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救命的纹身

    大的山寨盛下千人，小的山寨却不足百人，山寨之间只隔数里，一寨有难，数寨便会增援，一时间与山蛮成了焦灼之局。

    薛针那日见到莫青云手中的纹路后，一直心存怀疑，这纹身与陆隐泉所授的诱纹有相似之处，又听他说过冥宗阎王殿遗迹就在祁天山脉，他隐约觉得山蛮身上所刻蛮纹就来自于阎王殿，既然如此，自己无论如何也要走上一遭。况且他近日修为进展神速，三百六十个窍穴竟然已经开了一半有余，七犀归元针能应念而出，且一分为四，有了傍身的宝贝，他也不惧山林险恶，便决心深入祁天山脉一探究竟，兴许能找到阎王殿的遗址，找到补纹术的下落。

    他分别求见沈炼和莫青云，说了自己欲前往深山驻军城寨查探山蛮的蛮纹的打算，二人也不劝阻，小小纹师不足道也，他既然能识的蛮纹，正可深入前线一探究竟。

    虎头手下的几个兄弟本是山中猎户，沈炼便派他们与薛针一同前往。只是那许之墨受了刺激，始终不离薛针寸步，无奈之下，薛针也只好将他带在身边。

    山寨艰苦，驻兵每年轮防一次，呆够了一年，便回到石头城休整，薛针他们正好赶上前往猛虎峡轮防守寨。

    猛虎峡在靠近祁天山脉东侧夹马岭中，地势险峻，山寨就在笔架峰山顶上用石头、巨木搭建，峰下有条溪流，水流湍急，要到山寨，需先顺着石壁上人工生生凿出的一条小路走到半山腰，再让峰顶放下绳索，坐在篮子里，让上面的推动绞盘，才能登上去进到寨里。

    猛虎寨不大，仅能容百余人生活。

    山路崎岖陡峭，马五几个虎头的兄弟原本就是山中猎户，倒也不觉的吃力，薛针修为大涨，也是如履平川，丝毫不觉的费力，只是苦了许之墨，被其他军士连扛带拽才勉强到了峰顶寨子里，马五他们几个帮着薛针将剩余的两袋天工泥扛了进来，自此，薛针正式踏入祁天山脉。

    山寨中各种生活用具一应俱全，几排木屋功能各异。薛针便和许之墨还有马五他们几个住在一起。

    山寨除了正常守卫、操练外，还需每日外出巡逻、汲水、打猎、伐树、凿石等工作，因为薛针、许之墨是纹师，便不需要参加这些工作。

    寨子由一名姓邓的校尉负责，他在寨子待的时日不短，对周边情况十分了解，从他口中，薛针得知山蛮有分为生蛮、熟蛮，生蛮说土语，不认文字，无法交流，熟蛮能说一些中原话，有自己的文字，生蛮、熟蛮中又有血蛮、虫蛮、石蛮、猴蛮、岩蛮、洞蛮、黑脸蛮等几十个部落。其中血蛮力大无比、石蛮钢筋铁骨、猴蛮迅捷如风、虫蛮能驱使毒虫、黑脸蛮喷火。各部都有特异，马十道元帅几次带兵清剿，山蛮各部已退过寒水瀑、阴阳沟，在祁天山脉的后山乱兽岭一带出没，离着夹马岭还有很远的距离，猛虎寨附近还算安全。他又刻意叮嘱大家几句，外出至少需五人一队，绝不可单独外出，遇见山蛮，不可冒然追入山林。

    薛针又多问了几句，才得知并不是所有的山蛮都有蛮纹，但刻有蛮纹数量的山蛮却是逐日增多。

    在猛虎寨呆了两天，薛针也逐渐适应这里的生活，他每天从温养瓶中吸取一口灵气，接下来便与常人无异，修行融于生活之中，旁人虽然看不出什么，他却无时无刻的将灵气纳入体内粹炼、提纯、压缩、吐纳，只是天工泥的弊端越来越明显，灵气不足、杂质太多，已经到了就要弃用的地步。他还记着曾应允虎头的承诺，为他这些弟兄们纹身，只是前一阵，大家为了活命，就将此事抛之脑后，此时，却有了充裕的时间。不过，他却一直琢磨着摄魂、聚魂，想获取野兽的精魂，尝试着为这些兄弟纹身。

