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流云仙岛
茫茫沧海,广淼无垠;海天一色,无风浪静。
万里云空,卷舒飘远;万顷海境,浮光跃金。
无边晚霞中,但见海风徐徐,吹起波光粼粼。忽有鱼群追逐嬉戏,跃水而出,甩尾腾空、仰面沐霞光,转又入海中。
恰此时,有仙鹤翱翔云海,展翅掠空来,俯冲而下,衔起三两肥鱼,又冲天去,眨眼已入云中。
再看去,云薄显鹤形,振翅无影踪,余声声清鸣,回荡海空,传十数里方圆。
“唳……唳……”
海中,鱼群瑟瑟发抖,看仙鹤远离,迟迟不敢露头,更往深处潜去。
仙鹤云海疾行,须臾数十里过,探出云海看去,见空空沧海,有孤岛盘踞。孤岛耸高山,清气盛,云雾绕,更似世外仙岛、有仙人隐居。
仙岛,仙岛,漂泊海天数甲子的流云仙岛,今昔坠落沧海,又将牵引出何种故事?
仙鹤长鸣,俯冲降下,落仙岛第二高峰。
第二高峰之巅,小娃云儿闻鹤鸣,忽的从假寐中醒来,堆柴燃火静待,待仙鹤落下,吐出三条肥鱼。
云儿烤肥鱼,递去仙鹤一条,道:“乖鹤儿,明早你领两个兄弟,驮负三位仙子姐姐,赴老爷云梦林之会。”
仙鹤昂首清鸣,展翅拍胸应允,后又埋首吃鱼。烤鱼香气四溢,闻已垂涎三尺,入口更沁心扉。
云儿吃了一口,细细嚼,双眼眯成了缝,乐道:“美味,真真美味,还是十年前的味道,香。”
流云仙岛倚仗阵法机关,漂泊海天,寻常难入大海捕鱼。她等这一口,鹤儿等这一口,可是等了好长的岁月。
“仙子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火,香茗就不备了。至于云茶嘛,一条烤鱼换一壶云茶,想来云散会很乐意……”
…………
炼丹室。
云太爷笑呵呵,负手绕着八卦炉转悠,听着炉中惨叫,如听悦耳的曲,心也乐呵,人也乐呵。
听得他道:“昔日,云氏一族三千八百二十六口,一夕云化归天。今日,吾炼你三千八百二十六天。他们所受的疼与痛、凄惨与绝望,吾要你一一承受。”
八卦炉,下引地脉海气,转化炉火炽盛,熬炼魔魁·孤云失本源,许久方炼出一缕。
孤云失强忍痛楚,道:“云太爷,你明明已死,不可能复生。定是云幻仙法之招,这一切都是幻觉。烟云消,你休想骗吾,休想骗吾啊!”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你信也好,不信也罢,都在你眼前。就如流云,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他终将归来。”
“不可能,不可能……他已经死了,死了……”
愤怒的嘶吼,自八卦炉中传出,却在云太爷闲庭、负手、踱步中,彰显无能与可笑!
云太爷信步走着,身渐化云隐去,余留笑呵声声,道一首打油的诗:
“蠢人信蠢言,骗得效死命;
自大不自知,落得愚人名。”
……
八卦炉中,魔魁·孤云失一缕本源炼出,受到一股莫名牵引,飘飘然飞升而出,飞出八卦炉,飞出炼丹室,飞出云天幻境,至山巅上,落入奇花不败中。
奇花不败受云气本源滋润,似欣喜,摇曳花枝,四色花儿更艳更绝。
一旁,沧海浮萍·烟云消翻袖、负手、静立,看着奇花不败,喃喃道:“花儿呀花儿,你快快的长,祈吾大愿功成……”
海风徐徐,吹来咸湿的气息;浪起浪涌,总是世事无定。
烟云消立高山之巅,看辽阔海域,心思浮动不定。这一遭尘世之行,旁观事件发展,别有一番体悟。
“替身、杀戮、权力,神灵、游戏、牺牲,种族、阴谋、恩怨……不同的人,演绎相同的故事,数甲子前如此,数甲子后亦如此;神州如此,沧海亦如此吗?”
