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那青年说着话的功夫便进了店里。
店里的羊汤和烧饼依旧在营业,火炉上面的烤红薯也还剩很多。
红薯是从村民自家地里买的,成本不多,他们便多做了一些。
那人把墨镜搁在桌子上,环顾了一圈店里指着铁锅:“店里居然还有羊汤?我来一碗。”
唐伊犹豫了下,这才从炉子上面把铁锅卸了下来,往碗里盛了羊汤。
“还有烤红薯,对了那个烤土豆也来一个。”那人接着说。
他站起来四处看着,走到通往内院的门口,隔着玻璃看了下内院,空旷干净,院子里的石榴树和苹果树因为季节,现在正是枯败的时候。
唐伊给他把烤红薯和土豆搁在碗里端过去,看这人一副悠闲的样子,便提醒他:“红薯和土豆都是村里人自己种的,吃起来软糯香甜。”
那人坐正后问她:“土豆也是甜的?”
唐伊刚要说话,听到那人自我介绍:“我叫李竹遥。”
他又接着说:“听说这附近的几个村子大多都是在产土豆,冬天没其他的农作物,收入就纯靠白菜和土豆,没什么别的收入。”
唐伊想起母亲李雪英说过的话:他们家之前的收入主要就是夏秋季的小麦和玉米,而其他的季节也都是在为这两季在忙活。
重要的是他们村里的好多人没上过几年学,大多学到初中就辍学了,直到前几年村里才开始重视教育。
村民们倒也乐在其中,没什么大的理想和欲望。
不过近几年政策好了很多,一些村民开始自个做点小买卖提高生活水平。
唐伊父亲唐锁当时就是因为小时候经常烙饼,这才想起来卖烧饼,没想到还真成了。
唐伊想到这里点头说道:“我们村里确实土豆多一些。”
“那就好说了,咱们这样,你每天给我们供千层饼,我们呢除了接你们的烧饼之外,再订购一些村里的土豆,可能不会太多,但有点应该也算是点,你说呢。”
那人喝了一口羊汤顿了下:“这汤好喝。”
唐伊仔细想着这笔交易。
她家虽没种土豆,但村里有一些老人家家里种土豆了,如果可以的话她能把老人家的土豆收购了,再供给眼前的人。
唐伊回应:“那土豆都是自家种的,可能瑕疵比较多,你们大饭店不一定满意。”
“这你就不用管了,我们有很多制作土豆的方法,又不只是炒菜这一种。”李竹遥把手里的烤土豆指了指,那意思是这不还能烤土豆嘛。
唐伊觉得有些热,她把围巾摘下来,顺手搁在炉子旁边。
李竹遥瞅着摘下围巾的唐伊,脸色熏红,奶白色的皮肤,俏丽的五官透着好看。
他啧啧了一声:“你多大了?”
唐伊斜倪他:“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随便问问,成年了吗?”李竹遥说出来便觉得自个问的不礼貌,又打着晃,“我可不跟未成年做生意,你爸妈呢?叫他们一声。”
唐伊白他一眼:“二十多岁,你说成年没。”
“哦。”李竹遥笑了下,一本正经继续说,“刚才的主意你想想,这事你肯定不吃亏,比每天在店里一点点的卖饼可强多了。”
唐伊何尝不知道这些,她主要还是担心这人半路跑了但她又对收购土豆很有兴趣,最好能帮助村里人。
李竹遥似是看出了唐伊的想法:“这你放心,只要每天的供应都正常,价格上我们只比你卖的贵一点,差价不会很大。”
“贵一点是多少?”唐伊问道。
前些天来进千层饼的人也说贵一点,没想到贵了两毛钱呢。
千层饼成本主要是面粉,其次便是不断揉面摔打,这才做出酥脆的感觉,那口感就像吃烤脆面包片一样,香酥口感还耐饱。
贵了损坏的是唐家烧饼的名声,要不是早早就发现那人在集市上卖千层饼,唐伊直到现在还蒙在鼓里呢。
李竹遥想了想说:“得跟成本相挂钩,我们有房子的成本还有人员的成本,这都算了,还要承担着起没人购买的风险,不过价格上既然答应你了,就不会太贵了多个一毛五分钱吧。”
“一毛五分钱,那也太贵了。”唐伊自言自语道。
他们家的千层饼是称斤卖的,一斤只有两毛钱,这人一来就开口说这么贵,多的有点离谱。
李竹遥接着说:“怕了你了,那你说多少吧。”
“五分。”唐伊想想说道。
刚说完便听到李竹遥抱怨:“那也太便宜了。”
“不便宜,是你加价太多,再说了,合作时间长,以后我们给你供货也还能再便宜的。”唐伊像是知道他要说这些话,立刻委婉解释。
那人坐在火炉旁边,此时店里又来人买饼了,唐伊回到店门前招呼起来。
李竹遥看着站在架子后面的唐伊,个头比一般村里人高一些,大约一米七的身高,细长的胳膊灵活地取出袋子,又搁在称上称着,全程带笑。
唐伊把袋子递给眼前的老太太:“李奶奶,您家这个冬天咋过?煤炭够使吗?家里有过冬的吃食吗?”
