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洗手台上捧起水来扑在脸上，双手支撑着大理石台面，楚星忱抬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这张脸依旧好看，被水沾染了头发，紧贴头皮。
望着眼前跟抽了什么风一样的楚星忱，洛屿无奈至极地摇摇头，随后递过去一包纸。
他没接，洛屿干脆上手，给他擦擦脸，看他脸上不滴水了，他再次耐心地开导：“不可笑。”
三个字落地，楚星忱眸中有些松动，瞟了一眼洛屿后，低着头看一层不染的地板，亮得能反光，他能窥见自己的不爽。
他静默了一会儿，从兜里掏出一包烟来，抽出一支，熟练的点燃，仰头吐了一口气。
“过成这样，真他妈够操蛋的。”楚星忱自我嘲讽一番，手心窝汗，整个人显得格外颓废，像个被家人抛下的孩子，搞得自己委屈巴巴的。
“你这人……”洛屿白了一眼他。
餐厅里音乐声戛然而止，楚星忱在厕所门口站了许久，一包烟全变成了烟头进了垃圾桶里，脸上愁绪仍旧不减。
看他这要死不活的样子，洛屿直皱眉：“你其实是知道他在这儿的吧？”
如果没猜错，楚星忱是准备带自己来气气刚才那个人，只不过一看到对方，他就把原本的打算通通改变了。
化身深情人设，对人家死缠烂打。
“你不说我也知道，把我叫来就是为了气人家吧。”洛屿递过去一张纸，“擦擦你的脸吧，总要傲气一点出去。”
“洛屿，适当的装傻充愣其实挺好的。”
音乐主题的餐厅表白的人挺多，已经换了另外一波人。
楚星忱徘徊许久，揶揄一笑，撇撇嘴站立，台上抱着吉他的少年如同一个没事人，仍旧在唱着歌，为别人的爱情伴奏。
刚才发生的事，他似乎没有放在心上，继续自己的表演，迷妹迷弟比比皆是，台下用餐的人也会被南新曦的歌声吸引住。
支架摆放整齐，镜头对着他一阵拍，总归是个小网红，看的人不少，楚星忱没有勇气再上去跟他说点什么，只能望着手机，翻看直播里的画面。
镜头里的人本人好看得多，不怎么上相，却仍旧好看。
评论区不停刷新的弹幕，一群人呼喊老公。
洛屿紧跟在楚星忱身后，男人高大的背影好像变小了，尽显沧桑，也不知道是第几次叹气了，他是真的挺无语眼前这个男人。
知不知道叹气容易把好运叹没的。
夜晚依旧热闹，光怪陆离，灯光色彩繁杂，楚星忱走路的速度很慢，偶尔遇到地上放着瓶子，他还会凑过去踢上一脚。
跟有多大仇恨似的。
空气中潜伏着隐隐冷气，洛屿抬头，暗沉沉地，盖住了星月。
很是明显要下雨的节奏，走前边的人心情差，一门心思往前走，轰隆隆地雷声，把洛屿吓了一跳。
夜晚太黑，他有些害怕地缩了缩脖子，目光四处打量，总算是找到一个灯火通明的咖啡厅。
已经很晚，依旧有人坐在靠窗边的位置，悠哉悠哉地仰头，与朋友说说笑笑。
小雨滴答落在身上，洛屿深呼一口气，加快了步伐，迅速追了上去，抬手去拉住了楚星忱的手腕：“下雨了，我们找个地方避一下吧。”
雨声淅淅沥沥，整个世界被笼罩上一层郁闷，楚星忱回过头来，眼睛直视着洛屿：“淋不死。”
一巴掌轻拍在他的手臂上，洛屿不耐：“你这人就不会好好说话吗？非要做出一副别人欠你几百万的样子，我是你的室友，不是你爹，老让我劝你，真够累的。”
对他太无奈，洛屿说话加重了语气，也不知道听在这人耳朵里是怎么样的，但是他觉得自己说话还算好听，至少没有把国粹使出来。
要是换成书瑞那个炸毛精，指不定把楚星忱骂成什么样了。
雨势渐深，也不管他说了什么话，洛屿赶紧拖着人往回拉，硬生生给楚星忱塞进了咖啡厅里，走到前台点了两杯咖啡，他又往瞟一眼，发现糕点也不错，又加了两份。
服务员的动作快，桌上很快放着咖啡和糕点，淡淡地香味，很轻，闻着却很舒服。
洛屿喜欢甜食，放上来他就只顾着吃，坐在对面的人一动不动，他抬头，嘁了一声：“你能不能不要老是板着脸啊，开心点。”
