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忍辱负重白小姐4
月明星稀，四周寂寥，草丛边缘的小坡上，趴着一道时隐时现的身影，它在森森白骨与曼妙女子中交替变化，仿佛卡顿的影碟信号出了问题，在光影交错中寻找适合的停留方式。
簌簌的声音响起，有人过来了。
他脚步行走在路上，碰触了周边的枯草，与那布料摩擦间响起了动静。
来人一粗布短衫，肩扛锄头，裸/露在外的臂膀上，交叉凌乱的疤痕有点显眼，他望着眼前这个女子，憨厚老实的面容带了一丝惊讶。
大晚上的，怎么这偏僻的地方，还有个女人在这里？看这穿衣打扮，就像武藏国内的贵族小姐般精致，也不知道样貌是否也是那般美丽？
怀揣着莫名的心思，他探出手去，“小姐，你、你没事吧？”
女子背对着他趴伏在地面，闻言单薄的脊背不住的颤抖，就像深更半夜独自在外的良家女子，突闻陌生人，忍不住害怕起来的感觉。
这时，被乌云遮蔽了小会儿的月亮，开始微微撒下些许月光。那皎洁的月光朦胧的映衬那女子颤抖着，越发美丽无助的背影，他忍不住上前，再上前一步。
“啊、你——”
话音未落，溅起的猩红收走了他双眼的神采，朝女子伸出的手指抽搐几下，无力的垂落，嘴角止不住的哽咽出血腥，几秒不到便歪了脖子，死个透彻。
女子收回白骨利爪，化作人手，纤纤玉手缓慢抹去嘴角的血液，那双动人的眼眸深处晦暗不明。
白骨精看着这个人类，心里轻哼:烦死了，原本老娘还在缓和，刚刚丧命于那孙猴子棍棒之下带来的心悸与不甘心，就听你这家伙在那一个劲的哔哔。呸，简直是老寿星上吊，嫌弃自己活够了！
吸食了这村夫的血液，白骨精勉强恢复了一点伤势，再瞧瞧这人类的皮囊血肉。她蹙了蹙秀气弯眉，眼里闪过一丝嫌弃。
想她堂堂前白虎岭一霸，哪次进食不是精挑细选？非完整白皙、肉质细嫩的食物，根本不会出现在她眼前，那些个歪瓜裂枣的货色都被她赏给手下那些小妖怪分食殆尽了。
不过妖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想着自身的伤势，还有内心深处涌上来的饥饿之感，白骨精看着这人，无奈撇了撇嘴:也就勉勉强强充充饥/吧……
……
吃饱喝足之后，白骨精开始打量这方天地。
她疑惑的运用妖力感受着四周，不时抬头看着天空。
一开始只是茫然的她，随着时间过去，紧锁的眉头越发皱起，忧愁不解带来的困惑让她的眉心好似泛起了数道深褶。
这里、这里是哪里？白骨精对此情景有点精神恍惚的想着，不对啊！
她那好大一座的山呢？她的成千众手下呢？
现在她活过来，证明没有完全死于那可恶的猴子之手。就算不提这个，她权当是被孙猴子打败，那么被捉拿，成为个妖质她也是可以接受的啊？！
可是现在，谁能告诉她，此方世界是个什么鬼东西？！
没有圣人与三清太上笼罩的天地；那四面八方妖怪横行无所顾忌的嚣张；那分布散乱人口众多的凡胎□□食物……在白骨精沉浸在感受这片天地时，各种纷乱的信息向她这个外界突兀闯进来的陌生妖怪袭来。
就算在感受天地四方各地时，不时闪现让她无比忌惮的气息，但这也不妨碍她越来越勾起，控制不住的嘴角，“哈哈哈——”
在一片安静的森林小丛中，猖狂大笑不止的女声，惊起尸舞鸟群，嘎嘎而叫从树梢上飞起。
白骨精裂开的嘴角，弧度很是惊人，连那时常假装含着春水的眸子，都止不住的瞪得硕大，她的吃惊程度可见一般。
这个发现所带来的意义让她暂时想不起来伪装，愉悦感与笑容交织，她控制不住的捂腹颤抖，快乐的眼泪花都笑了出来。
哈哈，没有三清太上老子掌控。
哈哈，没有东西方各个仙家佛子为后台替那些老对手撑腰。
哈哈，没有天道大势所趋、人族必定兴盛的命定轨迹。
