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梦醒
“洛洛!”
“苏辞洛,你干了什么!”惊怒的男声突然传来,身体被大力的推搡到一边,还未等我反应过来便和后脑勺一起直接和墙壁来了一个亲密接触。
“咚”的一声,脑袋的眩晕伴随着耳边急促的哒哒声和隐约的啜泣声。
好痛。
我忍不住颦眉,下意识伸手摸向后脑勺,捂住被撞的地方。
还好没流血,就是有点头晕。
闭眼缓了几秒后才睁开眼睛,入目的是用镂空工艺雕刻的精美花纹以及上面实木的扶手。
这是?
我心里升起一丝疑惑,不是古代了。
我记得,我明明是在胡同街道碰到了姜絮,怎么会转眼回到现代?
而且刚才的那道声音,总觉得有些耳熟。
“叫家庭医生!去拿药箱!”急躁又满是担忧的声音从楼下传来,脚步声杂乱沉重,带来一阵兵荒马乱。
好像有点熟悉。我暗自思索着自己是不是曾经遇见的类似的事。
“哥哥,我怕。”娇娇弱弱的少女啜泣一声,很是引人怜爱。
“洛洛乖,不哭,我们先让医生看看,不疼的。”刚才对我充满怒气的男声语气竟柔和的不可思议,简直判若两人。
后背传来阵阵刺痛,到现在也没缓过来。
我是属于那种易痛人群,对于旁人一点的疼痛在我这就会放大数倍,所以除了必要的锻炼身体,我是无论都不去疯跑的。
“苏辞洛!”
我下意识望向声源的方向。
“下来!”那道声音带着命令的语气,令人很不舒服。
我终于想起来了。
那是,苏祠荆,我所谓血缘上的哥哥。
我的心忽然紧了紧,但又想到他们曾经的所作所为,心情竟也慢慢地平复下来。
我轻轻吸了口气,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来的,而且貌似时间对不上,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根据我刚才的观察,我现在站的地方是楼梯的拐角处。那如今的处境是……
“苏辞洛,别让我说第二遍。”
还没等我再分析分析,便听到苏祠荆压抑着怒火的咬牙切齿。
别误会,这压抑可不是对着我的,纯纯是怕吓到他的宝贝妹妹。
我心里冷嘲一声,将他的话当成耳旁风,走到扶手边缘搭在上面和他对视。
“有病。”我缓缓吐出这两个字,换来他更大的火气。
不得不说,苏祠荆的模样不差,即使是生气也依旧不会影响他的俊美和形象。
就是,脑子有坑。
我挪动目光,看向哭的一脸梨花带雨的乌发少女,一眼就认出她来。
没意思。我收回目光,准备下楼离开这里,反正也不是我的家,呆的也没什么意思。
“哥哥。”
我看见苏思洛轻轻扯了扯苏祠荆的衣角。
柔柔的少女音怯生生道:“是我自己摔下去的,不关姐姐的事。”
“你啊。”
“她都这样对你,你还替她说话。”苏祠荆的声音是满满的心疼,他小心翼翼地捧起苏思洛已经擦好药膏的手,然后轻轻吹了一口气。
“哥哥给你吹一吹,就不疼了。”
“哥哥,你不要把我当作小孩子啦。”苏思洛抿唇笑道。
“那以前是谁经常哭着找我要吹吹的?”苏祠荆调侃道,换来苏思洛的娇嗔:
“都是小时候的事了,哥哥怎么总是记得我的黑历史。再这样,我就不理你啦!”
“你的每一件事我都记得的。”
……
楼下上演着一出兄妹情深,我木着脸强行看完。
在乎吗?
在乎过。
我眼眶微微泛红,心里升起疑惑和警惕。真是奇怪,按理来说我早就认清他们只喜欢苏思洛的事实,不可能因为这些话而起波澜了。
家庭医生给苏思洛包扎好后叮嘱几句便离开了,剩下的佣人也被苏思洛赶去忙自己的事去了,还美其名曰不想大家为她担心。
端的是一副隐忍懂事的模样。
不过她好像忘了,她自己也只是保姆的女儿。
是那个,将不满一周岁的我亲手扔掉一个大雪纷飞冬夜,自己却费尽心机让亲生女儿被苏家夫妇领养的那个保姆!
