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门被外面的人使劲推搡了几下，唐伊看了下门边上放着的长木棍，就要拉开门。
但还没碰到门锁，便被一双小手挡住了。
唐伊看着挡住门锁的弟弟，他的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看着唐伊说道：“姐，别开门，我害怕。”
“别怕，外面是谁？干嘛的？”唐伊问道。
外面的人似是听到里面的说话声，粗声粗气的声音响彻耳边：“你爸都不认识了？真够可以的，不声不响地就去找男人，也不怕你爸我在村里名声坏掉。”
紧接着又接连响起了一阵脏话连篇的骂声。
屋内的唐伊实在听不下去了，虽说外面的是原主的爸爸，但这阵仗和架势，却像是要狂揍她一顿似的，难怪母亲让她躲在屋内。
只不过唐伊不是原主，她看着仍旧捂着门锁的弟弟问道：“咱爸经常这样吗？打人吗？”
眼前的小男孩，想了想摇头：“倒是不打人，就是爱摔东西。”
他的话音刚落，外面便响起一阵啪叽的响声，那清脆的声音，像是有人被打了一巴掌，脆响异常清晰。
唐伊心里咯噔一声，接着听到外面母亲带着哭腔的呜咽声。
随即而来的便是一阵混乱声：有摔东西的，还有旁边劝架的。
唐伊忍不了了，她手里握着木棍，扭了门锁，一把把门拉开。
门是朝着内部打开的，外面倚在门框上的男人似是没料到门会打开，他先是愣了下，看到唐伊之后，便破口大骂：“你这个不孝女，还敢开门，看我不打你。”
他说着便揎拳掳袖，抡起了手掌，作势要打人，门外的人有很多，还没等他把手臂落在唐伊脸上，便已经被站在旁边的人挡住了。
唐伊看着眼前的男人，瘦高个子，背部微弓，眼睛瞪的像是铜铃，眼神中带着凶悍的劲头。
拉住他的是几个跟他年轻相同的中年男人，旁边母亲正捂着一边脸哭泣，脸上满是泪水。
李雪英见唐伊出来了，三两步走到她跟前，用手背擦了下脸上的泪水，着急说道：“你这孩子，咋还出来了，让你躲在里面就躲着。”
“咋的，她敢躲着，我就能把门踹开，今天非得揍一顿，再不教训下次指不定人能跑去哪了。”被架着胳膊的男人正是唐伊的父亲--唐锁。
唐锁脸上充斥着酒后的通红，看见唐伊，已经有些不理智了，一门心思要揍这个闺女。
唐伊手握着木棍，走到唐锁面前，又看了看周围围着几个村民，不慌不忙地说道：“您可冷静点，还没搞清楚事呢，就要打人，还打女人，我妈能由着你打，这事儿我可不认。”
周围的村民像是第一次见到唐伊这样似的，互相看看，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这个不孝女，给我放开，我今天还必须得揍你一顿。”唐锁挣扎了几下，架着他的村民还是没放开。
不是不想放开，而是看这父女俩，谁都不让谁的样子，不晓得放开会不会祸及到自己身上。
几个人正在发愣期间，李雪英拉着其中一个人说道：“哥，您先帮忙把唐锁给送到您家去，这情况，再闹下去得没完了。”
眼瞅着眼前情况不对劲，身边架着唐锁的村民，一听这话连忙点头。
唐伊也没打算真动手，只是嗤笑了下警告道：“这次就算了，下次您可记得，就算是喝酒了也不能打人。”
这些话一出口，唐锁骂骂咧咧的声音更难听了，但因为喝了酒，神智已经不清楚了，被架着出了门。
院子外面接连响起了唐锁的骂声，声音逐渐远去。
唐伊把木棍放在门边，看着母亲的脸颊，被打的那一边脸颊因力道没有很大，虽有些红但到底还是没有太显露在脸上。
李雪英摇着头，拉着唐伊的手说道：“你这孩子，怎么去了趟城里，人就变了，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唐伊挽着母亲的胳膊走到沙发区，仔细看着脸上红肿的皮肤，用手轻轻触碰了下。
李雪英缩了下脸，接着握住闺女的手，一面给她取暖一面笑着说：“就一巴掌，哪有什么事，倒是你，上午是怎么了？”
李雪英眼角余光看到儿子还站在原地发愣，她摆手让儿子也过来。
等到儿子过来后，她摸着唐文杰的头心疼地说：“唐文杰是大男孩了，哪有让姐姐保护你的，你应该保护姐姐是不是”
被唤作唐文杰的男孩先是看了眼唐伊，这才钻进了李雪英的怀中，闷声应着。
唐伊看着弟弟，那男孩显然有点害怕她，她只好装作娇弱的样子说道：“别害怕，等你长大了再保护姐姐，现在姐姐先保护你。”
她说着在四周环顾了一圈，这是个小小的客厅，家具是成套定做的木质结构，家具外层的红漆已有些褪色，沙发茶几都齐全，除此之外便没有其他的家具了。
身后墙上贴着几张年画娃娃，还有几张财神爷的画像。
而她正对着的墙面则挂着一个大镜框，镜框很大，约莫长短各有30多厘米，里面夹着好多张老照片，有一寸的也有几张五寸的。
最引人注目的则是全家福照片，一家四口，儿女双全，只是看样子，她已经21岁了，而弟弟则才6岁，光看照片那是令人羡慕的一家人。
唐伊盯着那个照片，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有人戳她，这才回神。
