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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秋日记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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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大雨虽然下了数日,引发山洪,可停了之后,又是晴天,而且洪水势头渐没。

    来之突猛,去之迅速。

    这让晏白觉得诧异。

    但紧接着这件事的发生就让晏白少了几分顾虑这边的心。

    郢朝皇帝驾崩了。

    太子赵乾义两日后登基。

    明明早就知道这个结局,可当事情真正发生后,心竟然还会疼得厉害。

    消息传到郢朝的时候,赵乾义已经登基了。

    大凉皇宫里,人人小心谨慎,不似从前欢声笑语。

    晏白坐在窗前,不语。

    在听到噩耗的时候,她表现平静,似乎并没有为此伤心。

    晏白自认为哭不出来,只觉得心脏疼得她想要挖出来。

    父皇不仅是个好皇帝,更是一个好的父亲。

    他最后的这些日子,一定愧疚不已,思念成疾,想他的小公主怎么样了,有没有按时吃饭,有没有不开心的事……

    “皇姐。”

    赵不言身在大凉,没能送父皇最后一程,也不能为其披麻戴孝,为臣为子皆不足。

    可他看起来并没有多六神无主,也没有多害怕伤心,就好像不懂得什么叫做失去……

    “你无需惶恐。”晏白招了招手,赵不言像小时候那样蹭过来。

    “你放心,皇兄会是个好皇帝,就算为君也会保你一生荣华富贵的。”

    赵不言觉得,他的皇姐似乎糊涂了,他身个早就比皇姐高了,都可以抱皇姐了,这样被皇姐团着,他感觉到自己像只鹌鹑。

    小皇帝日日过来向晏白请安,似乎是在无声的安慰她。

    郢朝皇帝疼爱昭阳长公主,那是天下人皆知的事。

    “怎么?最近太后政务繁忙?这眼底都青了。”李轸凝视着晏白,轻声道。

    没等晏白开口,李轸又继续道:“太凉若凤体欠安,那就是我大凉在欺负人了。”

    “来人,把这些都搬到王府去。”

    晏白无动于衷的看着所有奏折像之前那般被尽数搬走。

    李轸起身蹙眉俯视她,“太后多保重凤体,本王就不打扰了。”

    他走的时候,放在晏白桌上一块帕。

    晏白察觉的时候,泪已经落了下来。

    这一次,她与李轸,是她输了。

    为什么,为什么心会这么痛。

    父皇,儿臣不孝——

    重阳节,郢朝国丧,大凉摄政王以贞元帝无那老年长辈为由,下令,全国禁止过重阳。若有违令者,抓之,格杀勿论。

    “怎么?心疼了?”骆云洲抱着手臂,斜斜看着他,语气内含讽刺的问道。

    别人不知道,他还不清李轸的意思吗?

    骆云洲估计李轸自己都不知道。

    李轸盯着晏白的身影,“不会说话就闭嘴。”

    骆云洲不屑的耸耸肩,转身打了个哈欠,声音含糊的:“我去看看金珠那臭丫头了。”

    李轸独自在观星台看着御花园里的晏白与赵不言。

    有亲人相陪也是个好的,尽管那人是个傻子。

    “报——”

    “八百里加急,回禀陛下,突厥来袭,已经占领北境三城!”信使双手呈一封信。

    “什么?!”

    朝堂之上,顿时议论纷纷。

    李轸侧身凝视跪在金銮殿中央的那个人,又透过那人凝视远方。

    突厥来袭?已占北境三城?这不就是在打他镇北王府的脸吗?

    可为何自己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北边是李轸的天下,居然有人敢侵犯他的领土?!

    找死!

    “退朝——”小皇帝朗声道,“镇国将军,高相,摄政王……留下。”他一个眼神,让小顺子将信使的信呈上来。

    说罢,起身离开。

    晏白示意兰依去把信使安顿好。

    戚妄站在金銮殿外台阶上,观望天空:“恐怕是没几天安稳日子了。”

    “啧。”范洺嘉左右瞥了两下,摇头不赞同道:“戚大人可不要妄下言论啊。”

    戚妄只是笑了两声,走得很快起来。

    立政殿内。

    晏白坐在侧位,面色阴沉。

    果不其然,突厥要搞事情。

    “岂有此理!”小皇帝看过来信后,龙颜大怒,李轸面色不善的拿起信,浏览过后,竟然笑了两声,可眼神狠戾的想要杀人。

    “好,很好。”李轸拍了几下手掌。

    晏白将信看完,没有言语,把信放在了自己桌子上。

    “陛下。”下面跪着的都是朝中重臣。

    小皇帝道:“突厥此番来势汹汹,不仅如此,竟然还杀我大凉命臣,借以挑衅。”

    “笑话,我大凉岂是他等小族能够肆意践踏的!”

