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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田玉02对抗与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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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一栋未竣工的楼房里过夜,不许他跟着我,但他不依不饶,我坐在房间东侧,他就在西侧,曰此处乃无主宝地,自然谁都进得。

    跑也跑不掉,赶也赶不走,要说动手,他看起来瘦而无肉,真动起手来,力气却大得要命,简直是个武夫。我拿他没辙,只得一边骂着瘟神,一边与他井水不犯河水。

    兜里钱不剩几个,我并不担心,就是没钱,我也能想办法弄来吃的,只要他别总跟我捣乱。

    第二天为了摆脱那家伙,我诳他接受他是我哥,托他给我买几件换洗衣服,他倒是意外好骗,欣然答应。

    在他离开后,我立即寻找有无合适的废弃住宅,一上午才找到合适目标。旧砖房,门敞着,室内基本搬空,站在大红的迎宾地毯上环视四周,地上黯黯一层尘灰,踏上去便留足印,这屋子似乎被闲置太久。

    我只要个地方落脚,不需太过豪华,过一段时间自己离开,反正这房子久不住人,我借来利用也不损失什么。

    试着拉了拉电灯绳,果然毫无反应。我叹了一口气,在旧沙发上躺了一会儿,决定在各个房间游览一圈。

    这是每次住旧屋时我最喜欢的环节之一。把屋里的东西都欣赏一遍,只剩最后一个房间没检查过,我心态轻松地推门,却惊了一跳。

    卧室的窗子开着,一个人倚坐在窗框上冲我挥手:“午安。”

    那人的脸是逆着光的。即便这样,我只消一眼就认出是谁,几乎是看见他的那一瞬间,我就明白只怕又要倒霉。

    “我提议,咱们应该立刻离开别人家。”

    我大力带上门。

    “我要是你,就乖乖听话了。”

    我忍了忍,又推开门,“为什么?”

    “我进来之前打了个电话。你猜是给谁?”

    “我怎么知道你打给哪个狐朋猪友……”

    他跳下窗台,抓着我的衣领走去窗边,我被他拽得踉踉跄跄,抱怨着挣扎,他叫我看。

    我往远处一瞧,一辆警车正从公路上驶近。

    “你妈的……”我咬着牙,又想给他一拳。

    他笑眯眯地捏住我手腕,“快点跑,快点跑。”

    我冲出后门,眼看警车经过,一停也没停,往更前去了。

    被骗了。

    这家伙——

    他慢吞吞地从我身后走出来,我冲上去把他按在墙上,一手按住肩膀,一手挥起拳头瞄准他眼眶,他推开我的手,揽着我肩膀推我向前,“别这么生气嘛。走,我带你买衣服。”

    我气愤得要死,把他狠狠搡到一边。

    我又渴又饿,走进旁边的一家快餐店。在这里我稍等待一会儿,刚巧有人上厕所,取餐单留在桌上,我趁机取了餐。

    我拿着汉堡,喝着可乐走出快餐店。刚出门没走几步,前头突然来了个人跟我相撞,把可乐翻倒一身,汉堡自然也掉到地上,我怒火中烧,把他扑倒在地,这次终于骑到身上狠狠给了他两拳,那混蛋却只是笑。

    一边笑,一边摸着嘴角的裂口:“其实,你只要开口让我带你去吃饭就好。”

    我从他身上站起来,拐进隔壁的拉面馆,用剩下的零钱买了一份面。

    后来实在饿,看见路边的菜地,我想摘根黄瓜下来,他蹲在旁边说风凉话。

    我不理他,正要下手,他呼唤起主人家的看门狗。

    我气得牙根痒痒,把蹲着的他推倒,像条疯狗在他脖子咬了一大口,深到鲜血都流出来,这疯子“嘶”了一声,不仅不把我推开,反而哈哈笑着搂住我,一边还摸着我的后脑勺说:“乖。”

    我挣开他的手,恨不得多踹他几脚,可腿刚踢出去,他就抓住我的腿,说来也怪,他那么削瘦的身形,力气好似大得没边儿,被他的手一钳住,我就动弹不得。

    对此我认为是大半天不吃饭导致体力骤减。

    我的钱花完了,一两天也找不到工,他却盯得很死,不许我搞小动作,弄得我一口饭菜都吃不上。

    饿急了的时候,我顾不得太多,翻起了餐馆后的垃圾桶。这事我算是熟门熟路,小时候我还没掌握谋生技能时,就是这么活下来的。

    可连这个他都不允许,这缺德东西买来炸鸡,当我翻垃圾时,闲闲蹲在一旁,时不时把撕碎的油腻炸鸡块扔向我,有几次全扔到我脸上。

    我忍无可忍,怒而揪住他,他无辜地在我手下眨着眼睛问:“你要干什么?”