李奶奶把手里的袋子攥紧了,点着头:“好孩子,都够,就你们家住着的那个小沉,前些天给我们送了不少煤炭,价格还便宜,比别的人送的煤炭便宜多了。”
“那就好,千万别冻着了。”唐伊帮李奶奶把袋子又装到布袋子里。
李奶奶像是想起来什么又接着说:“小沉在不在,这天看起来又要下雪了,家里房子顶上老是漏水,小沉要在,趁着下午家里干净,得让他帮忙修一修。”
唐伊想了想,最近没怎么见到沉简,甚至每天吃饭的时候也没怎么见他。
他忙到晚上很晚才回来,巴拉两口留下的饭,第二天一大早人又没影了。
“今儿不在,一会回来我问问。”唐伊笑着说。
“哎,好,也不用太着急,小沉是好孩子啊。”李奶奶说着慢慢地走远了。
唐伊看着李奶奶的背影,又往街边瞅了一眼,那个干净的三轮车不见踪迹。
每天她在店里忙着的时候,偶尔还能看到停在路边的三轮车,好像成了习惯,时不时地就会看一眼。
此时,三轮车是不在的。
后面的李竹遥眼瞅着门口没客人了,接着说:“你别忘了我们这事啊。”
唐锁刚好掀开了门帘,他听到这话说:“我们家闺女可不能胡乱答应你的事,尤其是关于终身的大事。”
李竹遥见到唐锁,忙站了起来:“叔叔您好,不是,我有个饭店在市里,想来进点货。”
“什么饭店,我们家可没什么能让你进货的,要是进也得去供销社啊。”唐锁正经说道。
“这不是你们家的烧饼出名了嘛,我来看一眼,行的话就稳定供应到我们饭店了。”李竹遥眼看着长辈,以为做主的是唐锁,便把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
唐锁听完说:“那不行,前些天就有人进货,结果在集上卖千层饼,还卖的很贵,后来村里的人都有闲话,说是我们让他们卖那么贵的。”
李竹遥无奈的点着头:“是,刚才我们也说这事了,不过一码归一码,我们饭店是真正的有需求。”
这时外面响起三轮车的声音,有路过的人说:“小沉回来了,刚才在山里住着的李奶奶说让你去一趟,给修一下房顶。”
接着一个稳重的男声说:“好,一会我就去看看。”
唐伊站了起来,在店铺门口看了眼街面上。
那个说话的村民已经走远了一些,沉简把手套摘了下来,绕过店门口,朝着院子的门走去。
唐伊又坐回到店里。
李竹遥被打断了话,此时很是有些泄气---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直接拒绝他。
沉简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洗了手,这才想起来今天一天都没怎么吃饭,便朝着烧饼铺走去。
这次没再绕远路,直接从院内的门进了店里。
刚进饼店,几个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向他。
他扫了一眼,立刻看到正中间桌子上坐着的李竹遥。
“沉简?”李竹遥显然也认出来了他。
沉简想起刚才在街边上看到的小轿车,那是最新款的车子,好像还是从国外进口回来的。
他走过去与李竹遥握了下手寒暄:“你怎么在这?”
李竹遥挠了挠头:“咱们得有大半年没见了吧,都是从国外一起留学回来的其他同学都有联系,就跟你一直没联系上。”
唐伊听到国外这两个字,不免多看了他们一眼。
她一向觉得沉简不像是在村里的人,无论是戴的手表,还是他的穿着,都跟他们格格不入,现在听到这话,这才解了她的疑惑。
沉简说:“怎么会,我这半年一直在忙,没时间跟你们聚。”
李竹遥接着又问:“听说你没去局里上班?干啥工作呢?下海了吗?”
现在下海的人很多,像他们留学生好多人都下海了,只是做的都是小生意,还没做到大生意上。
沉简摇着头,把自个在村里给村民拉煤的事说了一通。
李竹遥越听越觉得不相信:“你没诓我吧?凭你的能力,下海做生意也是绰绰有余的。”
他们一起在国外上大学,读书好几年,却一直没适应国外的生活,只有沉简适应的很快,而且他早在大学时就已经在投资一些生意了。
对这种天生的生意人,他们都觉得沉简脑子太好了,回国肯定会给国家做出贡献的。
现在听沉简说他在拉煤,李竹遥不信:“真的假的?这话我可跟其他人说了啊,他们怎么传我可管不了。”
沉简默认又说:“听说你开了饭店,那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他说着自个到了羊汤锅子前盛了两碗汤,一碗搁在唐锁跟前,又把一碗搁在李竹遥跟前,这才回身坐回到座位上。
不管是哪个动作都很娴熟,仿佛早就是这个家的一份子。
李竹遥纳闷,看了眼站在窗户边的唐伊,低声问:“那是你媳妇?”