    小皇帝义正言辞的怒道,随即转而放缓了脸,下了主位,走到陈渭面前,扶着陈渭,“我大凉有镇国大将军,岂是他人能够随意威胁的?”

    陈渭俯视着小皇帝,小皇帝被盯得如芒在背,可他死死的忍下去与生俱来面对这群人的恐惧,强逼着自己镇定,逼自己泰然处之。

    他是一个帝王,也要成为一个帝王。

    “陛下,这可是决定要打?”户部尚书跪在地上不起,他脸上满是忧愁,“陛下,年初的战乱已经令大凉生息受难。”

    “两国一旦开战,那必定是生灵涂炭,焦土难复,战乱之下,受苦的尽是百姓。”

    “若是真的出军北伐,这已经临近冬寒,不仅粮草兵马,光说这寒衣便是一大笔开销。大凉尚且安稳休养三月,实在是、实在是……”

    小皇帝慢慢松开抓着陈渭的手,转过身,用力闭了一下眼睛,咬了咬牙,继而回身怒道:“异族来袭,难道边境之民就不是我大凉百姓了吗?”

    “微臣不是这个意思,请陛下明鉴。”

    “是不是等突袭打到皇城脚底,孙卿才肯应战啊?”小皇帝一步一步朝户部尚书走去,用手摸了摸浑身颤抖的户部尚书。

    “请……”

    “那朕倒不觉得孙大人会应战,以孙卿的鼠寸心胆,恐怕,早就桃之夭夭了!”他忽然变脸,一脚踹倒户部尚书。

    转身,大步朝主位走去。

    “这一战,必不可免!”

    “国之根本在于民,若国不安,民尽失,那还能称之为国吗!”

    “我大凉的天子哪有胆小怕死之徒!这次,朕御驾亲征,必将平乱北境,驱蛮夷于千里之外,保我大凉千秋万代!”

    “臣愿追随陛下一同前往北境。”陈渭行礼道。

    “陈爱卿果真我大凉忠义之臣,只是此事非同小可,待朕商量一二,再行前往,在这之前,陈爱卿便宜家享子女之乐。”小皇帝笑道。

    陈渭看了一眼晏白,“臣遵旨。”

    “这是怎么了。”李轸靠着椅背,睨着晏白,笑说道:“太后怎么对此都没有任何决策吗?”

    晏白缓缓举起茶杯,“哀家可不敢当这‘决策’二字。”

    “陛下在此,哀家一个后宫之人,如何能议论朝中之事?”

    李轸挑眉,对她直摇头笑而不语。

    晏白喝尽杯中茶。

    “太后教导有方。”陈渭盯着晏白的眼睛,浑身的杀伐之气隐约暴露。

    “哀家怎敢称一句‘教导有方’,陛下本就是皇家血脉,贵为天子,本就是九五之尊,天下最聪颖之人。”

    “镇国将军多虑了。”晏白噙着淡淡笑意,“镇国将军常年为我大凉征战四方,甚少与家人团聚,此次又要前往北境,不如趁在京之时,多与妻儿存存宜家之情。”

    “哼。”陈渭不屑的冷哼一声,“那臣就先告退了。”

    “怎么?”晏白端起茶碗,垂眸,声音不怒自威,“你们还有要事呈言?”

    “老臣认为此战必须行。”高相道,“年初战乱,两方都大伤元气,这一次突厥来势迅猛,必定是做了充足的准备,大凉若是因国库空虚而不应战,那只会让突厥更加猖狂。恐怕到时,大凉岌岌可危啊。”

    “高相所言极是。一味忍让从来不是我大凉的作风,那将有失我大凉国威。”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诸位爱卿先退下吧。”小皇帝一掀袍子坐下。

    “臣告退。”

    李轸目光幽深,逗留在晏白身上,半晌,他放下把玩的茶盏,“此战必须胜。”说罢离开了立政殿。

    他走后,立政殿里撤出所有人。

    小皇帝惶恐不安的用余光偷偷盯着晏白,心里飘忽不定,手都在止不住的发抖。

    “母后可怪儿臣鲁莽行事。”小皇帝下了主位,跪在晏白面前,先行打破沉默,他准备虚心接受母后的教诲。

    晏白轻叹一句,眼神有着很复杂的情绪,但更多的是坚定,这让小皇帝怔了怔。

    “母后怎么会怪你?”

