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此非癫痫
“当之且慢,来访原因有三,一为天下病患,二为曹将军惜才,三又当如何?”
这个胃口吊得,让郭嘉始终惦记着。他伸手拉住李繁手腕,意识到过于鲁莽,马上又放开。
李繁看他严肃又认真,不禁失笑,便将第三个原因说出:“我师父华佗,为人正直刚毅,心存百姓,已有多次征召未到,以后可能还有很多次。常言道,事不过三,我预料终有一天会出事。这三就是,若曹将军怪罪他不从征之罪,烦请奉孝多美言几句,免我师父牢狱之灾,杀身之祸。”
“那是自然,若华神医有难,嘉必尽力作保!”
“多谢,告辞!”
见他起身要走,就这么离开好像是自己怠慢了,郭嘉马上喊家丁准备酒菜,邀请一起用餐。
“奉孝不必客气,时间也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从古到今,中国式请客似乎都是这样,在相互推让中达成共识。不管想不想留下,会不会留下,总要推脱一番。
“我视当之为知己,若当之执意要走,实在不敢强留,只是粗茶淡饭已经备好,多少吃点再走?”
郭嘉诚意十足,再推脱就是李繁不对了。
“既如此,恭敬不如从命了!”
“哪里话!”
郭嘉佯作生气,拉起李繁手臂就往餐厅走去。
从书房到餐厅需要走过一个庭院,庭院里有几棵树,其中有银杏树。现在这个季节,银杏树叶子逐渐在变黄,落在地上,树下像是铺了一层厚厚毛毯子,风吹过,无数只鲜黄蝴蝶在飞舞。
煞是好看。
酒菜备好,两人双双落座。
“当之,请。现今只有薄酒,等药酒制备完毕,必邀请当之前来,脾肾双补!”
“哈哈哈,此事最宜。”
……
酒桌上相谈甚欢,觥筹交错中菜越吃越美味,酒越喝越香醇。
但心里头,挂着事情,酒足饭饱之后,总得向郭嘉请教请教。
这几日应该是整军备战,趁着宛城新旧主任交替,就此拿下。李繁也在此后得前往徐州为陈珪诊病。
第一次出差,心里有些挺期待,也有些紧张。
期待的是,能把病治好,绝对是个弘扬中华文化非常有力的壮举,徐州好吃好喝地方多,是个旅游绝佳圣地;紧张的是,陈家在徐州是豪门,好不好接触,能不能答应曹操要求,还是个未知数。
夹了块鸡腿肉,送进嘴巴,他说出自己心头顾虑:“奉孝,徐州之行~”
郭嘉将手中酒杯轻轻摇晃着,眼神变得深邃,像是洞悉一切,然后一仰头,闷了口酒。
一边给李繁杯中倒酒,一边说:“当之不必忧心,陈氏父子为人爽朗,智谋过人,常能体察民情,扶弱育孤,深得百姓爱戴。反观吕布,上则政令不行,下则不得民心,当之只管前行,事必能成。”
“只怕陈公台识破,枉费心机呀。”
“吕布刚愎自用,自以为是,陈宫即便智足谋多,未必为吕布所用。徐州不久即为明公之地,又有何所虑哉。”
郭嘉能看透人心,利用人心,有信心拿下徐州,只是排序问题而已。
“这么说,这趟徐州行,势在必得。不仅如此,还可以结识到陈家,为统一铺路?”
“陈氏父子早有投靠明公打算,这份功劳,送于当之,不可不再饮三杯啊!”
“喝酒。”
“干杯。”
郭嘉这么说,李繁总算放下悬心,心无旁骛吃饭喝酒,两人十分投契话着家常。不知觉已是掌灯时分,酒过半酣,越话越投机,恨不早相逢几年。
酒眼惺忪,看见一人慌慌张张跑来,对着他们鞠躬,神色焦急说道:“老爷,小少爷又抽风了!”