    笔架峰很高，扼守着猛虎峡的要道，将夹马岭牢牢控制，官军占领这有利地势，可攻可守，即便山蛮大肆来侵也能抵挡一二，坚持到其它各寨来援。

    城寨的生活枯燥乏味，大家各自按部就班的履行日常职责，薛针、许之墨二人的纹身技艺一时间也无用武之地，倒是马虎他们很受邓校尉器重，隔天便让他们跟着巡逻队下山打猎。

    山中无岁月，不知过了多久，薛针终于觅得机会，征得邓校尉同意后，与马五一同下山狩猎。

    许之墨这段时间精神也好了许多，不再像小狗般缠着薛针，便留在了寨中，也给了薛针外出的机会。

    祁天山脉野兽众多，没多久，马五他们就猎到了几只羚羊、野鸡，薛针待在一旁，手缩在袖口之中，暗暗施展摄魂决、聚魂术，经陆隐泉指点后的术法果然不同，野兽的精魂竟然已能凝聚成形，缠绕在手指之间。薛针心中大喜，聚魂术果真能将普通野兽的魂魄留住，也许自己纹神术可以试试这些普通的魂魄。

    野鸡、羚羊的魂魄不堪大用，他手一松，魂魄从指间消散无踪。

    回到山寨，他觉的收集野兽魂魄为凡人纹神的法子可行，只是手头没有盛放精魂的器皿，就用水和了天工泥，随便捏了几个泥盒，在阴凉处晾干了备用，只是不知道天工泥盒能不能留的住魂魄。

    他的举动终于引起邓校尉的注意，询问之下，薛针也不隐瞒如实相告，邓普想不到军中竟然有道门中人，不过这也并不算什么稀罕的事，仅他知道马十道元帅的亲卫就是断空山的外门弟子，鹰骑沈炼将军的亲卫是御剑门弟子，福运王爷身边的监军左大人也是道门中人 。当官的怕死，总要有些高手在身边保护方能安心，将军元帅即便招募不来道门仙山的修行弟子，也要找些武林门派的高手护卫，这不是什么隐秘之事。不过薛针擅长的是纹神这门辅助行业，杀敌打仗可没什么大用，山蛮让大家吃了不少苦头，薛针要能找到破解之道，也是件好事，也许他来到猛虎寨就是马十道将军暗中授意，邓校尉想通了此节，便对薛针格外照顾。

    几天里薛针始终随着寨里狩猎的队伍外出，除了马武几个熟悉他的军士外，寨子里的其他人也接纳了薛针。

    山风袭来，薛针紧紧跟在马五身后，马五俯下身体，冲着大家摆了摆手，显然前面有大家伙出现，众人顿时紧张起来，握紧手里的家伙。

    风中传来一股淡淡的骚腥，山坡下的石洞中传来雷鸣般的的鼾声，这是一头大黑熊的巢穴，众人上前将洞穴围住。那大熊听到外面动静冲了出来，马五侧身站在洞穴之外，手中钢叉猛的插向黑熊的头顶。

    恰在此时，黑熊翻了一个身，钢叉没有贯入黑熊头顶，插入它的肩胛之处，那黑熊吃痛，整个身子直立起来，伸出前爪，便向马五扑去，马五动作甚快，就地一滚堪堪躲开，黑熊的巴掌拍着旁边的小树上，碗口粗的树枝应声而断，树叶如雨滴般纷飞落地。其余军士手中弩弓齐齐发射，弩箭纷纷没入黑熊身体，庞然大物轰然倒地。

    猎到这么大一头黑熊，大家都是兴高采烈，薛针在旁看到黑熊的魂魄黑里泛红，显然精血强壮，他急忙施展摄魂术，将黑熊的魂魄牵引过来，又打开随身携带的天工泥盒，盛放了黑熊的精血，接着将魂魄放了进去，做完这一切，他松了口气，只是不知道这法子行不行的通，能不能保存住黑熊的精魂。

