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胆大包天（4）
颁奖典礼的后半程，严彬青的座位故意被换到了肖遇旁边。
“我送你的玫瑰好看吗？”
“别扔地上啊，肖遇，摄像机能看见，”
“你好歹拿回家再扔。”
……
台上大部分奖项都颁完了，只剩下一个导演最高成就奖，放在最后压轴。
要不是获奖的导演都是圈子里最能捧人，最需要去维系的，四个半小时早就有演员耐不住退场了，但大家都知道这实属丢西瓜捡芝麻，因小失大，
但今晚算是彻底陪跑了，
——肖遇入围的奖项一个没中，对手里获奖的都是一些意想不到的冷门，
除了中途上台给严彬青颁了个年度最受欢迎新人奖，说话说到一半，被严彬青抓着领口，提到跟前猛地亲了一口，被全球五亿在线人民直播看到之后，
晚会后半程他基本没什么事做，几次用出去透气上厕所的借口到盥洗室去刷手机，
果不其然地，网上全是自己和严彬青的视频截图，
——妈耶，严彬青好胆大啊，虽然现在社会进步也没人说什么了，但敢在台上亲同性伴侣的，咱国内的还是头一个！
——严肖真好磕，呜呜…堪称绝美爱情！
——肖遇长的那么有距离感，不知道私下谈恋爱的时候是不是甜甜小白兔，嘿嘿，
——小白兔，大灰狼，香香…
……
——逗死了，入围那么多奖一个没中，演那么多电影电视剧都跑龙套呢？还说是艺术家培养出来的演员，我看他和严彬青今晚就是找话题，搏噱头，粉转黑了。这两年也不知道肖遇怎么回事，状态不好，作品更一般，年龄也不小了，不会到三十就查无此人了吧？科科。
……
不会到三十，就查无此人了吧。
肖遇靠在盥洗室的墙边上，
看着这条突兀，点赞却有五万多次的评论，双手撑在洗手台上抬头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
他长得是那种感官上令人疏远的漂亮，鼻子很尖，眼尾很细，
他的锁骨很美，有个深深的凹陷，所以为他选的礼服从来没有高领，都是开到脖子下五公分，哪怕是冬天也只在上面加围一根红色的绸带。
肖遇有烟瘾，近一年抽得太多，嗓子不好，有时候总咳嗽，
此刻他烦躁难耐，烟瘾也上来了，两个裤兜摸穿了都没找到一根烟，
正准备打电话给小曼的时候，空无一人的盥洗室被敲了两下门，接着外面的人推门进来了，
——是严彬青。
肖遇拉下袖子扭头就走。
“肖遇，你等会，”
“……”
老子又不傻，你叫老子等老子就等？什么鸟叫，根本没听见。
“你把话说清楚了，”严彬青往后退了一步，【哐】地把盥洗室的门靠得死死的，大腿撞在门把手上，要想打开门，得从他两条大腿缝里伸手过去，
“你干嘛这个态度对我，我们以前不是这样的。”
“呵呵”
肖遇冷笑了一声，“你还有脸问。”
“你嘴破了，”
“……”
“我刚刚亲你的时候没咬破，怎么弄的？”
“自己擦的，”
“用什么擦的？”
“板砖，砂纸，八四消毒液，满意了吗？”肖遇退了一步回来，微微抬头盯着严彬青的眼睛，“跟你接吻，我犯恶心。”
……
严彬青下意识垂了一下目光。
他知道肖遇嘴利，不说话的时候能一天不发一个音，但若是怒了，说起话来像把锋利的刀，刀刀入心，刀刀见血，学舌的都用他的话来当毒舌语录，
何况肖遇不是豆腐心，——他的心是块金刚石，闪耀又坚硬。
严彬青抬头重新确认了一遍四个无人的隔间，掰上门锁，攥住肖遇的手腕，把他推到盥洗室的黑色大理石墙壁角落，
“咱俩之间有什么误会，今天说清楚了，你别这样对我，”
严彬青把手撑在肖遇脑袋两边的墙壁上，平日里懒散的表情也收得干干净净，阴沉着一张脸，唇色跟白色的头发一样浅，
“是因为我把你睡了，是吗？”
“…”
肖遇猛地抬起头，右手攥成了个拳头，一拳砸在了严彬青的嘴角。
【砰——】
操，
真他妈疼。
严彬青丝毫没躲，——他知道早晚会有这一拳。
他回过脸，刚刚还完好的发型因为这一拳，散开了些许，被揍的半边牙龈有种又疼又绷又不敢动的酥麻，
好在他在格斗学校呆过，没少挨打，肖遇这一拳比起那些就是小巫见大巫。
“这件事是我不对，肖遇，但我没想到我也被人摆了一道。我那天喝多了，有人给我递了你的电话，你说在房间等我，我上去的时候你已经失去理智了，再加上之前发生的事情，我以为我们……”
“你以为什么？你以为我是自愿喝药脱光了等着被你上的，是吗？”
“下药的事我真不知道，我哪来的渠道弄这些东西，我有时候管管我爸那边的事，但从来没接触过这些，不管你相不相信，”严彬青叹了口气，看着对方因为暴怒而红透的脖子，
“我是喜欢你，但我没那么卑鄙。”
“瓶子就在床头上，你告诉我你不知道？”
“我说了，我喝多了，进屋就看到你在床上喊我名字，几件衣服扔在地上，我他妈二十几岁，血气方刚的，哪还有心思看别的地方？”
“我喊你名字，我…”
