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真不一般
李繁边往里跑,脑袋里反复回忆处理老夫人伤口的过程。
用凉白开清洗了半小时,剪除掉了坏死组织皮肤,用药有外敷创面,还准备了糖盐水,应该没有问题呀。
高温和烧灼可直接造成组织细胞损伤,凉白开长时间冲洗,也缓解的多余的热量,油敷保护了水分的流失,糖盐水也适当的补充了体液。
一系列操作是非常无菌的,他怎么想也没有发现问题出现在哪里。
可是,眼角流下的泪是怎么回事?是在担心什么?
李繁还在高中的时候,奶奶被肝硬化折磨了三年多才痛苦了离去;爷爷也在他大学时期被卡车夺去了生命,家人的遭遇让他坚定了学习中医专业的决心,他害怕亲人的离开。
老夫人的好,一度让他误以为奶奶还在。害怕再一次经历失去的痛苦,使得他像发了疯一样冲进去。
老夫人已经被扶回了房间里,闭着眼睛,额头上渗着汗珠。李整守在床边,握住的手有些颤抖,嘴里低声呼喊:“奶奶,您醒醒呀。”
李繁半跪在床边,以眼神示意李整借个身位,他要来把脉,检查确认看是什么原因导致的昏厥。
他从房间的脸盘架上拿过条毛巾,卷起来放在老夫人手下,当脉枕用,又将左手三指搭在她的寸关尺上。
摸到脉的瞬间他便松了口气,眉头也舒展开来。
老夫人的脉象微弱偏弦,重按而有力,有根而未绝,说明肾气未伤,即便暂时没有醒过来,但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他又查看了老夫人腿上的伤势,纱布已经被打湿了,需要进行更换,渗液还没有完全遏制住,外敷的药油得再加些药。
“可有银针?”李繁问。
“有。”
接过后面递来的银针,李繁在老夫人头上选了百会穴,脸上选了人中穴,双手选了内关穴和合谷穴,提插捻转行针。
大家看李繁脸色缓和,纷纷查问情况如何,有没有生命危险。
李繁手掌往门外一指,轻声说道:“大家不用担心,老夫人正需要休息,我们外面说话。”
听到李繁的话,大家悬着的心也放下来,留两人照看,其他都跟着出来了。
“奶奶的伤势如何了?”虽然无大碍,还没有清醒总归不能完全放心
“老夫人的病情,和这几日的变故有关。一来嘛,大火高温伤精耗气,二来你爹的离去让她痛失爱子,再加上一直没有好好休息,以至于此。”
“奶奶一生都在为我们担心,曾祖在时,远离官场,担心归途;爷爷在时,经营家族,担心远征;爹爹壮大产业,担心子嗣是否昌盛;现在爹爹升天,又该担心她的孙儿了。”
从这几天的接触来看,老夫人精明能干,属于女强人,李家的强盛离不开她。有她在,李家倒不了。
“你也不必太过忧心,老夫人只要睡个好觉,恢复精神,就没有什么大问题。”李繁安慰道。
烧烫伤的创面用了李繁开的药油,大多都好得差不多了,想起这几日的行为,也都放心下来,纷纷去把药油和干净的纱布拿过来。
李繁灵光一闪,脑海里出现《伤科集成》里面的一个治烧神方。他叫住众人,喟叹道:“多读书还是有好处的。你们去找些猪毛来。”
众人不明所以,张大嘴巴:“猪毛?”
“最好能找到一大篮子,洗干净以后甩干水分。在把过烧烫烧红,趁锅不注意的时候把猪毛全部放进去,盖上锅盖。等半刻钟,猪毛融化成黑炭之后,研细兑在药油里面,立刻清凉止痛,愈后亦无疤痕,至神至验。老夫人用了,不出半月,腿好如初。”
李繁冷静的表情和淡然的语气让众人笃定,世上真有如此神奇的药,立马着手去准备。
“大汉以孝治天下,你要多关心关系你奶奶呀。”
“我知道。有什么兄弟不妨直说”,李整不自觉的白了他一眼,都这个时候了,还在卖关子。
李繁迈下一步台阶,用嘴对着砖石吹一口,坐了下来:“老夫人年纪大了,长年的劳心,也带来了基础疾病。”
李整从怀里摸出一封书信,棉帛所制,小篆体整齐排列其上。
“听闻神医华佗就在巨野行医济世,或可请来一诊。只可惜,神医的一贯原则是只设诊点,不上门。”
老夫人的情况李繁就能够处理,现在只需静养,口味清淡即可。华佗是中医界的神医,李繁也想拜访拜访,能够再学个一招半式,那他的《青囊书》就不用失传了。
李繁颔首,回头看了一眼房间,说道:“老夫人新病,不宜奔波劳碌,更需静养。况且老夫人之前,应该有头晕头痛,胸闷心悸这些症状表现,不宜远行。”
李整微微皱起眉心,接着有摇头表示否定:“奶奶往日里神采奕奕,我倒没有见过她哪天不对付。”
旁边的侍女支支吾吾,指出了他的疏忽:“不是的不是的,老夫人有几次昏倒,只是害怕老爷和少爷担心,所以才不让我们说出来的。”
李整惊讶,生气的站起来:“可有此事!关系到奶奶安危,岂能不说。”
侍女丫头吃瘪,委屈的退后,李繁看不过去,把李整拉下来坐着。
“好了好了,以后老夫人有什么事情,第一时间老报告你们少爷,知道吗?”
侍女使劲点头,生怕再次被责骂。
李整端正了坐姿,摆出一副认真学习的态度:“奶奶的基础疾病是什么?头晕头痛?还是胸闷心悸?”
“你说的那是症状,是高血压的表现。”
“高血压?那是何物?”
高血压是老年病,也算是富贵病吧。年龄增长,高脂高盐饮食,长期思虑忧伤,都是高血压的病因。
“人体内血液是运行全身的,血管是约束血液周转通道。通俗来讲,热血沸腾,就是高血压最明显的形容词。”
“那这个是小问题”,听李繁这么描述,反倒觉得挺有意思。
“说小其实也不小,可怕的不是高血压的本身,而是高血压的并发症。热血沸腾,冲破身体其他地方血管都影响不大”,李繁停顿了一下,身体微微向前倾,补充道,“一旦冲破的是脑袋里面的血管,后果可想而知!”
李整虽弄武习文,但对这些还是一头雾水。
“头要裂开?”
“头倒不至于裂开,但溢出脉外的血,会让人瘫痪,半身不遂,生死不能!”
夏秋季节还在伏中,李整的背后却冷汗一片:“这就是,中风?”
李繁轻轻撞了下他肩膀,目光坚定的说:“兄弟你放心,不用一辈子吃药控制,中医药对高血压的治疗,效果好得,远远超过那些野蛮人的想象!”
咚咚咚,换药的物料都拿过来了,李繁轻车熟路的操作起来,没多久就收拾完毕,大家都退出房间。
擦擦额头上的汗,李繁望向院门:“让老夫人好好睡一觉,明天早上在过来请安吧。”
李整透过窗户看到老夫人脸色平静,呼吸均匀,嘱咐了侍女几句,背着手往外走,继续操办他父亲的后事。
“兄弟,你可真不一般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