没有、没有、这一切都没有！
白骨精想到这些，望着天空，眼睛里放着亮光！
这踏马是什么神仙福地？！
_
白日里的村庄，人们勤奋的劳作着。偶尔伸直腰背也是抬手抹去额角的汗水，与旁边一同努力的同伴们对视之间，露出爽朗满足的笑容。
蹒跚前来一脸倦容的女子，看见他们时好似得到救赎般松了一口气，脸上勉强浮现一丝笑容。
他们忍不住停下手中忙活。
“诶，小行奈，你上去问问那小姐。”一汉子抓住平路上的小男孩，努努嘴使唤他。
小男孩挠了挠耳朵，“叔，问啥啊？”
“笨！”他敲了下男孩的头，“当然是问那小姐发生什么事了。”
“哦。”
男孩小跑步前去，快要到女子面前，一个刹车害羞了起来，他扭捏着问:“小姐，您、您怎么来我们村子了？”
“是需要什么帮助吗？”
佯装愁容满面的女子，当然就是初到此方世界的白骨精了。
白骨精骨子里带着的狡诈、谨慎，好歹也是活了上千年的大妖怪，除了遇到那传的神乎其神的唐僧，被黄鼠狼精撺掇的没动脑子直接莽上去之外。她每次遇到什么需要亲自出马的事的时候，都是一想再想，遇事先谋划三分再说。
在大致摸清楚这世界势力分划的她，忍住了大开杀戒、顿顿饱餐的美好生活，准备先混入人类领地，探探虚实。毕竟昨夜到现在，她也没遇见之前感应到的妖怪些，这让她越发的谨慎起来。
在白骨精看来，这就是一片妖怪盛行，肆无忌惮、狂欢的乐园世界。但此刻，这一路上没有发现同为妖怪的同行，此事不免颇为古怪。
让她不禁想着——肯定有诈！
所以，必要的苟着、猥琐发育、等万事都清晰明了之后，再做打算也不迟。
“我……”白骨精轻咬下嘴唇，一副有口难言的模样。
小男孩为难的摸了摸脑袋，叔也没说这像贵族小姐的大姐姐不想回答该怎么办啊……
“您可是京城来的？”一双粗糙的手搁在小男孩的肩膀上，那汉子看小行奈半天没回来，就在众人的推搡下也过来了。
“嗯。”白骨精轻柔的点点头，面容疲倦却不失娴静之色。只是摆出来的态度，却是想让人一看就是有故事、待人询问的样子。
想她前世，那周遭的百姓，个顶个的热心肠。就算是那偶尔不愿多管闲事的，也会在遇到例如老弱妇女之时，伸出援助之手。所以想要了解情况，从这世界的村民下手，准错不了。
“那……”汉子试探的问道:“可是遇见了妖怪？”
妖怪？
白骨精眼底闪过一丝惊讶，这世界人类对于妖怪都是知悉的？嗯，跟她前世差别不大，就是不知道是否有那降妖除魔的卫道士存在了……
“呜呜……”白骨精抬起手拿着变化出来的方巾，擦拭着假惺惺挤出，啜在眼角的泪珠，“小女子与家人一道，从京城前往他地投奔亲戚，谁知道过路途中遇上了那好大一只蜈蚣精，我的父母长辈们呐……呜呜……都被那妖怪吃了啊……”
白骨精哽咽的说着，随口编造出一个蜈蚣精怪。在她看来，这千足虫就是妖怪界的耻辱，弱小、量多、极其平凡，在这异世应该也是有的…吧？
白骨精面上镇定，内心暗暗紧张，要是没那千足虫就别怪她杀人灭口了！她看着这一大一小人类，心里发狠的想。
“啊！是那个……”
“是的，应该是那百足……”
“唉，这小姐运气可真是不好啊。”
“可怜咯……”
不知何时凑上来的人群，听闻白骨精说到蜈蚣精时，立刻窃窃私语起来，偶尔看向她的视线都带着怜悯，让白骨精额角忍不住跳了下，这群该死的食物！
“额……他们，在说的……是什么啊？”白骨精跟壮汉询问道。
“哦，就是小姐口中那恶毒妖怪，应该是那名唤百足妖妇的蜈蚣怪。”
他解释道:“那百足妖妇是常年骚扰人类村庄的妖怪之一，听巫女大人说百足妖妇只是妖力微弱的小妖怪罢了，不过……”说到这，他尴尬的笑了笑，“不过对于我们人类来说，妖怪不分强弱，都是我们不能轻易对付的存在。”
“幸好我们村子有巫女大人庇佑，才能减少和免于妖怪霍乱导致的人口锐减。”说着这话，他脸上闪过一丝庆幸。