    我干什么?我要认他当哥。

    他既然对做人大哥这么有瘾,我决定虚与委蛇,骗光他的钱,假装一个弟弟,骑在他脖子上作威作福。

    我如此一说,他倒是挺高兴,带着我去饭店吃饭。我假装服从,实则一心把他坑进沟里,专拣贵的买。

    此人对价格毫不在意,说付钱就付钱,叫我失望。

    他带我上夜市买衣服。蓝色毛衣,褐色法兰绒长裤,红色毛线开衫,上头用黄线绣着狮子,他给我挑了这些老土的款式,而且不许我反驳,因为是他出钱。

    而穿这些衣服叫我的精神非常痛苦,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说,也实在是挺暖和。

    他自己住的也不怎么样,带着我住在前几天头次见面的那栋废弃的破旧平房中,水电自然是都断绝的,好在庭院里有一口手动压水井还可以使用,床铺、趁手的工具也都有,姑且勉强住下。

    其实他的做派跟我有什么两样,他却一本正经地说不一样。

    “差哪儿了?”我不服气地问。

    他笑嘻嘻地说,“我付房租了。”

    真他娘的,花五十块租那么个破屋子,破得就差没闹鬼了。

    随他怎么讲。我下定决心只作威作福,指使他给我洗衣服、造家具,本以为他不会同意,没想到他好似很新奇的,虽然一脸感到麻烦的样子,要做什么都肯。这一切只需要我叫几声“哥”,简直划算极了。

    原本我以为他不许我挑东西是管控欲旺盛,后来发觉假如我是用打工来的钱买东西,不管我怎样浪费他丝毫不管。

    比如我打了一周工,把工资全拿来买了几十张彩票,开奖时完全不回本,我口袋里的两手抓满彩票,掏出来抖落一地。

    他正拿着油漆桶蹲在地上给旧柜子刷漆。我抱怨住的房间里的柜子太丑,他买来两桶油漆调成天蓝色重新刷涂,t恤上沾上白、蓝油漆,倒比泥土印好看得多。

    他抬头嘲笑我真笨。“我看下次还是多买点吃的比较实际,省得再翻垃圾桶。”

    我十分想踹翻那桶漆,说实在的,如果不是他,我多久没饿到那个地步。

    “不过你想买就买。”他审视着补涂着柜子边角,心不在焉地说,“反正有我在的时候,饿不死你。”

    我吃着他买的热腾腾的炸鸡时想,既然他偏要我做他弟弟,要这么伺候我,随便他,反正我不吃亏。这不叫堕落,而是合理利用资源,各取所需嘛,至于心理上,我当然不会就这么接受他。

    这件事在我看来蛮好笑的。

    他要是真这么在乎我这个兄弟,走后至少该有言语,电话、写信什么都好。我是不知道老爸的地址的,他却很清楚老妈住哪儿,何至于一点联系都无?

    事到如今心血来潮扮演兄弟情深,着实令我冷笑。

    这么一阵子后,我对他多了些了解。他和我一样流浪,问他老爸在哪,他混说在老家呢,是单独出来的。

    一个月中他随便找工地上十天工,赚够一月的花销就停手,不做长工。

    我问他难道没有上班的打算,他说没找到有兴趣的职业,走一步看一步,等想到了再说。我的生活比他更不着调,没立场去批评。

    其他事倒还好说,有一点奇怪。他好像对痛感比较迟钝。

    有一天,我生火烤红薯,红薯被火催发,散发着甘甜浓郁的香气。

    快要烤好时,他偏要凑到我面前跟我开玩笑,具体说了什么我记不清,总之我恼了,推了他,他没站稳,竟然往后倒去,好险没坐进火里。快倒下时他用手撑了一把,整个右手都按在了火堆里。

    晚上我见他在压水井洗手,手上透红,有的地方起了水泡,皮也皱起来,他面不改色地用一根针挑开水泡,随意在水下冲了冲就完事。

    我不感到愧疚。我没心没肺惯了,看到杀牛宰羊、开肠破肚都不以为意,但毕竟是我推了他一把。我想给他买点药膏什么的,而多亏了他,我如今身无分文,还比不过一个拿了压岁钱的五岁小孩富有。所以我逼他去药店,给自己买点烫伤药。

    “好吧好吧。”他那副无奈的神情真叫人火大,好像他反倒在帮我忙。我安排他每日自己涂药膏,他也可有可无的,并不放在心上。我实在好奇,问他到底有没有痛觉。

    “也不是不痛。”他答,不在意的样子,“也没什么大不了。”

    真是个怪人。

    只一次也就算了,不久他手上的伤还未好清,偏生主意给我煮饭,结果又被烫到。就这样大伤小伤不断,我都怀疑他是不是每每故意令自己受伤,但是这又毫无理由,只能解释为他自己是个倒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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