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学堂
“阿丘!啊~”
热闹的夜晚还是在贺登轩的豪言壮志中结束了,第二天的贺某人在乘坐的马车中不断打着喷嚏,鼻子发酸眼泪直流,整个人病怏怏地往学堂去赶路。
倒不是说有多好学,只不过是夫子会在仲秋后去公布考核的标准,以及考核的大致方向。平日上课溜溜号可还行,但到了考核前划重点的时候可马虎不得,虽然也不知道这个古板书生会是在哪一天去划出重点,但稳妥点总没事。
路途并不是很遥远,沿着官道没一刻钟便到了。学堂是靠近京都核心皇城的地方,四周高手林立,贺登轩的马车或许是许久没来,刚刚靠近皇城时贺登轩便莫名其妙有一种受到窥视的感受。但也就是一下子,窥视的感觉便消失了,想必是大修们感觉自己实力低下,即使是想搞什么破坏也很难奏效。
下车后,贺登轩的鼻涕已经是止不住下流了,擤鼻涕的手帕已经换了好几条了,鼻尖被捏的通红,皮也被磨掉一层,眼泪下流弄得眼圈发红。但即使是这样,也阻止不了自己想去学习的心!
走到学堂门前,听到门内已经开始有夫子的声音传出。没错,今日已经迟到了。
这是不能怪他的,昨晚心结被打开,兴奋之余在外面受了风寒,而仆人们需要下午才能到因此也无人叫他起床。离开学宫半月,自己也陷入了想睡多久就睡多久的奢靡生活中,加之生病感冒,能于早上起床已经不错了。
敲门前,贺登轩先整理一下衣容,擦了把鼻涕和眼泪,略带点忐忑地敲了敲门,然后恭敬地站在门边等候开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门还是不见有开启的动静,贺登轩只能拱着手,在门旁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尊师重道是自古以来的优良传统,虽然贺登轩等一帮狐朋狗友一直暗地里吐槽其死板,但见了面还是要很尊敬,虽然夫子的人格品行还是很不错的,对同学都是一视同仁。
门还是不见开,贺登轩已经不能确定是不是自己刚刚敲门声音太小导致夫子没有听见,他清楚夫子对时间要求是很严格的,上次袁氏望族的公子迟到半个时辰,被夫子呵斥并罚他抄写《论语》十遍。虽然这次自己是有充分的理由,并且本来可以一年后来,但今日既然来了那便需要准时,或许夫子认为自己这半月的生活已经让自己迷失本性,或许他已经对自己这个不思上进的学生不抱任何希望了……
正在胡思乱想之时,贺登轩思考要不要上前再一次敲门,但又迟疑这样做是不是有失礼貌。忽然听到“吱呀”一声,陈年已久的木门好似不堪负重一般,让人担心这门是不是即将垮掉。稍稍抬头看,迎面而来的是熟悉的门童,紧接着里面设施便露出来。和半月前几乎一模一样,夫子的学堂依旧是那么简单、干净,这半个月并没有新增什么奢侈品,便是前面正认真授课的夫子身上的衣服还是和半月前一样,只是多了几个补丁,整间房子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可能唯一新增的便是时间流过带来了的痕迹,其余的和半月前毫无二致。
迎着夫子错愕的眼神,贺登轩在门外对夫子深深行了一礼,朗声道:“学生贺登轩,提前结束守孝,返回学堂跟随夫子学习,望夫子肯准。”
夫子愣了一下,显然是在思考他为什么要来,但既然来了,又马上赶上学业考试、举孝廉、加冠礼,这些不管哪一样都很重要,届时肯定是要暂停守孝。已经不能完全守孝,直接一股脑全部处理完后再继续守孝,那也在情理之中。随即声音稍微松了一下,说:“那便进来吧。”
贺登轩再次深行一礼,便慢步走向位置,跪坐听讲。夫子及学堂诸子也见其眼圈微红,浑身颤抖,心中也有了一丝不忍。
他一定很悲伤。
陈夫子看着贺登轩心想,但也只能默默叹一口气,对他只能抱有同情,但他毕竟不是神仙,起死人肉白骨的神迹自己也没办法去实现,毕竟自己也不过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半步金丹的普通修士罢了。
沉默中也不知说什么好,两三秒的寂静使得课堂中仿佛掉一根针也听得见一样,席上学子也都顺着目光看向贺登轩,后者受到注视时鼻子不由又一次塞住了,酸酸的感觉让他眼泪花往出冒。
课上师生见此更是不忍,回想起贺登轩家庭,多年来只见其母,而父亲据其母亲说是边疆军中的将领,为国镇守边关数十载至今未归,而贺登轩自幼便没见过生父,与母亲相依为命,孤苦伶仃。母亲在世时便是他唯一的希望,但上天不仁,竟收去了戍边将士的家室性命。回想起那位善良的妇人在雨中焦急地等待的身影,虽然儒家教令妇女不可于街边抛头露面,甚至定下了“三从四德”的戒条,但是对于一位戍边将领的家室,本就生活不易,生活上可能处处受到那些街头流氓的骚扰,一个人把孩子拉扯到大还要恪守妇德,便是孔圣在世也不能对其批判什么。而看到了其母亲如此辛酸还要拉扯孩子,一个人在家既是孩子母亲也要担当孩子父亲的职责,其父亲又是保卫边关的英雄。看到了其母亲雨中慌忙寻找孩子的场景,便不由想起了自己母亲,一样对自己的担忧,一样对自己的牵挂,一样分享喜悦和快乐,一样倾听自己的痛苦……
身处大家族之中,很多事情便是身不由己,虽然还在读书,但很多人已经明白这个道理。当家族利益出现问题时,一家之主的父亲、叔父亦或者祖父,多半会从利益角度去思考问题,一旦自己与家族利益出现冲突,被放弃的只能是自己。而母亲更多的,会去选择自己的孩子,会去选择自己的亲生骨肉。或许很多人很少受到父亲的教导与熏陶,但大多数人一定是和母亲为伴的。
安静之中,贺登轩鼻塞已经到不能忍受的地步了,草草地对夫子行了一礼,张口想说话时,鼻塞严重到刚准备说话眼泪便流出来了,于是只能低着头快步出门。夫子看着门口消失的背影,好像是那么的孤独……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想出去看看,步子刚刚迈出去,想了想又收了回来,席间的寂静已经被打破,下面的学子个个耷拉着脑袋,低着头,有的已经在默默抽泣,夫子也没有接着讲的欲望了,只是静静地等待贺登轩再一次红着眼圈行礼然后走进来,不,这次他的眼圈似乎更红了,连带着鼻尖的表皮似乎都磨破了,但没听到他大吵大闹的声音,反而是默默跪坐于此,静静等待自己授课,此时这个顽皮的孩子,却成了这节课上最认真的一个。
席间学子们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纷纷调整情绪准备上课,但学习的情绪显然提不上来。夫子见状,只能调整好自己情绪,严声呵斥道:“都在干什么?个个低着个头!提起点精神来!”
此话一出立马见效,课堂气氛也没有那么低沉,夫子也只好继续了自己的讲课。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日落西山时,学生们纷纷告辞回家,门外已是等待多时的长辈。
席间,只有贺登轩仿佛痴迷于刚才讲授的内容一般,坐于席上一动不动,认真钻研课文。
夫子见状,也只有长叹一声,暗自想:“希望这件事后,这孩子可以有所转变吧,时间虽然有点迟,但好歹,浪子回头,金不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