    “皇帝长大了,能够自行决策,母后心里是欢喜的。”

    “只是……”

    听不是责备之意,小皇帝眼里慢慢上了繁星,他急切问道:“只是什么?”

    “皇帝,根基不稳很难施威,哀家知道你是想借此次与突厥的战役来立君威。”

    “儿臣请母后教诲。”

    “哀家知道皇帝是因孝顺,才产生急于理政的心思。”

    闻言,小皇帝顿时泄了肩膀,低下头。

    “只是别人如何猜测皇帝的用心,哀家可就猜不透了。”晏白面沉语重的说道,“哀家试问一句,这战皇帝有几分把握可胜?可有信臣能够在皇帝前往北境之时,巩固好朝中群臣?”

    “是儿臣思虑不周,逞一时口舌之快。”

    “哀家明白皇帝的心。”

    “铁骨铮铮,不屈宵小才是我李家好儿郎。”晏白起身朝小皇帝走过去。

    在他身侧跪了下来,缓缓抱住小皇帝。

    小皇帝惶恐的瞪大了眼,瞳孔颤抖,双手紧紧攥成拳头,脊背紧绷。

    何德何能,才能让母后抱一抱他。

    他自出生,便与生母分离,一直养在宫里,从不知母亲这个字眼的意思。

    就连年初他生母于氏心疾而死,他都不曾有过悲伤。

    那人对他而言,似是个陌生人。

    于氏性格软弱,不堪大任,往日,他听皇爷爷常对其发表不满,奈何于氏与父皇鹣鲽情深。

    直到这位郢朝长公主班师回朝,对整日恐惧不安、提心吊胆的他说了一句“今后我便为你母亲。”他的心才有了波动,那份对母爱沉寂多年思绪犹如万千柳絮,一股脑的全部飘了出来。

    他有母妃了。

    有时他想于氏或许也是爱他的,因为母后对他言过,无父母不爱子女。

    或许她只是更爱父皇罢了。

    所以,面对这位千里而来的母后,小皇帝内心自然有不可避免的欣喜。但也是诚惶诚恐,生怕母后不喜欢他。

    郢朝昭阳长公主,皇爷爷常常提及此人,言语中不禁流露出欣赏之意。

    第一次见母后,他仿佛看见了天神降临。

    而现在,这位天神居然抱住了自己。

    他理智觉得自己亵渎了神,可私心告诉他,抱抱吧,这是你的母后,可以抱的。

    “自远,你受苦了。”

    晏白轻声安慰。

    她方才没说话,但一直留意着小皇帝,他那硬生出来的勇气太过于珍贵了。

    他明明害怕的要死,连陈渭的眼都不敢直视,如今却敢出言责斥朝臣,已然是大有进步。

    可无法改变的是,他也是个七岁的孩子。

    “母后……”

    李宜压抑的声音闷闷的响起来,他伏在晏白肩头委屈的哭了。

    “自远永远都不要害怕。”晏白心疼的哄着。

    这一刻,他们就像普通的母子一般。

    小皇帝出战,不是小事,李宜毕竟年幼,突厥人向来阴狠,他们怎么敢放心。

    群臣上奏,请陛下三思。

    摄政王派的人倒是想乐享其成,最好这李宜死在北境,北边本就是镇北王的封地,李轸会让李宜有去有回?

    “主人,您要亲自去?”086系统惊诧道。

    “对。”晏白分析说道,“如果我不去,难道让小皇帝独自去?北境天高路远,目标人物有危险,即便是你能预知,我又怎么赶去相救,他一个小屁孩到时候必死无疑。”

    “如果我不去,北边是李轸的天,此番必定派陈渭出兵,他是李轸的人,若是此战胜利,那李轸的名望必定会压过李宜。再者,若是全权将兵权交给陈渭,那他李轸近乎掌握了整个大凉兵力,届时是班师回朝,还是北军南下,谁说的准?”

    “可若是不交兵权,如何安抚全军,陈渭会如何做?”

    “小皇帝本就根基不稳,大军南下,还能有贞元帝的名号吗?李轸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个绝佳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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