“姐，喝水。”唐文杰戳着姐姐的胳膊，指了下放在茶几上的搪瓷水杯，看着她的眼神中带着探究。
“乖。”唐伊摸了下弟弟的头顶，接着问，“你害怕我吗？”
唐文杰一听这话，先是摇头接着才点头。
“怕我什么？”
“不怕。”唐文杰立刻否定，又偷瞄了下唐伊，见她没生气，接着又说，“以前姐老是凶我，嫌弃我。”
唐文杰还要说什么，门外响起了李雪英的声音。
“该吃饭了。”李雪英说着话的功夫，人已经进屋了，手里端着两碗冒着热气的汤水。
她把饭碗放在桌子上，接着说道：“还有炒白菜，馒头，今儿中午就先垫巴点吃。”
说完人又出去了，唐伊应声也跟着出屋了。
屋外的冷风一直没停过，虽然是下午，但太阳已经落下山，阴暗的天空显得整个村子萧瑟不已。
家里的厨房在屋外的左手一间小房间内，应该是专程建造的厨房，厨房内部不大，有一个大的炉子可以放两个锅。
李雪英正在掀开一个大锅，里面盛着馒头，她把雪白的馒头放在碗里，这才又走到另外一个炉子里装着炒白菜。
唐伊也没闲着，帮忙递碗盛汤，进出几次，把饭端上桌子，这才又出来，扫了眼厨房旁边的小房子。
他们家的院子很大，除了正中间一排能住人的房子之外，又加盖了几个小房子，其中一间是厨房，另外一间是仓库，也可以说是粮仓，里面放着袋装的小麦玉米。
仓库旁边还有一间小屋子，临近街面，门朝着街面直对着，门上落着锁。
唐伊贴在玻璃上，看到了里面摆放着几张小桌子，还有一个大土炉子，显然用于做生意的。
“伊伊，进来吃饭。”李雪英在屋内远远叫着。
唐伊答应着，折身进屋，她推开门，便打了个喷嚏。
李雪英还在茶几上忙活着，她把碗和筷子都拾掇好，又张罗着唐文杰吃饭。
“看这天，是要下雪了。”李雪英看唐伊进屋了，招了下手，“喝点拌汤暖暖，今儿是不是大半天没吃饭。”
“嗯，就等着回家吃您做的拌汤呢。”唐伊笑着说，她其实并不知道拌汤是什么。
茶几上整整齐齐摆放着几个碗，其中有三个碗里盛着微红色的汤，汤里有西红柿豆腐。
“疙瘩汤。”唐伊自言自语，带着惊奇说道。
“这孩子，快吃吧。”李雪英以为闺女是饿得不行了。
唐伊点头，疙瘩汤还冒着热气。
她拿起筷子搅拌了几下，正要凑近碗沿喝上一小口时，碗里多了一个小瓷勺。
“姐，慢点喝，烫嘴。”唐文杰把勺子放在唐伊碗里。
唐伊看着这个勺子，眼圈红了下。
屋外的天气逐渐黑下去，墙上的老式钟表指针走向了4这个数字。
李雪英把墙上垂下来的电线拉拽了下，屋内亮起了电灯泡昏黄的光。
她看着茶几上吃饭的闺女，到底是没忍住，给唐伊掰了一半馒头，温柔说道：“慢点吃，锅里还有，这疙瘩汤里放了香油，是不是很好喝？”
唐伊这才发觉汤为什么这么鲜美，她点头称赞：“好喝，可惜肚子装不下了，不然我能喝好多碗。”
李雪英放下筷子，坐在旁边听她说完，这才又问：“上午去城里找到李田观了吗？”
“没，门卫大爷说他去外地了，这几天都不在电视台里。”唐伊实话实说道。
她其实知道门卫李大爷的说辞也是一种借口罢了，只是她并不在意是不是真话，反正以后她也不会再去找李田观了。
“那你怎么想的，还是喜欢李田观啊。”李雪英犹豫了下，这才接着问道。
她虽然年龄已经五十多岁了，但思想很开放，也不觉得问出来的问题有什么不对。
“报纸上常说要自由恋爱，村里拉纤说媒的人很多，你也到了适婚年龄，在学校毕业后一直没工作，就等着嫁给李田观呢，现在还是这个想法吗？”李雪英接着问道。
李田观是本村的高材生，上完大学后，回来便分配到了电视台工作，可以说那是吃公家饭的。
现在农村出去的大学生，吃着公家饭一般都是找公家饭的女娃。
再看自个的闺女，长的好看，只可惜了，本来安排好了民办学校的教师工作，可她不愿意去，硬是要跟着李田观，生生耽误了一年。
现在一年过后，大学生也多了起来，早前安排好的教师工作也没了，只能在家待着，啥也不会做。
好不容易听说李田观念完大学，回到了城里，又张罗打听了好几天，一直吵着要跟李田观表白。虽然结果显而易见的，但自个的闺女那倔性子，她最清楚不过了。
这次就是要听听闺女怎么说，看她的样子，上午在李田观那里肯定吃了个鳖。
唐伊看着母亲说道：“以前我不懂事，今儿去了趟城里才明白人外有人，以后我就在家看看有什么能赚钱的，好好赚钱了，再也不干那些脑子坏掉的事了。”
李雪英听着闺女这样说，不住地点头，脸上渐渐淌满了泪水。
这几年因为闺女不省事，让他们夫妻俩颇为头疼，而且因为那个李田观，闺女耽误了工作，现在到了适婚年龄都快要嫁不出去了。
想到这里，她立即地说：“好，就在家待着，哪也不去了，到时候我跟村里说媒的婶子说说，给你找个好婆家，咱要人品好的，不受那不招人待见的委屈。”
唐伊看着桌子上的手绢，帮李雪英擦了下脸上的泪水，接着说：“还是挣钱重要。”
李雪英已经沉浸在激动的心情中，哪顾得上唐伊后面说的，只是一个劲的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