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骨头
走过一段回廊之后，旁边的书架之间开始变得稀少，各色各样的陈列柜开始变得越来越多。
姜岐侧过头去看了一眼，看起来这间房子的主人似乎应该是什么生物学爱好者——还得是颇为狂热的那种。离他最近的一个柜子里是一块黑色的半月形还反着光的东西，看起来像是某种金属制品。
右边的一个陈列柜里是一节看起来是镀了一层铜的骨头——或者不如说这东西干脆就是用铜或者某种金属浇铸出来的。这节骨头大概只有一乍的长短，手腕粗细，但是却分出了足足七八节。按照生物学的常识来说，人体的骨头分节有二百多块，骨头分的越多，那么活动能力就越强，看这骨头的分段程度，似乎是蛇的骨头，然而手腕的粗细却让姜岐否认掉了这种想法。
如果是泰坦巨蟒的话这个粗细倒是有可能，但哪怕是这种体型最大能达到二十多米的庞然大物，骨头上也没办法分出这么多节。
看起来这节骨头也大概就是工艺品而已，而且还得是某个疯狂到极点的艺术家的作品。同理类推，把这种东西作为收藏还要陈列出来，屋主人似乎也是那个疯狂的艺术家的同类。
“在看什么？”似乎是发现姜岐有些若有所思，姜缜停下了脚步。姜岐这才发现他们似乎已经走了相当一段距离，而对于一间屋子来说，这个距离显然是有些太远了。
“他在看这个。”不等姜岐出声，姜密走到那一排陈列柜面前，刚好站在姜岐关注过的那两个柜子前面。
“啊，这个啊，次代种的脊椎骨吗？”姜缜走到那个陈列柜前，仔细看了一下，然后挠了挠头：“说起来这玩意还是你砍下来的吧，在哪来着？该死，我觉得我最近记性变差了。”
“多吃核桃。另外，是在危地马拉。而且是在无数人的协助下。”姜密淡淡的说道。这两个人说话的频率就好像荷叶上跳来跳去的青蛙，蹦蹦跳跳，但是没有人能猜到青蛙下一步会跳到哪片荷叶上。而这俩人却偏偏是能互相理解的两只青蛙，都不知道该说是血脉相连还是说共存共荣。
你俩应该吃一起吃核桃才对吧，核桃补脑。姜岐扶额，本来以为这俩人是什么冷面精英，虽然在考点大门口的行为拉低了姜岐的期待，不过总的来说他对这两个人还是抱有很高期望的。
不过现在这俩人居然在对着一个显然是工艺品的玩意讨论的津津有味，还似乎给这东西编出了一出如何被发现的故事。再想了想自家老爹时常的脱线，他忽然觉得是不是自家的基因里有那么些不太正常的因子存在。想到这里，姜岐不由得对自己的未来感觉到很是悲观。
老妈倒是不脱线，可是杯水车薪啊，姜岐叹气。
“两位哥哥，我觉得咱们是不是该走了？让爷爷等那么久不好吧。”姜岐不由得打断了那两个人越来越热切的谈话，那两个人都在开始讨论是用什么招式来把那个名叫“三代种”的东西干掉的了。听起来是某种叫做“言灵”的东西，感觉又中二又奇怪。
这帮家伙是给自己带入了勇者斗恶龙的cg么？还是说让自己拥有了什么类似于“白金之星”、“天翔龙闪”一类技能的英雄角色？
你还不如说你给自己剌一刀就能变身呢好吗！
“等很久？”姜缜听了忽然一愣，随后颇有些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咳嗽了一声然后说：“少年，你难道不想要答案了吗？”
朋友，你现在又变成新手村的老爷爷了。姜岐感觉这两天——准确说是这段时间自己吐的槽比过去多少年加起来还多。
不过他一愣，开始仔细思索着姜缜这句话的含义。
我想要的答案？我想知道的问题是什么？那当然是那怪物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啦。他忽然一怔，某种意义上来说，那个怪物奇怪的身体构造，跟这种疯狂艺术家的造物，本质上似乎有点异曲同工的感觉啊。
“爷爷是想让你看一看这屋子里面的收藏，都是些非常珍贵的东西。你想要的答案就在这里面，就看你自己能不能明白了。你能自己明白的话，那么一切就都好办了。”姜密轻声说道，继续说道：“我们是你的‘引路人’，我们就有义务把影响给你降低到最小。”
“引路人？”姜岐挑眉，他注意到了这个最关键的名词。
“是的，引路人。”姜密再次重复了一遍自己说的话。
“等等等等。”姜岐忽然有些结巴，一旦他大脑转过了被设定好要卡死的弯，一切就都变得通畅起来了——虽然答案很荒诞：“你们不会是想说，那玩意，跟这些东西，是一个东西？”
没有人说话，姜密只是盯着他，而向来快人快语的姜缜这个时候也好像自己把自己封号了一样，一句话不说。
姜岐脸色一下子变得有些苍白了。
金色的骨骸忽然闪了一下。
姜岐愣了一下，但他忽然发现姜缜和姜密的神色变了。姜缜的太阳穴骤然鼓起，青色的血管从眼角跳起。然而他快步冲向姜岐的方向，一把拽住姜岐的衣领子把他甩出老远。
“姜密！”他转身冲着姜密大吼。
“不用废话！”姜密也同样大吼，他的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柄侧开折刀，姜岐忽然想起来，刚才路过的时候，有一面墙上全都是各色样式的古代刀剑，想来姜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柜子里拿了一柄出来。