肖遇说到一半，眼睛一红，鼻子一酸，哽咽了一下，
他喊严彬青的名字，是想让对方上来救他，
——但现在再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见门口还被严彬青堵得严严实实，肖遇走回洗手台，又漱了两次口，然后给助理打了个电话，
——“小曼，现在有几件事你得办一下，第一件，先帮我把家里的空调打开，245度，我一小时之内回去。第二件，叫春姨帮我热一杯红酒，加苹果和白桃干，不要枸杞，我不喜欢。第三件，去赞助商那里问清楚，今晚给我的这条手链多少钱，”
肖遇说着，走到其中一个隔间门前，
他将手链从细细的手腕上猛地拉了下来，用两根手指头捏着，悬空在马桶上方，
“因为，我把手链掉马桶里了，我赔。”
说着，肖遇松开两根指头，那条银色镶钻的昂贵饰品瞬间因为重力，砸进了马桶下部的消毒液里，
然后他摁着墙上的冲水键，轰隆隆冲了下去。
……
严彬青觉得脑壳儿疼。
要是搁在原来，要么钱，要么武，要么二者一起上，严彬青早就把这种事摆平了，但现在情况不同，肖遇不差这俩钱，他能开得出的价人家能拿出两倍让他滚蛋，并且也不可能动武，——他舍不得。
“肖遇，你说个解决方法吧，怎么补偿你才能原谅我，”严彬青想了想，又补充道，
“要么你找人揍我一顿，我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行不行？”
“或者…”
严彬青抓了抓银白色的头发，一手亮粉粘在手心，拿下来抖了抖，
“或者我再让你上一次？”
……
肖遇的眉毛抽了一抽，猛地踹了严彬青的小腿一脚，
在严彬青疼得弯下腰，让开了门把手的时候，肖遇扭开盥洗室的锁，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操，又是一次无效沟通。
那部剧播出之前，也就是严彬青进娱乐圈之前，他听过些闲风碎语说肖遇这人不好惹，
较真，认死理，还有仇必报，软硬不吃，
一定不要有工作之外的关系，不然什么时候被他弄死都不知道，
严彬青不知天高地厚地搓搓手，心想老子就爱吃这一口刚烈的羹。
后来他在剧组和肖遇近距离接触，觉得这话不对，肖遇虽然傲慢事多不可侵犯，但有时候会流露出一些可爱的反差样子，
比如和生活常识相关的一切，对他来说就像知识盲区，
——他不知道手机可以付款，可以坐公交，上地铁，
——他永远只刷那一张黑色的信用卡，家里的公共交通车票上还印着2004年。
他追了肖遇一年多，准确的来讲是十六个月，就在他觉得二人马上就要捅破窗户纸在一起的时候，一次饭局把一切都搞砸了，
——那天晚上他喝多了，上头，半迷糊半清醒之间听见肖遇在电话里叫他上楼，十二楼，16号房。
给他递电话那人叫金逸，也是个演员，拍拍他的肩膀，吹捧着说：
“严弟弟，你可真行，连肖遇这样的高贵公子都被你收入囊中，”
“春宵一夜值千金，可别浪费了千金。”
金逸后面还说了几句话，他走得急，没听清。
他东倒西歪地坐电梯上了12楼，进了16号房间，刚一进去就看到白色的床单上，肖遇整个人光着身子，跪在被子上咳嗽，
也不知道是喝得太多还是酒劲现在才上来，严彬青头一懵，眼睛刷地一下通红，全身的汗毛孔都张开了，
追肖遇的这一年里，二人除了接过几次吻，他连肖遇的手都没大大方方地拉过，对方半推半就的架势让他早就难以忍耐，这一下如同狮子见了幼鹿，饿狼见了羚羊，
——坏事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严彬青头痛欲裂，眼前发黑，
好不容易看清自己在哪之后，心下一惊，四处找裤衩，又回头发现旁边还没醒的人是肖遇，刚刚悬到嗓子边的心脏落了回去，
——他以为肖遇是自愿接受了他，
直到他转过头，看到了床头上那瓶药，红色的广告写着几个粗俗的大字：
【一夜变两夜，一天变两天】
【大哥哥牌特效药，带给你“大～”无尽的快乐生活】
……
刚落进肚子里的心脏又重新悬回嗓子边，甚至快吐出来了。
他坐在床上，四处看着，一片狼藉的房间和沙发让他突然想起昨天晚上对肖遇做了什么，目光转了转，停留在电视旁边的钢琴，书桌，和暖气柜上，
——甚至那上面也是他喝醉酒发疯的痕迹，还有肖遇的手掌印。
严彬青捂住头，
想着：
我他妈真是个禽兽。
这个时候其实还可以挽回，因为他确实不知道下药的事，也是听了肖遇那通电话才上楼来的，
但是他心虚，他知道了肖遇很大程度上，可能并不是自愿的，是自己太心急了。
然后他就做了一个非常傻逼的事情，
——严彬青从床上爬起来，迅速穿好衣服，抓起床头边上的空药瓶，走到楼道，
把药瓶扔进了公共垃圾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