所有人都知道事实真相,所有人都选择闭口不谈。
我遮住眼中的嘲讽,顺着楼梯下去,刚到楼梯口看到苏祠荆蹭的一下站起来。
意料之中。
我无视掉他,向着大门走去,准备离开这里。
怎么回事?!
我惊愕地瞳孔一缩,身体不受控制的走到苏祠荆面前。
“你还知道下来!”他指责我道。
不是你让我来的吗?虽然不太清楚现在什么情况,但我内心该吐槽还是吐槽。
刚想这么怼回去,到嘴边的话却变成了“哥哥,不是我推的妹妹。”
啊这。
有违我的本意啊。
“不是你还有谁?难不成还是洛洛自己自导自演的吗!”苏祠荆厌恶道。
理论上的确是这样。
我心里赞同道,甚至想给他鼓个掌。
通过刚才的几句话和行为我已经知道了现在处于什么环境中。
我并没有回到现代,更准切一点说,这是一场情景重现。
重复的是我彻底决定放弃所谓亲情的时候。
那么,接下来,出场的应该是……
“洛洛!”
果不其然。
我望向门外,一位身穿白色旗袍的女人和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携手走来。
白知琳和苏承峰,也是我有着血缘的父母。
肯定不是喊我的。我漫不经心的想着,这下人到齐了。
“这是怎么了?!”白知琳一眼就看到苏思洛的伤口,快走几步,心疼地看着苏思洛受伤的手和被包扎好的膝盖和胳膊。
“是苏辞洛推的。”苏祠荆抢在苏思洛开口前说道。
白知琳和苏承峰震惊一瞬。
“小荆,别胡说。”白知琳颦眉扫了苏祠荆一眼,却没有多少责怪的意味。
“本来就是嘛。”苏祠荆小声嘟囔道:“本来就说不要把她接回来,妈你非得心软,这都弄出多少事了。”
白知琳和苏承峰肯定是听到了,毕竟连我站在离他们远一些的地方都能听到,更别说紧挨着的一家四口了。
但他们什么也没说。
在期待什么啊。我暗骂了自己一声。
不过看着苏祠荆一脸地义愤填膺,心情莫名好了一些。
蠢货,被人卖了还帮忙数钱。
我心里讽刺道,苏思洛哪里是打算说话了,不过是想着借第三人的口告一状,彰显自己的无辜可怜罢了。
毕竟,自己告状是一回事,而由别人开口说,又是另一回事了。
“辞洛。”白知琳望向我:“是你推的的洛洛吗?”
我垂下眸子,心想可真讽刺,口不对心道:“妈妈,真的不是我。”
“当时是妹妹拦住我,说了很多难听的话,我……”我麻木的听着自己焦急的解释,以为自己的母亲会真的相信自己。
“辞洛。”白知琳的眼里满是失望,她严厉道:“和洛洛道歉。”
我突然停住了话头,哑着嗓音问:“所以,你不信我?”
她当然不信你。
现在的我对过去的我回道。
我现在仿佛是处于一个极端,灵魂和肉体完全分离,心里很是清醒,但做出的举动却在重复之前的经历。
“当时只有你们两个在楼梯拐角,我亲眼看到的,不是你还是谁?”苏祠荆再次开口。
这么蠢的继承人。
我忍不住好奇苏承峰真的要将这家伙把公司交给这种人吗?
但苏承峰却丝毫没有从苏祠荆的话语里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
好吧,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一家子都是些脑壳有包的。
当然,除了我。
“你们不信可以问妹妹,真的是她自己摔下去的。”我努力开口道,满腹的委屈都要从嗓子里冒出来,只得拼命压抑着。
这时候的我,还对苏思洛抱着一丝期待。
但是,让我失望了,苏思洛只一副受惊的模样,怯怯地望向我,在和我对视后又瑟缩一下。
“你别威胁洛洛。”苏祠荆挡在苏思洛面前,好像他们才是兄妹一样。
也是,我又算什么呢?
