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膏药够黏
车上下来一个披头散发,身穿松松垮垮长衫的中年男子,白里透红的皮肤,李繁一辈子都难以忘怀。
就是那个死变态……李繁像是被闪电劈中一般,眼睛瞅着马车方向,心中扑通扑通狂跳。
蔡府那段经历,说出来真是打脑壳,绝对是心理阴影的存在。
车里轻轻咳嗽一声,就有一个官兵小跑到那车前,跪着将身体弯下,脊背得和地面平行。蔡和撩开帘子,缓缓站起身,以官兵为台阶,一步一步不慌不忙走下车。
他手里有一个布袋,装着一包粉尘样的东西,右手轻提衣服裙摆,来到了马匹跟前。
李繁狠狠吞了口口水,呼吸有些急促,用脚趾头一想都能知道,那是什么。接下来蔡和的操作,也确实有让李繁和周围人群颠覆了三观。
他并不在意周围看热闹的行人,将布袋口绳子解下,口子扯开,从袋子里面抓出一把五石散,自己猛然吸一口味道,用一副非常享受的表情,把手伸到马匹嘴边。
原来还烦躁的两匹马,顿时就安静下来,如同吃草料一样平常,不断吐出舌头从蔡和手掌中舔食五石散。
这家伙,看架势应该不是第一次这样了。
手掌中五石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清理,蔡和十分满意,拍干净双手之后,又伏在马匹脖子处轻吻了两口,扫视周围一圈后,使劲在马屁股那里一掌打下。
服用五石散之后,两匹马一边乱跳,一边用肩膀相互摩擦,还时不时发出叫春嘶鸣之声。缰绳牵扯,马儿活动不开,蔡和直接从官兵手中抢过武器,一刀就砍断了车和马之间的联系。
没有缰绳束缚,两匹马变得不知羞耻起来。而蔡和,竟然抱着肚子,站在旁边哈哈哈大笑。
“两匹公马,伤风败俗! ”
李繁愤愤,忍住干呕,像石森使个眼色,石森就从腰间拔出剑,冲到马儿跟前,对着脖子一个横劈,手起剑落,马儿应声倒地,四肢瞪直,反踹两下,也没有了动静。
兴致被打断,蔡和脸上笑容瞬间绷紧,他看向石森,见对方目光所向正在自己身后,不由转头而视,将注意力投射到李繁身上。
“哟哟哟,原来是你啊,小公子,看你红光满面,这几日快活不少了吧,啊哈哈哈。”
李繁三日未归,从画中得知,和此人关系不小,又被眼前双马景象震撼,牛金眼神变得莫名,都斜着眼珠看李繁,像是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
发现牛金表情变化,想是误读了话中之意,他立马纠正:“你脑袋里面装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没啥事了,老二,石森,我们走吧。”
李繁就当没有听见蔡和说话,既然小朋友就下来了,自己受伤也不重,朝石森晃了晃头,转身要走。
再次被无视了,蔡和当然不答应。他“呵呵呵”地笑着,张开双臂一步一摇头,走向李繁:“把我的马杀了就想走?恐怕没有这么容易吧。”
“当街纵马行凶,残害百姓,你还有理了?”李繁后退两步,斥问道。
“在襄阳城,我们蔡家就是理!有谁不服,可以站出来。”
周围一片静寂,杏仁和商贩们面面相觑,不敢出声,默默低下头,甚至有些人因为恐惧,倒退跌倒在摊位上。
蔡和用一个夸张的笑容,耸动双肩,对周围冷笑。他又上下打量李繁几人,捋着八字胡说道:“瞧,没有一个人有异议。正好,府里寒食散还很多,我看你长得细皮嫩肉,不如留下来,陪我玩几天,就当杀了我马儿代价了。”
随即,神色一变,大手一挥,对官兵下命令:“把他们给我抓起来!”
官兵一拥而上,那凶猛气势,吓得旁边行人商贩像无头苍蝇样到处乱窜,生怕祸及自己。
李繁和牛金趁乱扭头往屋巷中钻,有了行人阻挡,把官兵甩开一大段距离,石森虽然被包围着,但其身手不凡,手中长枪舞得风起云涌,一时间也近不了他的身。石森长枪绕身体一挥,逼开官兵,寻了个破绽,也往李繁逃走方向突围而出。
襄阳城背靠汉水襄水,城中水网密布,河桥并行,河两边种载着许多树木。石森穿过屋巷,跳落五六级台阶,疾步跑到桥,和李繁二人汇合。
借着河边树木的遮挡,他们离官兵视线越来越远。但光逃不是办法,要甩开他们,找个机会出城。目前看来,桥洞里是最适合躲藏隐身的地方,河多则桥多,桥多则洞也多。
“老二,石森,我们到那躲一下。”
又跑过一座拱桥,拱桥下正好有凹进去藏身之所。他们二话不说,跟着李繁,跳到河边不满青苔的石块上,然后迈着小步伐,侧着身体,背靠河边慢慢藏进了桥洞中。
将身体尽可能往里面靠拢,躲进了黑暗之中。藏不多时,只听得一连串脚步声过去,他们也慢慢放松了警惕。
李繁松口气,对石森到来襄阳有诸多不解:“你到此地,新野情况不乐观?”
