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分析
顾砚尘半点没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对,昌武帝被他的脑回路气着,盯着他无辜的表情看了半晌,突然间福临心至。
这个儿子他不是脑回路清奇,而是在装傻。
归根结底,他不想进宫住,也不想纳妾。
意识到这点后,昌武帝愣了好一会儿也没想明白,为什么?
和蔼的目光变得深沉,顾砚尘被他盯得心里发毛:“父皇怎么这般看着儿臣?”
“你知道成年皇子住在皇宫意味着什么吗?”
“您的偏爱?”
昌武帝越发奇怪:“知道你还百般推托?”
顾砚尘沉默了一会儿:“儿臣当了您的儿子,就不能在大理寺任职了吗?”
这都哪跟哪啊?昌武帝摆手:“自是不会。”
“那不就结了,儿臣的父亲是广陵侯时,官都当得顺顺利利,没道理成了您的儿子,反而还需要您百般维护才能在朝堂立足?”
昌武帝愣了好一会儿才道:“你倒是自信得很,罢了,你既然理由一堆,那就先在外头住着吧,朕让工部那边把进度赶一赶,争取让你早日入住。”
顾砚尘顿时眉开眼笑:“多谢父皇。”
“先别急着谢,是你自己非住外头,回头被欺负了可别说朕不护着你。”他的几个儿子面上和谐,背地里却已分成了三拨,扯上点事儿就斗得你死我活。如今多了一个兄弟,又怎可能独善其身,跟以前一样好生办差就好。
不过,听人说百遍,不如亲眼见。与其说给他听,不如让他自己去领悟这皇权倾轧的残酷。大不了他护着点就是了。
顾砚尘却是信誓旦旦:“父皇放心。”
“去吧。”昌武帝挥挥手,瞧着就心烦。
顾砚尘半点没有被嫌弃的自觉,乐颠颠地就退了出去。他媳妇已经在外头等他半天了。
两人并肩走出承乾宫。
本该在御书房的昌武帝不知何时走了出来,瞧着那一高一矮离去的背影,幽幽地叹了口气:“小福子,你说,这偌大的皇宫怎么就住不下他了?”
李福瑞道:“皇上,瑞王殿下在外头自在惯了,自是不喜规矩多多的皇宫。且瑞王妃虽然被平宁伯府认回,可到底是民间出身,礼仪规矩于她也是一大难题。”
“哼,他可不就是为了他那媳妇么?”
李福瑞不敢接话了,事实上他也不知该怎么接。
昌武帝袖子一挥:“拟旨,朕要选秀。”
皇上可已经一连推了两届选秀了,大臣们磨破了嘴皮子,折子堆得老高也没让他让人家松口。今儿怎么突然就宣布了,这话题到底是怎么跳过来的?李福瑞不知惠妃出的主意,很是愣了一会儿才回:“奴才这就去办?”
顾砚尘对他爹要给他塞小妾的想法一无所知,正在宫道上和陆念芙邀功:“要不是我推得快,你就得住宫里来啦。到时候你出宫一趟都难,还得天天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啧啧啧。”
陆念芙笑道:“那可真是要多谢你了,回去让崔婶给你做牛肉面。”
“你就不能谢得有诚意一点儿?”明明他啥也不干,崔婶也上赶着给他做好吃的好不好?
“那你想要什么诚意?”
“夫人亲自洗手作羹汤如何?”
陆念芙伸出自己的纤纤玉手,阳光下她的手指纤长白晳,漂亮得像是玉雕的工艺品:“让这样一双手去碰油烟,你不觉得暴殄天物么?”
还真是。
顾砚尘牵过她的手细细摩挲了一把:“是挺舍不得的。算了,下厨的活儿还是让崔婶来吧。”
陆念芙找补:“我可以请你去醉香楼吃,你想吃什么点什么,绝对不给打半点折扣。”
“哼,我现在是王爷了,只要我高兴,醉香楼的厨子都得到府里来当差。”
“看把你能的。”
“父皇说工部正在修缮瑞王府,要不咱也去转转,有什么想法也好提前跟他们说说。”
陆念芙问道:“瑞王府在哪儿?”
“糟糕,忘记问了,要不你等我一下”
陆念芙赶紧摇头:“明儿再问吧,我现在只想回家歇着。”
“怎么?今儿累着了?”