烟云消不得其解,长长一声叹,凝眉闭目,沉淀心思,听潮起潮落、感云卷云舒,不觉月升又月落,海面现红日,霞光漫天地。
他缓缓睁眼,正逢光华照来,不觉身心暖。见他挥浮尘,接引霞光天降,沐浴周身,与此同时,听得他念道:
“餐六气而饮沆瀣兮,漱正阳而含朝霞。
保神明之清澄兮,精气入而麤秽除。”
顿时,但见他身化烟云气,烟云半黑半白,黑中带红,融入霞光中。霞光渗入黑红,清污除秽……
……
幽幽静林,几点点光星,隐见深处鹿影;云雾朦朦,似假又非真,恍若南柯一梦。
云梦林,云梦林,正是流云仙岛奇景险地:云梦林。地处数座高山之中,常年云雾笼罩,难窥林中全貌。
然在今日,忽的风吹嗦嗦,云散梦开,伴着茶香飘逸,沧海再现。
恰此时,惊闻鹤鸣当空,循声望去,但见高山落鹤影,穿云破空,驮负仙子飘袂,英姿天降。
云梦林深处,有仙鹿屈膝伏首,怡然浅饮溪流水。小溪流淌过,经花圃过亭台,花圃不分四时,群花齐艳;经小桥落渊薮。渊薮深不见底,凝视令人生寒。
奇、奇、奇,奇景藏奇险,意喻美好表象下,潜藏着不为人知的暗。烟云消设此地接见三位仙子,或也有别样的心思。
亭前,小童已备茶水静待,听得仙鹤鸣,抬头望去,见三名仙子乘鹤来,周身云雾绕,如六天仙神降凡尘,脱俗不属人间客。
待得进前细看,竟是三张熟悉面容,正是:花君·别云衣、夜天玄女·月曦、阎神公主·天萝三人。
三人出神州,过东海,入沧海,寻仙岛高人,打探百花争艳之会。
不过须臾,仙鹤已临云梦林上空,花君三人互看一眼,皆腾空飞起,飘然朝亭台降下。
与此同时,听得三人齐念诗号。
花君别云衣道:“花开记君名,一别两相思。”
夜天玄女月曦道:“九天日月生,一去两相迟。”
阎神公主天萝道:“无间三途界,一体两相离。”
声定,人定,落亭台前。
小童恭敬道:“小童云散,见过三位仙子姐姐,请入亭中稍歇,饮一杯云茶,老爷随后便至。”
三人微微一礼,入亭中坐下。小童云散提壶醒茶,道:“此为云茶,取白云入茶泡制。”
玄女道:“白云入茶?嗯……倒与瑞雪·照丰逸之雪梅茶,取梅上雪入茶,有些相似。”
小童云散道:“大概两甲子前,雪君曾受老爷邀请,前来做客。雪君谦逊,虽茶艺高绝,仍不耻下问,我受益良多。”
他各斟一杯满上递去,道:“请饮,若有不足,请指正。”
花君接过,未入喉,香先入鼻,顿觉身轻若燕,恍置云中,飘飘幻似梦。她道:“云茶、云茶,果如其名也,多谢款待。”
“客气。”
三仙子举杯欲饮,然在此时,忽感一股无形压力,自九天降下,其威若渊,其势若山,压的三人动弹不得。举杯的手,放、放不得,抬、抬不起。
三人运气抵抗,却感气入云天,绵绵无依无力,无招可出,不由额颊汗流,心惊不定。
花君勉力抬头望去,道:“是…是谁?”
玄女、天萝亦抬头望去,正见周遭高山之上,云气剧烈翻涌,转而凝聚,化作一颗遮天云首恶相。
云首峥嵘凶煞,内蕴雷电霹雳,环绕周身,显化天威。随即,俯探云梦林,巨口大张,似欲将其一口咬下。
见得他:吸、吞风云,摆弄乾坤;呼、驱日月,倒转阴阳。
霎时,风雨雷电齐出,宛若天灾;白昼转入夜,夜无月无星,无光无明,疑似末日。
幽幽暗暗中,听得云首天音,譬如神魔,喝道:
“因尔等之故,累得仙岛坠海,该当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