“辞洛!”白知琳将苏祠荆拉向一边,神情严肃的坐在苏思洛旁边。在苏思洛拉她的时候瞬间柔和了神情,看向她擦破的皮心疼的恨不能以身代过。
“我知道你不喜欢洛洛,但是,洛洛是无辜的。”
她抬头望向我:“是我们把她接来的,也是我们选择她继续成为我们的家人。她当了你这么多年的替代品,辞洛……”
“我们应该补偿她,也是你欠她的。”
“道歉,这件事情就算过去了。看在我的面子上,洛洛也不会计较。”
苏祠荆还想说些什么,被白知琳一个眼神制止了。
表面是向着我,但话里话外都是在偏袒苏思洛。
明明是这么温温柔柔的女声,说出的话怎么能这么伤人呢。
心里弥漫着浓浓的酸涩,眼睛像是扬进了沙子一样难受。是曾经的我当时的感受。
当时只觉得异常难受,现在再听却是好笑不已。
难道,是我让苏思洛当替身的吗?
她说这话的时候,有没有哪怕一秒想到过我曾经过的什么日子?
真是可笑。
苏思洛红着眼眶抱住白知琳,我终于意识到什么,但一切都晚了。
我听到我带着一丝哭腔的辩解道:“真的不是我,是苏思洛,是她自己摔下去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这是我彻底绝望了,也是真正认清了苏思洛的时刻。
“苏辞洛!”浑厚带着威严的男声斥责道:“诬陷妹妹。”
“苏家就是这么教你的吗?你的规矩和廉耻呢?!”
苏承峰皱眉看向我,眉宇中满是不耐烦。
低头看向苏思洛的时候,他却下意识放柔了声音:“洛洛,爸爸妈妈带你去医院看一看好不好?”
“对对对,去医院!”白知琳也将目光转向苏思洛,急急催促道,“小荆,去车库将车开出来。”
“好!”苏祠荆答应道,路过我时,还狠狠瞪了我一眼。
“妈妈,我不想去医院。”苏思洛将头埋到白知琳怀里,换来女人心疼的低哄。
“不要不要,就不想去医院。”女孩子娇俏地撒娇道。
“必须去。”苏承峰开口道,见苏思洛瑟缩了下下意识放轻声音。
“这样好不好,你不是很想要最新版的限量版包包吗?只要你去医院,爸爸就给你买!”
“真的?”苏思洛嘟着嘴抱住白知琳的腰。
“真的,怎么能骗我们家的小公主呢~”苏承峰哈哈笑道。
“那,好吧~”苏思洛一脸傲娇。
“小财迷。”
白知琳点点她的额头,也跟着轻笑起来。苏思洛像是不好意思的将头埋在白知琳的怀里,三人其乐融融,亲密无间,像是完全忘记了旁边还有一个人的存在。
“爸妈,妹妹,我把车开出来了,你们快来!”
“这小子,喊什么喊。”
“小荆也是担心洛洛嘛。”白知琳为苏祠荆辩驳,还不等苏承峰开口,便见苏祠荆跑来。
“不是在外面等我们吗?”苏承峰没好气道。
“嘿嘿,我这不是想起妹妹动不了吗?”他走到苏思洛跟前,一把公主抱起苏思洛,惹得她一声惊呼。
“小心点,别碰到洛洛伤口。”白知琳不满的开口。
“知道了,我记着呢。”苏祠荆应道,抱起苏思洛再次从我旁边经过,这次没看我一眼,直接无视。
倒是苏思洛,窝在苏祠荆的怀中,以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朝我轻笑一声。
我知道她的目的,也明白她的孤注一掷。
这场戏,只要有一个人犹豫一下,我也不至于落幕得这么惨。
她赢了,这么拙劣的表演,竟然,赢了……
我突然很想笑,大声的笑,笑自己智障似的想要找什么所谓的亲情,笑苏家所有人的不辨是非,更笑为什么没有人会相信我。
彻骨的寒冷爬满我的脊背,望向几人远去的身影,我体验着两层极端。
旧时的我因此颓废迷茫,如今的我却只剩平静。
“原来,从未放下过吗?”我低语喃喃,为什么忽然重复这一幕的场景?
偌大的客厅除了佣人便仅剩我一个,没有人在意我。
周围的景象逐渐变朦胧模糊,愈加不真实,直到达到一个临界点,开始崩溃、破碎。
看来,结束了。
我缓缓睁开眼睛,意识聚拢,渐渐恢复清明。
梦,醒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