“主要是心累,太子妃拉着我认了一堆人。”
顾砚尘的脚步一顿:“太子今儿对我也是和颜悦色的,想来是想拉拢我。不过这也算不得什么坏事,你且先应付着,她给你好处你就收,要你做什么你就推我头上。”
陆念芙愣了愣:“你要站太子?”
顾砚尘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想什么呢,我又不是吃饱了撑的,当个逍遥自在的王爷不好吗?非得提着脑袋去掺和他们间的争斗。”
选秀的消息一公布,京城的贵族圈便沸腾了起来。
礼部最开始是想搞个大的,全国适龄女子都要参选的那种。结果章程一递上去,礼部尚书就被骂了个狗血淋头。然后范围就缩小到了京城,且必须是四品京官以上的嫡女才可参选。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秀绝不可能是为皇上选的。
皇上的确位高权重,可毕竟年纪摆在那里,他若要充盈后宫。首选就是小官之女,便是从世家大族中选,也不可能挑嫡女。这年头,嫡庶有别,嫡女普遍比庶女金贵得多。
京城尤甚。
想也知道,即使对方是皇上,把嫡女给五十多岁的老头做妾,那定是舍不得的。
所以这次选秀八成是为了几位皇子。
秀女名册很快出炉,家中有女上了秀女名单的人家便悄悄地忙碌了起来。陆念芙很快就收到了一堆拜帖,她不明所以地接待了几个。发现人全是来冲她表忠心的。
话说得隐晦,但意思表达得特清楚,选了她们家的女儿当瑞王侧妃,她们定然安分守己,唯王妃马首是瞻,绝不搞争宠夺位那套
青芽听得直撇嘴,人一走便道:“姑娘,您可别信她们,现在就知道走后门了,日后真进了府还不知道有多少手段呢。”
陆念芙恍恍惚惚,这才意识道:“所以顾砚尘这是要纳妾了?”
“唉!”青芽叹了口气,老气横秋地叹道:“原以为姑爷成了王爷是好事儿,现在看来,好事坏事还得看是对谁。怪不得书上都说,悔教丈夫觅封候啊。”
青苗气得打了她一下:“在姑娘面前浑说什么呢?姑爷可没透露过这意思。”
“这话还用姑爷说啊,外头早传开了。宫里这次的秀女就是为几位王爷选的,咱们家姑爷只有一位正妃,皇上能看着姑娘独霸他儿子?到时候选秀一结束,不定要指几个到瑞王府呢。姑爷难不成能为了几个女人抗旨?”
讲不好听点,这可是天降艳福啊,哪个男人舍得往外推?就是可怜了她家姑娘。
青苗上手拧她:“你能不能少说两句。”
青芽这才发现陆念芙的表情不对劲儿,青苗连忙安慰她:“姑娘,您别把青芽的话往心里去,您跟姑爷的感情那么好”
陆念芙摆摆手打断她:“你俩先下去吧,我想静静。”
俩丫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无奈地退了出去。陆念芙叹了口气,目光幽幽地落在桌上盛放的栀子花上。
花香阵阵袭人,那是顾砚尘今早从花园摘回来送她的。
明明早晨还在对自己憨笑,怎么突然间就要纳妾了呢?
这么些年,她在感情方面一直都是由顾砚尘牵着走的。从成亲到上京,每回都是他做了决定,然后自己附和。潜意识里她总觉得,他不会害她。以至于她从未想过,若他移情别恋当如何?
她甚至没花时间去想过,自己对顾砚尘,到底是份什么样的感情。
是爱吗?
也许吧,不然听说他要纳妾,自己怎么会这般难过?
陆念芙越想头越痛,干脆闷头睡了一觉。一觉醒来,已是日落西沉,顾砚尘踏着夕阳回府,面上带着几分高兴。瞧着陆念芙蔫蔫的模样笑容便凝了几分:“怎么这般没精神?病了?”
“没,许是天太热了。”
“今儿的确是有些闷,晚上估计有场大雨。”他三两下脱了官服换常袍:“下完雨就凉快了,晚上吃什么?”