“你小子,说什么呢”唐锁听到了这话,看李竹遥指着唐伊,高声说道。
沉简笑了下:“不是,我只是借住他们家里。”
“哦,这样。”李竹遥有些失望地说道,又想起了自个来的目的,瞅了眼手背上的表,忙说,“帮个忙?”
沉简努努下巴:“能帮上的我尽量。”
李竹遥便把自己来这里的目的说了一遍,这才瞅向唐锁:“叔叔,我们是朋友兼同学,我绝对不是骗子,不相信您就问问沉简。”
唐锁这些天对沉简的印象一直很好,尤其是他向来都是准时回家,也不带乱七八糟的人回来,还时不时地给儿子带吃的
他摆手说:“我不管你们年轻人,让我们家伊儿跟你聊几句。”
唐锁说着便站了起来。
“咦,您家真是闺女当家?”李竹遥疑惑地问道。
他进货的时候也见过不少小商贩,那些做小买卖的一向是家里的男人做主
“可不是,我们家就是闺女做主,我老了,还得照看老人,哪经得起你们这样折腾。”唐锁回应。
唐伊早就听到了他们这边的聊天,尤其知道李竹遥和沉简认识之后,她便心里有数了。
唐锁看着闺女说:“只要不去城里找李田观,在家里怎么折腾都行。”说着人便出去了。
唐伊笑了下,她爸唐锁刚开始一直跟她说,不让她再找李田观了。
这些天她一直忙着店里的事,她爸便觉得闺女心收回来了,这几天都没怎么唠叨了。
李竹遥做出发誓的表情:“还是刚才那些事,话也是那些话,尤其是咱们都是沉简的朋友,按理说该亲上加亲的,你就卖给我们得了。”
沉简扯了下嘴角:“怎么就亲上加亲了。”
“意思都一样。”李竹遥敷衍道,生怕唐伊拒绝他。
唐伊问沉简:“你们是同学,你觉得呢?”
沉简看她脸色泛红,身上穿的太厚,在这火炉烧的旺盛的屋里额上出了一层薄汗。
他想了想点着头:“我也觉得可信。”
李竹遥忙说:“看看,我们这么铁的关系,绝对是可信的。”
他说着还拍了下沉简的肩膀。
唐伊思索片刻点着头应声:“那成,我们每天的量前期不会多,之后看你们的销量来定出一个适当的数字,这样咱们都把损失降低一些。”
她的话有理有据,李竹遥赞叹:“你说的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
话说完,唐伊看他们两个人似乎还有话说,便又跟李竹遥商定了一些明天要做的数量。
中间来买烧饼的人也多了一些,她又去门口忙活了。
沉简跟李竹遥说了好一通话,从国外说到了回国,又从回国说到了工作上。
眼前的李竹遥是照着学到的知识和家里提供的财富,回国没几个月便下海开了一个饭店
临到走的时候,天已经黑下去了。
李竹遥又把墨镜戴上,这才离开了烧饼店。
唐伊跟沉简站在门口目送车子离开。
她想起李竹遥戴墨镜的样子,笑了下看向沉简说:“你朋友挺有意思,都这么黑了还戴墨镜,回家开车得慢一些。”
沉简无奈摇头:“他刚回来没多久,还在适应这里的生活。”
他说着正要往院子里走,但看唐伊没动静,便也止住了脚步。
唐伊看那辆车到了村口便拐向了去市里的方向,她又说:“你不也是出过国的吗?怎么在这里拉煤?”
“赚钱多啊。”沉简说着又想起了什么叹了声气。
“你就这么甘心?”唐伊又问。
“你呢?甘心?听说你都好久没去市里见李田观了。”沉简反问唐伊。
“没什么不甘心的。”唐伊说。
此时风吹了过来,她打了个哆嗦,转了话题:“要是你朋友坑我,我可不答应啊。”
沉简笑出声:“知道了,你放心,他虽然有时候不靠谱,但商人基本的诚信还是有的。”
“最好是那样。”唐伊说着向着屋内走去。
沉简看她的背影,跟初次见她时瘦了一些,风吹着,前面的人接着打了个喷嚏叮咛:“你的车记得停到院子里,村里说最近有小偷偷东西”
“知道了,小啰嗦。”沉简低声说道。
前面的人跺了下脚,到底没回头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