“啊,奕儿!”
郭嘉一惊,瞬间酒醒,丢下碗筷,往里间跑去。
李繁跟在后面,到了现场发现,并不是小儿高热惊厥这类疾病。
床上躺着个两三岁小儿,精神萎靡,面色萎黄,嗜睡露睛,手脚时时随呼吸有节律抽动,但柔软无力,也没有牙关紧闭和口吐白沫表现。床边上木盆中,散落着泄下带着青色稀溏便,味道倒不臭。
郭嘉爱子心切,又喝了酒,已经不能完整思考,此时跑过来,抱着他儿子喘着粗气。
李繁摸了郭奕四肢末端,抓起小食指查看指纹,安慰说道:“奉孝不必担心,此是慢惊,不是惊风癫痫!”
“何以见得?此类情况已经数次,作为父亲,我怎能不担心。”
“惊风癫痫,除了手脚抽动之外,还有口吐白沫,角弓反张,意识几乎丧失,两眼上视。贵公子虽见四肢抽动,但并无上述症状,而是表现出脾胃虚弱症候。”
郭嘉努力回忆,好像是这么回事。
自从去年给儿子郭奕吃了杏子酒和羊肉以后,就出现了呕吐症状,而且有三天未解大小便,求医诊治后,用过大剂量大黄猛攻,导致腹泻一月之久,后来就出现手脚震颤这个毛病。
再后来,又出现几天不大小便,郭嘉又传召医生用大黄泻下,只管得到几天。如此反复,直到现在。
“不可再通利大小便了,否则除了手脚冰凉外,身体因脾阳受损变得寒凉,病就难治了啊。”
郭嘉捶胸顿足:“不拉出来,奕儿难受啊!体内污秽不排,病如何能愈?”
真是,郭嘉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李繁还是有点无奈。和聪敏的人谈话,有时候就会很累,因为他们会根深蒂固坚持原有想法,经常听不进去建议。
“奉孝呀奉孝,若只通利大小便能恢复,不是早就恢复了吗?为何现在表现越来越明显,四肢抽动间隔时间为何越来越近?!”
“这~”
李繁趁热打铁,解释道:“脾主四肢,前因酒食所伤,虽一年而未能尽消,后又下利数次,中焦已然虚寒。非消食药不能动其坚,非温补药不能去其风!”
郭嘉见儿子平静下来,就慢慢弯腰,将他放回床上,盖上小薄被,凑近亲了一口儿子额头,松了口气。
“扑通”,郭嘉转身就跪在李繁面前,恳求说道:“麻烦当之救治我儿子,免受脾胃不和之苦!”
李繁被突如其来的操作整得愣在当场,他匆忙蹲下,扶起郭嘉,要来纸笔,还像之前方式处方。
“我以保和丸为主方,合益黄散为辅治疗。我念你写,法半夏八分,化橘红六分,白茯苓一两,香附子八分,六神曲一两五分,焦山楂一两,丁香三分,青皮六分,云防风八分,诃子六分。上十味加水三升,浸泡半个时辰后,自始至终以文火熬制,熬取一升后倒出服用,一日三顿即可。”
郭嘉抄写下来后,拿起吹干墨水,给李繁检查一遍。
“待贵公子能进饮食后,将药换成地黄丸善后便可。”
李繁又将处方说出后,管家抄写下来,郭嘉吩咐马上去捡药熬药,连夜服用。郭嘉慢慢镇定了下来,不似先前那么紧张。
看郭嘉一头汗水还没有来得及擦掉,李繁微笑着说:“奉孝兄弟,这次你要给我诊金了!”
郭嘉像被冷水泼醒一般,打了个冷颤,眼球转动,刚放松的心情顿时又绷紧,颇具心事。他急忙站起,走到门口,探头出去左右快速扫一眼之后,匆匆关上门。
他附在李繁耳边,把声音压低:“当之,快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