手扔在了封存的妖井下。
北堂把你准备上书的奏折扔到了井底,又把宁泉的尸体扔了回去。
在今晨的时候,才装作刚发现尸体,通知皇上身前的侍卫,下井底打捞。”
陆中焉的眼睛泛起光亮,拍了下手掌笑道:“哦,我明白了!老大是想再现当年的场景,让大家认为是先皇后的鬼魂回来了。
好利用宫中的传闻和恐慌,让皇上能重新审视先皇后的案子。”
“嗯哼。”南歌轻声应道,“我仿造的奏折,是根据你之前所写,重新整理的诉冤措辞。
老皇帝一旦相信先皇后的鬼魂回来了,而且有冤要诉,他就算再不愿意面对过往,也会迫于压力,命人暗查此案。
他能把这陈年旧案交于的人,便是我们北镇抚司。”
陆中焉揣着双手,咧嘴一笑道:“还得是老大啊,这招够绝。
只要老皇帝放手,让我们能重新调查,就能找出当年真相,还恩公和先皇后一个清白。”
南歌依旧忧心忡忡,魏显也好,万幽莹也罢,老皇帝就算知道真相了,能有魄力,问他们的罪吗?
南歌抬头,望着磅礴大雨,轻声呢喃道:“等雨停了,会看到阳光吧。
我等谢家平反这一天,已经很久很久了……”
“会的。”陆中焉难得认真,郑重说道。
…………
次日
皇宫
北堂渊站在帷帘前,看了眼里侧晃动的人影。
老皇帝病了,自从井底打捞出那份奏书开始,老皇帝就一病不起。
随侍的公公叹了口气,对北堂渊小声说道:“太医都没瞧出万岁爷这是怎么了,食难下咽,夜不能寐。
依奴才看啊,莫不是先皇后的邪祟作乱?
万岁爷昨夜的噩梦,就没断过。
梦中惊呼的名字,都是先皇后的名讳,可吓坏老奴了。”
北堂渊挑了下眉,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等里边看诊的太医出来。
“公公所言极是,我这手里就是证据。
先皇后的魂灵,怕是真的回来了。
御前侍卫从井底打捞上来的奏书,经我们修复,可以确认,上方的字迹,出自先皇后之手。”
公公惊诧地瞪圆了眼睛,直到太医从里侧出来,才缓过神。
“咳咳~北堂,是你来了吗?”
老皇帝的声音,自里侧传来,比平日的声线,要苍老许多。
北堂渊应了声,快步走近龙榻,施礼请安道:“见过圣上。”
“免了。”老皇帝坐了起来,掀开眼前的帘子。
北堂渊直起身,抬眸扫了眼老皇帝。
一日不见,他面色苍白,眼底青黑。
“你刚才说的话,朕都听见了,把折子给朕看一眼。”老皇帝抬了下手示意道。
北堂渊忙双手呈上折子。
许久,老皇帝才长叹一口气,他颤抖着手,将奏书合上。
这字迹,果真是温吟的。
“你们都退下吧。”老皇帝扬声命道。
殿内的宫侍们,随总管太监,纷纷退了下去,徒留北堂渊在此。
“你怎么看这件事?”老皇帝问道,声音变得有气无力。
北堂渊斟酌措辞,认真回道:“臣虽不信鬼神,但这件事,太离奇了。
臣也在想,会不会真是先皇后有冤,魂灵才不肯离去。
转眼十多年过去,妖书又出现了。
若不是有怨念,不至于如此执着………”
北堂渊信口胡诌,又指了下老皇帝手里的奏书道,“臣根据仅能辨认的字迹看,这份奏书的内容,应是有冤要诉。”
“朕也看出来了。”老皇帝揉了揉作痛的额角,把奏书还给北堂渊,喃喃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朕有时,也会偶尔想起温吟。
唉~她当年突得疯症,又险些伤了朕,大臣们都要朕将其关入冷宫,朕不得不这么做。
然而谁曾想,她竟悬梁自尽……”
老皇帝拧起眉心,握紧了拳头,“那个可恶的谢云归,枉朕如此信任他!
他居然趁人之危,在温吟被关入冷宫养病期间,与她行龌龊之欢!
还诞下一女,谎称是他夫人所生。
若不是魏显查明,朕还一直被蒙在鼓里!”
北堂渊安静地听着老皇帝的抱怨,蹙了蹙眉心,轻声开口道:“圣上有没有想过,先皇后是怎么疯的呢?
为何她在自尽后,照顾她的公公会落井身亡,而且怀里紧紧抱着先皇后的亲笔书信?
那封书信,会不会与我们现在打捞出的奏书一样,是先皇后想借死去之人的手,向您申冤?”
老皇帝心头一跳,狐疑地看向北堂渊,脸色微凛:“你到底想说什么?”
北堂渊低了低头,沉声说道:“臣只是觉得,此事太蹊跷了,又过于巧合。
十几年前的井书妖案,至今还有诸多疑点。
如今,相同的妖书,又再次出现。
会不会是先皇后想要告诉我们什么,只能托死人的魂,来引起圣上的注意?
关于当年之案,臣不完全了解。
自我掌管北镇抚司以来,也只是听魏厂公的安排,协助他在民间搜查一个不知生死的谢家遗孤。
据臣所知,那个遗孤很可能已经死了。
但魏厂公总在寻她,臣难以理解。”
北堂渊顿了顿,嘀咕道,“也不知,魏厂公在怕什么呢……”
老皇帝闻言,神色微凛,他看了眼北堂渊,许久,略显疲倦道:
“关于井下又现妖书一事,宫中传得沸沸扬扬。
朕老了,想渡个安稳的晚年……”
老皇帝叹了口气道,“温吟是太子的生母,朕不能让他去查此事。
那年他还小,什么都不懂,朕也只能把他送去幽莹宫里抚养。
还好,他与幽莹关系尚好,也没因他生母的事,与朕存嫌隙。”
老皇帝念叨着,看了眼北堂渊:“北堂,朕是信任你的。
关于先皇后的事,你们北镇抚司,就暗自查明吧。
朕想知道,这妖书究竟怎么回事。”
北堂渊如释重负般地吐了口气,他就等皇上这句话。
欠了欠身,北堂渊领旨道:“是。”
“行了,你退下吧。”老皇帝挥了挥手,旋即想到什么,又叫住对方道,“你等等。”
北堂渊停了步子,等候老皇帝吩咐。
老皇帝斜靠在龙榻之上,在枕头下掏出一枚令牌道:“这个你拿着,凭此令牌,你可随意进出宫中各地。”
北堂渊有些意外,快速接过令牌。
老皇帝又道:“都说南歌通死人的魂灵,听得懂尸语,能画人画骨,才可助力你们快速找到凶手。
既然如此,温吟的遗体还葬在宫中,你且带她去见一面,朕想尽快得到一个答案。”
北堂渊微怔,坊间把南歌传得太过神奇了,老皇帝居然也信。
北堂渊点了点头,没有多言,收好令牌,退了出去。
北堂渊暗喜,有了此令牌,他们在宫中行事,便可畅通无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