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中秋
一席话毕,两人皆是无声,一个凝神静坐,思绪飘远,一个仿若饿狠的蛮人,对着桌上美食大快朵颐。
良久,宋瑾恒似回了魂,他再次将目光放到看似粗蛮实则秉性洒脱的女子身上,“孟二小姐可有应对之法?”
等孟清菡吃饱喝足才慢悠悠道:“所有阴谋阳谋本小姐已经简明扼要的给世子说清楚了,该如何应对请世子回去问爹娘,莫要缠着我这个外人不放。”
话里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不过宋瑾恒并没有在意,他勾出一个轻佻的笑来,“外人?孟二小姐轻薄了人家就想始乱终弃?”
什么?
“若是本世子上门求娶孟二小姐为正妃,以你我二人互生情愫,早在袁州便私定终身,你说孟尚书是答应呢还是旁人能阻止?”
烛火摇曳,两人表情均是怪异。
“世子若是不怕终身不举、断子绝孙倒是可以尽管来。”孟清菡龇着森森白牙笑得残嗜。
“左右被丞相算计,不如牺牲本世子一人保全整个王府。”
夸张。
讹王。
孟清菡深感无奈,这人就像一块狗皮膏药,粘上就甩不掉,偏偏对她还有一点利用价值,也不能一棒子直接打死。
她可不是被他威胁了,而是看他可怜,空长个子,不长脑子,平白浪费了一副好皮囊。
取出藏在袖间的画布递给宋瑾恒。
海棠极有眼力劲的撤下桌上的碗碟,换上沏好的茶点。
画布上画着人像,写着官职、祖籍,甚至连其妻子不孕都写的清清楚楚,这个妻子李氏多次给其夫薛高山下药主动为夫君纳妾
孟二小姐既然把这个给他看,定然有特别之处,他多看几遍兴许就懂了。
反复看了几遍,他只觉得浑身不自在。这画布重点写了妻子李氏如何变着花样给薛高山纳妾,偏偏每次都被薛高山发现,然后然后嘛,自然是很生气,就狠狠教训这李氏,不过这教训的方法着实有些难以启齿
“孟二小姐,这薛高山有何特别之处吗?”
孟清菡见他绷着脸,眼神不敢看她,不由得在心底翻了个白眼。
“此人隶属户部,在萧侍郎手下挂了文职,登记六书钱财出入进纳的事物,可以说丞相在六书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宋瑾恒重新打量着画像上的人,并没有过多的印象,“他不是丞相的人?”
“一介寒门布衣,寒窗苦读十几载,一朝中第效忠的不是天子,而是食民肉、饮民血的奸相,他早已心灰意冷,只求平安渡完此生。”
宋瑾恒看了他的官途迁降,果真无波无澜。
“此人心性高洁,宁折不弯,有一颗有情有义明辨是非的赤子之心,只是苦于身份低微,势单力薄,世子若是与其结交为知己好友,或许在关键时刻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一场狂风暴雨后,多日绵雨终于停了,飒爽的秋风拂过街角暗巷,冷清的盛阳大街再次热闹起来。
多辆华美精致的马车驶入望云楼后院,往来文墨朝官纷纷涌上二楼。金秋送爽,圆月问安,今日乃是中秋佳节。
今年出了袁州水灾,皇宫中不得大肆庆祝,哪怕官员家里也得低调过节。六书大小官员能脱得开身的都来了望云楼。
“真是天降横灾,往年中秋圆月举国欢腾,皇宫美眷更是能歌载舞,哪想今年只能窝在小小茶楼里小酌一杯。”
说话之人是萧家子弟萧应庭,在工部挂了个闲职,平日里最喜玩乐。此时与同僚闲话对酌,丝毫不担心冒雨前行的堂兄萧九淮。
“袁州的水患亦是大召的水患,有人命丢黄泉,有人喝酒还嫌酒不够烈,大召养的好儿郎,怎么没将这些贪图享乐,自私自利之人噎死。”
高谈阔论的声音戛然而止,萧应庭更是拍案而起,“萧康询,你看我不惯就直接冲我来,做什么在那阴阳怪气?”
“我又没有点名道姓,萧大人要对号入座干我何事?”
两人都是萧家子弟,萧应庭是嫡系一脉,萧康询是旁支,萧家当年最荣盛之时也是出过太尉的,没想到不仅皇家一代不如一代,这萧家简直跟紧了皇家的脚后跟,除了萧九淮外,个个都是酒囊饭袋。
工部尚书梁海恩黑着脸斥道:“吼什么,这酒还没吃,就过头了?”
这两蠢货,是嫌萧家衰败的还不够快吗?
“梁尚书,你说大家同朝为官,平日里拘着官阶,有话也不敢说,今日既然出了宫门,咱吃了酒,何不忘了尊卑,畅谈一番。”
萧应庭带着讨好,他知道自己酒品不好,生怕一会儿喝多了给自己惹麻烦,先把话说透了,要说大伙儿一起说,法不责众,他也算机灵一回。
“萧兄性情中人果真爽快,我等今日便放下俗礼,只管痛快,来,咱俩干一杯。”
这人是礼部侍郎周俞生,官职虽不大,行事作风却比梁海恩这个尚书还要高调,在六书向来行事乖张,逾矩烂权却无人能管,只因他有一个好岳父,丞相马忠奎。
礼部尚书孟连伦淡淡瞧着,这些官场上的尔虞我诈他尽收眼里,多年探索使他深知官场的求生之道,要么自己揽权,要么背靠大树,但这些都抵不过自己有一个好脑子,萧家在他眼里不过秋后蚂蚱,能跳几时看他自己的造化。
“姐夫,相府来人说,今晚设了中秋宴,咱这茬结束了直接去相府吧?”
周俞生谄笑着给孟连伦倒了杯酒。
周遭有人鄙夷不屑,有人低声咒骂,也有人羡慕神往,能入丞相眼,登入丞相门,高官厚禄,荣华富贵自是不在话下。
孟连伦捏着白玉瓷杯,连一个多余的表情也没给他,只淡淡的‘嗯’了一声。
三巡酒后,平日人模狗样的斯文人也露出真面目,不过到底留了一丝清醒,任凭周俞生如何旁敲侧击,关于朝廷的只言片语大家闭口不言。
聊到如花美眷,以及那勾栏院里的美娇娘时,个个倒是神采飞扬,似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个个说得唾沫横飞,连居心不良的周俞生都将今儿要套话去博他老丈人开心的事抛到九霄云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