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夜路
“沙,沙,沙”
安静的餐桌旁只能听到陈左翻书的声音,旁边的妻儿两人安静的坐在一旁,见其如此投入,便悄然端着饭碗,隐入一旁黑夜,默默吃饭。
许久,陈左方才长叹一口气。放下书本,端起眼前饭菜,也不管已经凉了,大口大口吃饭。
妻子见其这样,默默再去厨房端出刚刚加热过的饭菜,坐在旁边,张了张口,想问问丈夫,但又怕打扰到丈夫的思索,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万般话语到口中,也变成了:“快吃吧,饭都凉了。”
陈左自思索中醒悟,看向面前重新冒热气的饭菜,刻板的脸上突然挂起了笑容,常年看书的眼睛早已浑浊,这份浑浊中藏有的是对很多经历的无奈。但此时眼中早已被惊讶、动容亦或者说是感动所替代。
见丈夫不开口,妻子尚且以为自己打搅了丈夫的思索,脸上瞬间挂满了自责,正当开口时,陈左却主动开口道:
“今天的饭菜,很香啊!”
妻子没反应过来,自从丈夫沉迷儒道后,多少年,没有很主动地去问家里饭菜如何,门前花草如何,孩子开不开心,妻子疲惫不疲惫这种“小事”了,即使是有,也是搬出儒家讲义,指责孩子心性欠佳、妻子要遵守妇德一类。
多少年不问家事,连这个家也成为了他求儒道路上的一个场所。
妻子低沉之中,面带复杂,多少次在家庭劳累中,她希望丈夫可以主动问问她开不开心。多少次孩子不听话时,她希望丈夫可以多问问孩子经历了什么,而不是拿出儒家的讲义,严厉地指责孩子,用棍棒去教育孩子。
她脸上突然绽放出来了笑容,笑吟吟问丈夫:“刚刚怎么样啊?”
陈左一时不太适应,眼前的妻子,笑起来的样子,让他突然想起来了,在他记忆最深处,在他一直被忽略却又从未忘记的一幕,一个喜欢笑的女孩和一个沉迷读书的呆板书生。
他好像,有所明白,又有所不明白。
低头快速扒拉两口饭后,脸上也堆起来了笑容,道:“能怎么样?就这样呗。”
快速再吃了两口,还未来及下咽,顿了顿,说:“感觉好像差不多了,唉刚刚看书有点累了,现在有点饿,赶紧再给我盛一碗饭来!”
妻子还是面带笑容,起身的去盛饭,陈左从背影看去,竟觉得,和记忆中的模样联系起来,也许是夜色阻挡,也许是看书恍惚,他总觉得,这背影好像比前几年更佝偻了。
好长时间过去了啊,十几年了吧,没想到,这么快。
陈左突然有所感触,方才又想到贺登轩的遭遇。他的眼神突然清明起来,一身的气质也不似之前那么低沉,仿佛一下子活了过来,至少在旁边默默干饭的儿子眼中是这样。
明月也突然冲出云层,视野也变得开阔起来了。
陈左抬头仰望明月,心想:“今夜的月亮,更甚昨夜。”
低头看,妻子新盛的饭菜,已经在旁边了。
两股无言,唯有笑吟吟。
……
另一头的贺登轩,却没有这么温馨的待遇了,此时的他,正遇上一个大麻烦。
话还要从他离开陈夫子家说起。
坐在马车上的贺登轩迎着夜幕跑去,驾车的马夫和仆人一路上不怎么说话,便是贺登轩想要说一下有趣的故事,他们也总是应道:“啊对,是是是,公子英武。”
渐渐的,贺登轩也觉得甚是无趣,闭口不再谈论,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外面的灯火,夜间的洛城也很是好看,刚刚褪去了昨夜的热闹与喧嚣,今日一天的工作明显也没让这座城市缓过神来,到了夜晚,万家灯火点燃,好似要为昨天这个热闹的夜晚再来续杯,孩童们的喧嚣、大人们的交谈、船上乐师的音乐……都在点缀着洛城的夜晚,虽然月儿暂时没有露面罢了。
“洛城的夜晚,向来如此吗?”贺登轩心想,倒不是之前没有见到过,反而他在此生活了十九年,哪里热闹哪里好玩他都知道。不过此时从车内望去,他反而更像一个旁观者,在这个世界之中观察着那个世界的欢乐。
沉思间,也到了拐角处,前方便是离开洛城中心,差不多到城郊区。到了这儿也就离自己家不远了。
他的头脑却已经开始发沉了,今日匆忙赶路,又在夫子的学堂端坐一天,还生病抱恙,耳边的喧嚣声离去,四周安静下来,连月亮也不知所踪,路上发出响声的只有自己的马车。
昏沉之间,他竭尽全力保留自己的神智,恍惚之间,车窗旁的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味道……
“有血腥味!”
……
一炷香前
马车声音响起,小路上突然多了一支车队,车上肉眼可见的是一些奇珍异宝,但押送队伍似乎对这些并不重视,仅仅派了七八人看着,而绝大多数人却聚集在车头充当开路队伍。
马车前,两人骑马悠闲走着。其中一人不禁抱怨道:“黄哥,这都到洛城了,依我看到前面了让兄弟们下马,到前面找家饭店,咱哥儿几个吃饱肚子了走,自昨日咱就提着胆子往来走,一路上遇到的也就几只小毛贼罢了,这太平盛世的谁来劫咱们东西?况且这是洛城!皇帝脚下的地方,谁这么不长眼来这儿设伏?而且知道这件事的人没几个,至于这么提心吊胆吗?”
黄老哥想了一会儿说:“老弟啊,不是老哥我谨慎,只是此物重大,若真是出了问题,你我二人的项上脑袋恐怕不保。这东西,那帮老家伙给我的时候可是心疼的不得了,说什么有神灵之力,让咱们好好保管千万不能触碰更不能拆掉上边的符箓,道家再怎么说也是三教之一,能让道门这么心痛的,咱得把脑袋别在腰里走路!”
另一个略带失落地哦了一下,心里却满是不屑,走着走着更是感到饥饿劳累,看着天空中月亮被云层覆盖,心中更是焦躁。按捺住心中的焦虑,看着四周草木杂生,回看后路,不知是否为错觉,后方的路好像,每走一步,两边的草木便向路中心靠拢一番。走过的路渐渐被草木遮盖……
“奇怪,刚刚杂草长得有这么高吗?”他嘀咕了一声,心中的焦虑更甚。“如若此处设伏……”
“黄老哥,我感觉不对劲,我去后方看看!”不待老黄答应,便调转马头冲向后方,穿过前方数十人的打头部队,径直向最后方冲去。
突然,一股淡淡的恶臭味不知从何处传来,正当准备打马停下后仔细闻闻的时候,背后突然一声惨叫传出。
“那是……”
没等他再发出声音,四周便重归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