    众军士对薛针的举动并不惊讶，他们只是凡人，看不到离体的魂魄，就是修道中人，修为浅薄也是无法看到魂魄的存在。

    邓普已经告知大家薛针为破解蛮纹而来，他们虽不理解薛针手中乱七八糟的动作是为何事。不过这些道门中人总是神神鬼鬼，大家习以为常便见多不怪。

    将大熊扛到寨中，已是黄昏时分，吃过烤的焦黄酥香的熊肉，薛针心情大好，观看泥盒中的精魂，黑熊在血水中游来游去，除了颜色发青变白一些，并没多大变化。看来聚魂成功，纹神的第一步成了。

    趁热打铁，他找来马五，想让他为纹神一试，马五欣然接受。薛针兄弟为人实在，又救过自己的性命，虎头大哥生前也把他当做兄弟，他有事相求，自己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薛针先在他后背上纹了一圈诱纹，诱纹以山石、流水、林木样子呈现，这里不是魂唤坊，没有门口的“患”，他便先纹了一圈陆隐泉所授的诱纹，第一次尝试，只盼着能成功。

    黑熊的形态早已烂熟于心，沾了松墨，落针有如神助，疾风骤雨般在马五后背点点刺刺、勾勾挑挑，只忙到天亮，马五早已鼾声如雷，这幅熊据山林图终于完成，他不敢松懈，趁着马五熟睡之际，小心翼翼的打开泥盒，将黑熊的精魂引了出来，接着施展引魂决，将黑熊的魂魄送入马五后背的纹身。

    他心惊胆战，生怕一个不小心功亏一篑，没想到诱纹果然犀利，黑熊魂魄仿佛欢喜雀跃般飞奔马五后背纹身之处，与纹身融为一体。到此处，这纹神总算成功，只是普通野兽的魂魄，恐怕也没什么神通之处。

    马五这一觉睡得很香，背后的熊据山林的刺青还算满意，虽然不如猛虎下山威风凛凛，但狗熊还算憨态可掬，一只脚踏在溪水之中，后面是隐隐约约的山林叠嶂，却不知薛针已将黑熊的精魂引入刺青之中。

    首次为凡人纹神不知成功与否，薛针内心却是激动不已，他几乎耗尽所有心神，见马五无碍这才如释重负。

    过了两日，薛针依旧跟着狩猎的队伍外出，可惜没有再碰到黑熊这样的大家伙，多是些獐子、野兔、山鸡之类，魂魄除了练手，再无他用。

    大家在林子休息，薛针随着马五来到九曲溪边取水，溪水来自上游的寒水瀑，水面也就两丈来宽、最深处没到腰间，清凉透彻，鱼虾游弋穿梭清晰可见，马五、薛针各拿了两个水囊，蹲在溪水边取水。

    一截浮木从上游飘了下来，被溪水中的石头挡了一下，横在离马五不远的水面。

    这平常的很，寒水瀑水流激荡、落势惊人，山中飓风经常将高大的树木连根拔起抛进寒水瀑中，树木反复撞击岩石，碎成一段段、一片片，冲入下游，被几条支流挟裹着流向祁天山脉的各个角落。

    浮木上老树皮疙疙瘩瘩，斑纹褶皱诉说着不甘的命运，马五不以为意，低下头将水囊灌满塞上木塞。

    薛针突然感觉有种说不出的寒意，急忙站起身来，观察四周。

    溪水、山林、远处的伙伴还有徐来的清风，一切淡定如常，不知道危险来自何方？

    薛针突如其来的举动引起了马五的警觉，他拔出腰间的朴刀问道：“薛小哥，有什么不对吗？”

