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 如何能苟且偷生？
一侧的街道上，萧瑾之半边身子隐藏在半开的窗棂后，对沈郁全然不顾下方路人打量的目光，就停在一辆马车旁，和车厢内的人笑谈了几句。
萧瑾之瞥了一眼车厢上挂着的“清河”二字，嘴边勾起一抹冷笑。
也只有这个小丫鬟，沈郁才会露出如此神色。
直到沈郁扬长而去，萧瑾之才将窗棂猛地合上。
那窗棂因为用力过猛，猛地砸在窗台上，又弹开一条缝隙。
夕阳的余晖下，萧瑾之的面色愈得光怪陆离起来。
他看着厢房内的人，冷声问道：“如果你说谎，我定让你在这北齐，没有立身之处。”
西辽公主赫拉闻言，脸色一下子沉了几分，但想到接下来的计划，只得强装出缓和的笑容，上前几步，伸手去握萧瑾之的手臂，却被他避开了去。
赫拉也不恼，只垂下眼眸，颤声道：“如不是为了殿下，我犯不着冒这种风险，殿下知道的，这些日子，我多么想讨殿下的欢心，所以在无意中的得知先太子还活着时，才会斗胆命人跟着，毕竟先太子对殿下来说有多久重要，赫拉还是知道的。”
听到她提起太子皇兄，萧瑾之神色缓和了些，想到前些日子收到的太子皇兄的信笺，脚步往前，伸手牵住了赫拉的手掌。
轻声道：“就是因为太子皇兄对我来说很重要，所以本宫才会如此激动，没吓着你吧？”
赫拉心中一阵冷笑，却微微抬眸，似是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萧瑾之，就像是十分羞涩，她摇头道：“赫拉明白，赫拉这就带殿下去。”
“好。沈郁已经出城了，你快带本宫去。”萧瑾之急不可耐，当即松开了赫拉的手掌，率先朝外走去。
赫拉落在他身后，她柳眉皱了皱，不动声色的将手掌负在身后，在身侧的衣袍上来回擦拭了几遍，这才跟着萧瑾之下了楼。
两人避开随从，上了早就停在客栈后门的马车内。
马车当即往北郊驶去，半个时辰后，马车在一处巷口停下。
马车一停，萧瑾之倏地睁开紧闭的双眸，掀开车帘下了马车，可脚尖刚沾地，却僵住了。
他目光微沉，看向了眼前这片九曲十八弯的老旧城区，心中不知为何，骤然忐忑不安。
北郊的这片老城区，他在地图上看见过，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
这片城区后接着就是北郊的深山老林，这里是整个京都最难管的地方，也是鱼龙混杂最严重的地方。
这老旧的城区，每条小巷都极窄，一次只能通过两个并肩走的成年人，但是每条小巷却四通八达，简直就是个迷宫。
去年太子皇兄还上奏了整顿这片城区的折子，可最后却父皇驳了回来。
那时他还一脸疑惑，可父皇却说，作为掌权者，不是不能容忍黑暗，相反只要能掌握住那片黑暗，就该善加利用之。
“殿下现在可信了？”赫拉立在萧瑾之三步远的地方，轻声问道。
萧瑾之侧头看了她一眼，眯着眼睛想了片刻。
如是太子皇兄，他确实极有可能会选择藏身在这里。
“带路！”他捏紧手掌，脑海里还是方才在太极殿内，父皇提问政事，他支支吾吾，可沈郁却有条不紊的样子。
方才涌上心头的那几分钦佩顿时随风消散了。
跟着赫拉拐过几个巷口，才进了一处小院子里。
赫拉极有节奏地敲了几下，院门马上被打开了。
赫拉领着萧瑾之一路往里走，进了一处飘着浓重药味的厢房里，就见里间的床榻上躺着一个浑身缠着白布的人。
萧瑾之吓得僵在原地，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来。
就见到床榻上的人坐起身来，指着一侧桌面上的白纸黑字。
萧瑾之惊诧地转头去看赫拉：“你说这是我皇兄？”
赫拉点头，摆手命守在院子内的属下进来解释。
一个黑衣男子对着萧瑾之拱手道：“禀殿下，这人是属下在八宝阁火场中背出来的，属我们损失了八个弟兄，这人浑身烧伤，声带受了损，但他神智十分清醒。”
“清醒？”萧瑾之满脸抗拒，“他口不能言，哪能知道他神智清醒？还有他面目全非，如何能辨认是我皇兄？”
“殿下，他虽口不能言，但他能用手写字。”赫拉快步上前，将一侧书案上的纸条递到萧瑾之跟前。
萧瑾之目光凝在那白纸上的字上。
这确实是皇兄的字迹，虽然潦草了些，笔力欠缺，但这笔锋笔触，不会有错。
他伸手颤抖的双手接过那泛黄的宣纸，转头看向床榻上的人。
旋即快步上前，看着床榻边面目全非的人，眼眶一下红了：“皇皇兄！”
床榻上的人指了指一侧的书案。
萧瑾之转头看去，就见赫拉已经将案上的信笺递了过来。
萧瑾之低头看了遍，越看满腔的怒火越是熊熊燃烧起来。
“八宝阁是沈郁和顾氏的人联手设计害的你？” 萧瑾之颤声问道。
床榻边的人点了点头，伸手指着那信笺。
意思是他要说的话都写在纸上了。
萧瑾之心间、喉间发涩，喉结艰难地咽了下，伸手想去触碰床边的人，却发现自己无从下手，只得紧紧揪着紧绷，低头眼泪砸在地上。
“皇兄的意思是让我逃跑吗？”
“嗯！”床榻边的人重重点头，发出了一个沙哑的音节。
“皇兄的意思是顾氏已经弃了我，打算扶植沈郁了，我已经被抛弃了？”
那人又点头。
“皇兄让我好好活下去，可是”
“可是你成了这个样子，我如何能苟且偷生？”
话罢，萧瑾之起身，手掌死死揪住身侧的衣摆，闭上眼睛道：“赫拉劳烦你这些日子照看好我皇兄，如本宫成了事，就封你为北齐的皇后！”
萧瑾之转头又看了床榻上的人一眼，旋即快步出了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