“不知道,没胃口。”
“那我带你上街去溜达溜达,顺带换换口味。”
陆念芙仍是摇头,心里想的却是,等新人入府,他还会关心自己有没有胃口吃饭吗?她知道自己在钻牛角尖,但就是忍不住矫情。
顾砚尘叹了口气:“岳父忌日在即,你心情不好也正常,不过饭总是要吃的嘛。我跟父皇请了假,咱们明儿收拾收拾就出发去扬州吧。”
“什么?”陆念芙心神巨震,一双杏眼睁得溜圆。
她还真没想到这件事,毕竟京城离扬州太远了,她想的最多只是在家烧一回纸。然后去皇觉寺给他点一盏灯,再让高僧们给做一场法事。
结果顾砚尘却是比她上心多了。
顾砚尘嘿嘿一笑:“听到能回去,高兴傻了吧?”
陆念芙眼中眨起泪花:“皇上怎么会准假?还有你若去了扬州,差事怎么办?”
“大理寺又不是只剩我一个人。不过话说回来,要不是仗着跟皇上有点关系,我还真不敢一请一整个月。”
京官抢手啊,万一有人趁他走的时候谋他位置怎么办?
不过现在不用操心了,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抢到皇帝儿子头上来,他没去抢别人都算厚道了好吗?
没见之前一心给他下马威的简世杰都怂了?
顾砚尘伸手帮她拭泪:“瞧你,还没见着岳父呢怎么就哭了?”
“呜呜,就是难受。”陆念芙伸手圈住他的腰,把脸埋进他的胸膛,这么好的男人,她怎么舍得与她人分享。只要一想到他也会对其他女人如此温柔,她就觉得自己要窒息了。
可他为何偏偏就成了王爷呢。
陆潮生的忌辰是五月二十,今儿已经初二,陆念芙没再耽误,第二天便开始为出行做准备。府上没什么好安排的,作坊和店铺那边倒和严清王守成开了个小会,然后赶在初五一大早,便带上一堆人出发了。
一共五辆马车。
第一辆坐着顾砚尘和陆念芙,第二辆则是李氏和陆飞,第三辆车是青芽和棉儿,而后面两辆车上则是换了装扮的侍卫。他们原是顾砚尘从扬州卫所带出来的人,跟着进京后暂时编在大理寺当了衙差。品阶都不高,但顾砚尘成了瑞王爷后,他们的便跟着鸡犬升天,成了瑞王府上的侍卫,最低也领着从五品的俸禄。
宋铭虽然武功不是最高的,奈何他跟顾砚尘交情好啊。
顾砚尘到响水县开始,他就跟着了,可以说是见证了他的一路成长。是以虽然瑞王府的侍卫长另有其人,他也依然领着顶着侍卫头头的头衔,正四品的官衔,足以让他衣锦还乡。
虽然唯一的母亲已经去世,但有回去的机会,他自然要到坟前告知一声,儿子出息了。
一行人没走水路,一路快马加鞭,花了整整十二天才踏上江南的地界。
顾砚尘这张脸在江南太过显眼,不光倭寇会认出他,便是走在街上也很可能被百姓认出来。他们是回来祭拜陆潮生的,为免横生枝节,一行人便改了作息,昼伏夜出,又走了两天才回到响水县。
李氏上京时,在老宅选了忠厚的毛叔一家子看家护院。
过几日便是老爷忌日,他很有心地到白事铺子请了人来,换上新的白花和挽联。想着主子们若不回来,他便到老爷坟前贡上老酒和小菜,也不枉主仆一场。
结果东西刚换上,夫人少爷便回来了。
一起回来的居然还有大姑娘和姑爷,浩浩荡荡一大群人,着实把他惊得不轻。
惊过之后忙将人请进宅子,好在他婆娘勤快,说是光拿钱不干活不厚道,是以几个主院总会定期打扫,想着老爷忌日没准会有主子回来,前两天还又来了一次大清洁。
倒是不用让几位主子住客栈了。
李氏对此很满意,又额外给了赏钱。
一家子都回了扬州,陆潮生的忌日便有条不紊地操办了起来。请的还是泉心寺的高僧,做了一场法事,陆念芙带着陆飞去他坟前给锄了草,摆了祭品,李氏少不得絮絮叨叨地说了一通。
从陆飞的学业到顾砚尘的身世,又将京城的生活说了说,末了让他九泉之下别老想着躲清静,抽空也看看这一双儿女,保佑他们万事顺意,步步高升。
相比之下,陆念芙的话就少多了。
“爹放心,我一定会护好小飞,让他顺利成长,光耀陆家门楣。”
顾砚尘跪姿比她还要虔诚,紧紧握着她的手,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却比说了更让人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