姜岐的脑子有些发懵，明明只是工艺品闪了一下，怎么就突然这么……剑拔弩张？
他看向一旁的姜缜，他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的表情，完全是另一个人，森然，而且……威严。
姜密却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他反手握着那柄折刀，把它当作匕首来用，眼睛一瞬不眨的盯着那个柜子里的一节骨头，躬起身子，仿佛是捕食前夕的猎豹。
大脑深处突然出现了无数金色的线条，勾勒出了一个穿着兜帽长袍的……人影？随后线条散开，凌乱而无序的排列在姜岐的眼前。铁链上流着血泪的女人、被长枪贯穿的少年、遮天蔽日黑色的翼……线条们用自己描绘出了一幅幅鲜活的图画，就好像是……曾经发生过的、最鲜活的历史。
头疼的似乎快要炸裂开，姜岐呻吟一声，金色的线条似乎像是蚕丝一样把他包裹起来，不断的收束，不断的勒紧，然后……炸裂开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头疼的感觉之间在减弱，姜岐慢慢睁开了眼睛。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变得清晰了，姜密的后脖子上出现的汗珠、姜缜眼睛上正在颤抖的睫毛……就仿佛是近视患者戴上了眼镜一样，一切都变得清晰了。
“别害怕，是‘灵视’，你的血统……很棒啊。”姜缜的声音有些发涩。姜岐看见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柄……手枪，随后又掏出一枚弹头有着晶莹剔透红色的子弹，压入弹匣，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不是什么战斗型人物，真是要命啊。”
姜岐忽然有些惊恐，姜缜的眼神中忽然涌入了如氙气灯一样明亮的金色，本能的，他觉得背对着自己的姜密眼睛中而今也该是这种金色，而自己……也同样！
那只怪物也是如此，自己那个梦里，似乎人人都是如此！
“姜密！动手！”姜岐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姜缜忽然大吼道，与此同时，姜密如同猎豹一般矫健的冲出，他的脸上如今只有刚毅。但他却并没有用什么搏杀技巧，而是仅仅如同小混混一样冲着那节骨头挥刀扎下去。姜缜一个侧翻滚，双手持枪，也不管姜密正在空中跃起，向着陈列柜的方向扣下了板机。
枪声响起，子弹离膛而出，擦着姜密的鼻尖，子弹击碎了展柜的玻璃。在飞舞的玻璃碎屑中，姜岐看见，那那枚红色的弹头在碰到骨头的一瞬间就如同水一般溶解掉了，化成了一层膜样的物质包裹住了那节骨头。与此同时，空中跃起的姜密刀尖也扎到了骨头上。在刀尖扎上去的一刹那，姜岐仿佛听到了一声叹息，随后，伴随着如同猫爪子挠黑板的声音，那节骨头断成了两半。
姜密却仍旧不放心，挥舞折刀，把骨头拆成一节一节的，随后，像仿佛脱力了一般瘫坐在地上。姜缜手中的枪口也无力的下垂，他找到了一堵墙，靠在上面，大口大口的喘气。
“这是什么？血脉的呼唤吗？”姜密咳嗽了两下，说话有些断断续续的。
“别问我，我看起来像学者吗？”姜缜有些无力的挥了挥手，但是嘴上却是依旧不肯服输。然后他看向了姜岐，想说些什么，最终却是什么也没憋出来，向姜岐竖了个大拇指。
“不愧是卡塞尔家的铸造技艺啊，不愧是贤者之石。”姜缜对着天叹了口气，疲惫的感慨。
“二位……真的没事么。”姜岐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他想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看这两个人如同虚脱了一般的状态，他觉得这些话还是之后再问吧。
虽然本能告诉他，这一切都是他要追求的那个答案，不过他还是想再挣扎一下。
“我们吗？我们没事，只是太累了。”姜缜无力的挥了挥手，叹了一口气：“大伯那才真的是钢铁之躯啊……说起来你可能也是那样，真是令人羡慕啊。”
虽然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不过看他还能吐槽的样子，姜岐才有些放心。
“小岐，我来给你解答吧，这一切究竟是什么。”他的背后忽然传来了一道苍老的声音。
姜岐扭过头去，发现一个有些苍老的老人正站在自己的背后，严肃的看着自己。而他的背后，则是更为严肃的二伯姜望齐，以及正张大着嘴，满脸震惊难以置信的莫雷亚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