脚步声虽然过去,但石森紧张度比李繁重,他将让俩护在身后,将头往后扭,说道:“我们重创了刘磐,俘虏了黄忠,现在新野在外面手上,我是因为担心兄长,所以以新野黄忠给蔡夫人献礼的名义前来襄阳,只为找到兄长,保护兄长。”
“那就好”,李繁悬着的心也稍放下来一些,“新野在手,事情总回收转机。石森,还是你厉害,把黄忠也收拾了。”
石森嘿嘿嘿傻笑,用手摸了下后脑勺,谦虚地说:“关羽关将军才厉害,如果不是关将军出手,估计新野会守不住,有机会,我一定要向关将军学习学习,要是能拜他为师就好了!”
“也不是不行,等见到他,我帮你问问看。”
“真的吗?多谢兄长了。”
未几,石森又问:“兄长,后面有何打算?”
李繁低头,略作思考,悠悠说道:“关将军驻守,樊城那边不知道甘宁兄弟是否也顺利,若像计划中发展,那么现在有三个城池在手,但即便如此,宛城仍在曹操包围之中,危机尚未解决。我想,先往樊城,联络甘宁,而后赶至新野,带上尽可能多士兵,去援救宛城。”
他顿了顿,深深叹了一口气,若有所思,继续说道:“如果这样还不行,那么可以考虑和蒯良做个交易,以他想要的做条件,借兵。”
那一觉睡了三天,睡醒之后吃了顿好的,襄阳和平繁荣的生活,差一点让他忘记了,南阳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他。
水流潺潺,桥洞下三人谈话声音虽小,却飘飘荡荡传得很远,甚至能传到官兵的耳朵里。亏是白天,人虽然没有街道上多,但也不少,分散了注意力。
走在最后的官兵,听到了些蛛丝马迹,突然停下,侧耳仔细听,似乎听力还比较出众,循着声源,越靠越近桥洞。
对于疑似脚步的声音,他们比较敏感,一下子就把嘴巴拉链拉上,暂时屏住呼吸,将视线盯住在河岸边。
但这样操作并没有起作用,就算他们把鞋底努力往暗影里塞,还是被官兵看到了。
“他们在这!”
那声音像平静天空中一枚惊雷,炸开了他们三人的安宁,也炸来了追兵。
他们一看河边上方露头,就知道位置暴露了,迫不及待从桥洞另一侧跳上台阶,爬到桥面之上。
前面追兵闻声赶来,初来时方向也有官兵接迥而至,将他们两两包围。眼看官兵就要到跟前,要逃生只有跳到河里面顺流而飘走了。
三人眉头紧锁,不断侧头测量观望追兵距离。也不是天无绝人之路,只听到一声呼叫,他们不约而同望向一个地方。
又是一个小屋巷,嗯?那屋巷不是断头巷子,刚刚跑过的时候,瞟到的。
“繁哥,繁哥?这里……”
声音被压低但能穿越过空气,压缩到三人耳朵里。
“单福?石韬?走!”
屋巷中两个脑袋探出来,招呼他们过去,见是熟悉面孔,李繁也毫不犹豫跑过去。五人小心翼翼地钻进巷子之中,来到最里头后,石韬从旁边招来一根长木头,将之立起来,三下五除二就跑了上去,翻到了屋巷另一边。
依葫芦画瓢,后面四人在追兵来到之前,纷纷经长木头爬过墙。单福爬在最后,他将巷子中仅有的这根木头,丢出了巷子之外,丢到了他们落脚的这一边。
“兄长,城西驿馆还有我们兄弟,我们去跟他们会合,一起走。”
暂时安全,他们跑出一段距离后,石森放慢脚步,叫住李繁,指着侧边那条路说道。
“好,那我们走这边。”
襄阳不仅水网处处都是,连房子院落,屋巷也是。为避免再次被追兵追上,他们以驿馆为目的地,不断变换路线,争取混淆视听,脱掉那粘人的狗皮膏药。
终于,在石森领头之下,回到了驿馆,四人做到大厅桌子上喘口气,喝杯水,他匆匆忙忙叫兄弟们集合,说兄长已经找回,得马上离开襄阳这个是非之地。
襄阳是荆州治所,驿馆规模足够大,石森带来的一百多号兄弟也在整装待发,一声令下,不到一刻钟,已经集中到李繁面前,随时可以出发。
“哈哈哈,小公子,你终于回来了,这下还不是瓮中捉鳖!”
李繁快要哭了,无力地一甩头:“这个变态,有完没完,像块膏药一样,真够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