在他口中反复出现的巫女大人勾起了白骨精的好奇心。
“巫女大人？”
“啊，忘了，我这该死的脑子！”壮汉锤了锤头，懊恼道:“小姐受到妖怪的袭击，又来了我们村子，按照规矩是要向巫女大人告知的。”
“小行奈，快去通知椿大人。”
“是。”
白骨精来不及阻拦就见小男孩撒丫子跑了。
她莫名的感觉，事情好像有点出乎意料了。
巫女，一个陌生的词汇。
等待的过程中，白骨精低垂眼眸思索着……
却不知，村落中的有些村民，也是觉得这个京城来的贵族小姐，既可怜却又古古怪怪的，听她言谈之间却是有种与战国时代不相容的奇怪感。
不过一辈子没怎么离开过村落前往其他领土的他们，一时之间也只是以为这是京城上层贵族之间流行的说话方式罢了……
……
“椿大人来了。”
“椿大人，这里，这里。”
村民们招呼着被小男孩带来的老妪。
老妪一头灰白长发披在脑后，沟壑容颜、面上皮肉松弛，一身玄色巫女服。领部与双袖臂膀的衣料有丝丝红色纹路丝线交织，脖颈间挂着一串青翠圆形的念珠与深红色的绳结。
老妪行走的过程扬起宽大的袖口，脚步不见年老的蹒跚趔趄，那双遍布褶皱细纹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白骨精，让她一时僵硬在原地，内心升起警惕。
“你们都散了吧。”刚到地方，老妪就挥手让围观的村民们离开。
“深村，事情小幸奈已经跟我说了，你做自己的事去吧。”
汉子踌躇一下，还是听从的点点头，担心的最后看了一眼白骨精，眸中充满鼓励的意味。
读懂了壮汉眼神的白骨精:“……”
“你叫什么？”
白骨精刚要回答，就见老妪嫌弃的伸出手指抵着还在一旁的小男孩的眉心。
“皮痒了？”
老妪沙哑的声音一出，小男孩打了个激灵，稍息、立正、转身，“噔噔噔”小跑步溜了……
她有点混浊的眼珠子仔细的瞧着、直白的打量着白骨精。
“我……”
“不用说了，你跟我来。”说罢，老妪转身就走。
白骨精跟了上去，不易察觉的蹙了蹙眉。
老妪带她来的地方空间不大，原本以为按照那些村民的着装，她还以为这个有点古怪的老太婆也会是这样。可是完全没想到，地方不大，布置装潢的倒还挺好。
白骨精打量着这片空间，内心轻哼。
老妪走在前面，进入帘布遮掩的后方。她盘膝坐下，木头打造却精致的茶几上，她伸出手，拎起茶壶，另一只手翻开倒扣的圆弧形杯子，向着里面缓缓倾倒。
老妪虽然看上去年迈，但是斟茶的一举一动都颇为优雅，而那面皮松弛的面庞，细看去也是能看见那优越的骨相。
缓缓的水声，在几秒钟的时间内，双方都有些沉默。
椿倒好了茶水后，把一杯推向木桌的对面，接着拿起自己面前这杯，轻轻地呼气，品尝着。
在这过程中，她头也没抬，便道：“坐。”
白骨精内心警惕，面上从善如流的坐了下去。
同样的姿态优雅，但不一样的是她年轻貌美、而对面那个老太婆则年老色衰，她莫名的这样想道。
“听说你遇见了百足妖妇？”
椿突然发问，白骨精怔愣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她面上表情有点悲伤，仿佛回想起的才刚刚命丧妖怪口中的亲人们，眸中渐渐泛起了湿意。
老妪意味深长的道:“是么……”
白骨精心里皱眉，也不知道这老妪信没有，还有把自己单独叫到这来，就是为了这早已从那小男孩口中知道的事？
空气中仿佛弥漫了一丝诡异，就在白骨精觉得气氛有点紧张的时候，却听那个老妪说道:
“罢了，你先在村中暂时留下吧，毕竟——”
椿放下杯子，嘴角边松弛的老橘皮似笑非笑，“你不是父母全都死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