    薛针摇摇头，也许是自己多疑了。

    马五还刀入鞘，继续灌水。

    浮木被水流一冲，翻转过来，接着飞起向薛针砸了过去。

    另有一道身影从浮木下钻出，扑向马五。

    薛针身子急忙下蹲，浮木擦着头顶飞过。

    偷袭者长相如同猿猴，手上指甲长约三尺，闪烁着蓝色的光芒，猛的向马五抓去。

    马五反映甚快，朴刀出手横着扫向双爪。

    军制朴刀，异常锋利，碗口粗的小树能应声而断，现在却被利爪抓的粉碎。

    马五大惊失色，终于见识到山蛮的可怕。对方如同厉鬼，即便钢铁也能轻而易举的撕成粉碎。

    七犀归元针射出，只是山蛮动作疾如闪电，七犀归元针竟然捕捉不到他的轨迹。

    一针落空，眼见马五命悬一线，山蛮的利爪就要撕碎马五的咽喉。

    马五后背突然腾起一个巨大黑熊的身影，扑向山蛮。

    黑熊口中吼吼有声，站直了身体犹如一座小山，重重向山蛮压去。

    山蛮一愣，动作停滞，七犀归元针趁机从他太阳穴刺入，接着巨熊的影子将他扑倒在地，虚晃着撕咬几下，接着回到呆若木鸡的马五体内。

    林间休息的其他军士冲了过来，山蛮瘫在地上死鱼般扑腾了两下，方才没了呼吸，马五捡回了一条性命，他不知自己背后为何会突然冒出一只黑熊，但绝对和薛针所纹的熊据山林图有关，心下暗自感激薛针，他又救了自己一次。

    薛针俯下身子仔细查看山蛮的尸体，这个山蛮身材矮小，如同褪了毛的猿猴，样子着实丑陋不堪，他从鼻子到嘴角刻了一圈黑色的蛮纹，两条手臂也满是曲里拐弯蚯蚓般的纹路，针眼大小不一，纹路诡异夸张，看似毫无规律，却又处处透着古怪，他双爪锋利无比、长时间潜伏水底一定与身上的蛮纹有关，只是一时半会却看不出端倪，落针的顺序、力道、手法、纹针的种类没有高人讲解，毫无头绪。

    众人不敢久待，急忙抬着山蛮的尸体返回猛虎寨。

    待到邓普见到山蛮的尸体后大吃一惊，“这是只猴蛮，难道难道山蛮试炼开始了？”

    山蛮刻了蛮纹后，需要杀死敌人证明蛮纹的力量，用血祭来感谢神明赐予，这是蛮族一直以来的传统。山蛮退到阴阳沟后，已经有几个月没有进行骚扰，此刻出来，恐怕是山蛮各族的试炼又要开始了，这个猴蛮显然是纹了蛮纹后，隐身在浮木之下，顺着寒水瀑一直漂流到九曲溪，见到薛针、马五在溪边取水，趁机偷袭想取了二人性命，没想到薛针有七犀归元针，马五有黑熊精魂护体，偷鸡不成，反送了性命。

    邓普又详细询问经过，待听到马五身后的黑熊虚影出来救下他的性命后，顿时引起了兴趣，想不到薛针的纹身竟有如此妙用，实在是神来之笔，大功一件。

    “邓头领，我为马五纹身一事还请隐瞒，不然，军部一纸诏令，我恐怕不能在猛虎寨待下去，再无可能为大家纹身。”薛针心中盘算，若马十道知道自己纹出熊据山林图，必定会将自己调回军部，恐怕是没日没夜的盘问、试针、纹身，不仅劳累麻烦不说，便是自由也会没有，这样下去没有深入祁天山脉查探冥宗阎王殿遗址的机会，蛮纹明显与阎王殿有关，真相就在眼前，绝不能放弃。

    邓普心中为难，熊据山林纹身的真相，军部如果得知便是大功一件，不过功劳能落到自己身上却是难说的很，自己和手下兄弟还有大半年的时间才能换防，山蛮试炼开始，随时都会有危险发生，如果薛针能为兄弟们纹身，活命的机会便会大大增加，他打定了主意，点点头答应了薛针的请求，又吩咐下去对马五唤出黑熊刺青之事务必保密，不得泄露出去，这才命人将那山蛮的尸体送往军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