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初醒
天已经大亮，不知道从什么时候，雪已经停了，地面上覆盖着一层不算太厚的积雪，因为被大批的人踩踏，而渐渐融化，露出地面。
阿离看着敌军手里的刀，明晃晃的刺眼，但却透着丝丝的红气，很是奇怪，就像是被人下了咒一般，但还没等她看得仔细，敌军已经冲了上来。
星河率领所有人拼死抵抗，始终寡不敌众，无奈之下他们决定先退回城里。
等他们退回城里才发现，北水城已经沦陷，有一大队敌军人马正在进行大规模的屠城。而那一队疏散百姓的兵马显得毫无抵抗力。
阿离身边如今只有十几个人，她们只能丢弃马车，全部人骑马，在城中拼命的奔跑，遇到人数不多的敌人，他们便停下来与之相搏。星河一行人，毕竟是训练有素的杀手，武艺高强，以一敌十不在话下，他们都杀红了眼睛。
等把追赶他们的人都杀完之后，城中基本上已经看不见什么活人了。
阿离疲惫的下马，颓废的跪坐在街头，看着满地的鲜血，染红了整条街道。
放眼望去，街边的木屋上，还挂着大红灯笼，门上贴着贴画、对联，木窗上面贴着红色的窗花。但是如今都已经被血染红，大片大片的血渍猩红，还没有来得及干透。
阿离回想着，昨天这里繁荣的景象，大红灯笼，窗花，糖人，还有唱着儿歌天真无邪的孩童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街头一片寂静，死一般沉寂，蔓延开来，无穷无尽。
而昨天偷钱那个小乞丐的尸体，正和别人一样躺在一片血泊当中，他们的身体被穿了好几个窟窿，面色惊恐，睁着大大的眼睛，眼珠都快凸出来的样子。阿离不敢想象，他们的生前，是不是被恶鬼一刀一个，像切大白菜，大萝卜一样的手起刀落。
整条街道，店铺里面，巷子里，甚至是断墙上，都挂着尸体，而这些人都只是城里的普通百姓。
这些人，就在昨天，还生龙活虎蹦蹦跳跳的，或是叫卖，或是聊天，都在准备着过大年，一年到头来，终于可以吃到肉了，他们很期待，很开心。
但是今天，他们还没有吃到肉，就已经变成了无数冰冷的尸体。
阿离的表情，极度痛苦，但是眼泪流不下来，甚至眼眶都没红，但是莫大的悲伤却如同食人花一般在她的心底扎根。
她的身边是星河，小玲，路子陌，还有几个剩下的暗卫，连那几个文官都已经命丧黄泉了。
回头看着他们，个个脸上都布着血渍，不知道是谁的血，是敌人的，或是自己的，不知道，反正都感觉不到疼痛。
她看着孤零零的几个血人，刚刚死里逃生，南宫玥和他的兵马估计也没有了，昨天还牵着爱人的手，甜蜜的走在这条大街上，而如今爱人在哪里？甚至连尸身都找不到了吧。
路子陌俯下身来，跪在阿离身边，抚着她的肩，红着眼眶，颤抖着双唇，说道，“阿离，我知道你难过，痛苦，你哭出来，哭出来好不好？不要这样憋着，会憋坏的。”
阿离木然的看着他，目光空洞，清冷，毫无生气。
随后，她伸出苍白柔若无骨的手，颤抖着触摸那夹杂着鲜血的白雪，冰冷的白雪，被温热的鲜血浸透，然后渗透到土里，显得狰狞。
这一刻，她仿佛感受到了他们死前的恐怖，痛苦。
一个个鲜活的生命被人不到一秒就砍断了大动脉，或者直接割断了喉咙，或者身首异处她突然感到无比的害怕，继而愤怒，凡人如蝼蚁般的渺小，仿佛是被人随意捏着玩的泥巴人，不想要了，便直接降下杀戮，互相残杀。
她感觉到头疼欲裂，耳边又响起了一个声音，“天道不公，该死，统统该死”
和以往不一样，这个声音越来越大，一个变两个，两个变四个然后裂变成千万个声音在说，“天道不公，该死，该死”
“啊”阿离双手抱着头，痛苦的跪在地上。
路三郎几人吓坏了，他们不知道阿离怎么了，突然变成这样。他伸出双臂，紧紧的抱着阿离。
谁也没有注意到，天边的云在慢慢的翻涌，阴沉沉的天空像是被撕裂了一个口子，若隐若现的露出火红的光芒
阿离的头疼的更厉害了，心脏如同有千万只蚂蚁在啃食，像是被火烧一样的炙热难耐。
忽然一阵阴风吹过，阿离的披风被吹了起来，散落的头发随风而动，她紧闭双眼，额间的那朵小火苗忽暗忽明，一闪一闪的，似乎是在欢呼雀跃，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冲出禁锢。
阿离感觉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它在欢呼，在呼啸，像火一般灼烧着她，慢慢的已经神志不清，她的大脑已经被别的东西占领，她拼命的抱着头，然后一声长啸，“啊”划破天际。
几人吓懵了，拼命的抱着阿离，可她好像力大无穷，只是稍微用力，轻轻一挥手，便将几人甩飞。
天边的乌云翻滚的更加厉害了，隐约可见的那一道火红的光芒更加明亮。
几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阿离变得越来越疯狂，额间的那朵小火苗已经射出一束金红的亮光。
就在一切都将要失控的时候，突然，阿离的身边凭空出现了一个老者。老者起手念了个奇怪的口诀，他颤抖着手将那一束亮光，按回了阿离的额头，慢慢的，越来越吃力，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终于，天边恢复正常，而阿离也直挺挺的倒了下去，昏死在地上。
路子陌最先反应过来，他忙奔到阿离身边，摸了摸鼻息，还好，呼吸均匀，只是昏睡，轻轻将她抱起来，靠在他的怀里。
众人再看老者，老者头发花白，胡子已经尽白，却是红光满面的，脸上没有一点老者该有褶皱。
他如今显得很疲惫，盘腿坐在地上，调整气息。
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下起了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