自认自己说话是很客气的，洛屿伸手捏起一个小蛋糕递过去，悬在他嘴边，他说：“张嘴。”
嫌弃地瞄一眼，楚星忱歪开了脑袋，他很讨厌甜食。
收回悬在空中的手，洛屿嗤笑：“嫌弃我手脏啊？”
“没有。”楚星忱接话，脸色好看了一些，没有刚才看着颓废。
咖啡厅外雨声还吵，滴答滴答地拍在楚星忱心头，面前喜欢吃甜食的洛屿，真的很像一只小兔子，有那么一瞬间，他居然觉得他可爱。
第一眼看到洛屿，他心里就一个字。
娘。
现在仔细一看，其实他也不是娘，深究一点，大概是……温柔。
脾气贼好。
“这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洛屿抬起头去看，泥水飞溅，街上已经没有人来往，路两排的店面门口围着躲雨的人。
桌上的咖啡退去了热气，洛屿问楚星忱：“你不喝吗？都快冷了。”
努努嘴，楚星忱嘲讽式勾唇：“大晚上喝咖啡睡不着。”
想都没想，洛屿脱口而出：“就你这精神状态，就算不喝咖啡，你今晚也睡不着。”
“……”
“我以为你其实挺会说话的。”楚星忱被他气笑了。
“那也不影响我看不惯你吧。”
气氛总算是活跃了一些，楚星忱看上去心情也好了不少，都没等洛屿找个话题跟他说话，他就先说话了。
“你有没有，遇到过一个想拼命在一起的人？”
“咋了？”洛屿抬头，把他打量完了，怼道，“你是……在装深沉？行了，喜欢就去追，不喜欢……不要也成。”
顿了顿，洛屿撇嘴，扶着太阳穴歪着脑袋：“想拼命在一起吗？楚星忱，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是个人都会离开你的。”
他太了解这种感觉了，随意的相信，的确容易出事。
清醒得要命。
还好他没有遇到什么拼命想在一起的人，不用体会这种叫做失恋的东西，它大概真的会让人很疼。
洛屿笑了：“算命的人说了，我这人，一生只有两朵好桃花，都是能陪自己走到最后的，看我最后怎么选择。”
他还挺好奇，什么样的人能陪自己走到最后去。
“你还信这个？”楚星忱笑了笑，心情总归好了一些。
“以前不信，现在我觉得可信度还是挺高的。”洛屿咂舌，耸了耸肩，无奈地说道，“我确实遇到的都是烂桃花。”
渣男，他遇到的数不胜数，总有人想害他。
洛屿语重心长：“男孩子出门在外，一定要记得保护好自己，人心险恶啊。”
被他逗乐了，楚星忱揉了揉鼻子，暂时不去想南新曦的事儿，两个人一来二去，聊了好些话，吐槽遇到过的奇葩。
楚星忱也没什么两样，也就是个普通人，遇到一肚子糟心事儿，洛屿对他的印象好了一些，至少记忆里不保留事儿逼的形象了。
“对了，你怎么会想着跟人合租呢？你那个台球厅应该还挺赚钱的。”洛屿疑惑。
“安全感。”短短地三个字，楚星忱说得很慢，好像是带着点害羞地意思，他叹了一口气。
“你还害羞啊。”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洛屿哂笑，“也没什么，我还怕黑呢，这些都很正常。”
时间过了许久，雨停了，摇晃地树枝停止了摆动，夜晚的风变得很温柔，暮色苍茫，咖啡厅陆续有人离开。
楚星忱起身，轻声说：“走吧。”
吃饱喝足的洛屿站起来，屁颠屁颠跑去结账，还不忘跑回来，把楚星忱没喝过的咖啡打包带走。
“这么节俭呢。”楚星忱的目光掉在那杯咖啡身上。
“那当然，付了钱的。”
他这一句付了钱的，让楚星忱想起了什么，刚才在音乐餐厅，自己好像点了一桌子东西，铺张浪费不说他貌似没有结账。
“你给我把账结了？”
“什么账？”
洛屿若有所思，哦了一声：“你说那个音乐餐厅吗？你又不在，我不结账难道逃单啊？我是那种人嘛。”
晃了晃手机，楚星忱说道：“我给你转账，多少？”
洛屿也没打算要他给自己转账，一顿饭而已，谁请都一样，他摇摇头：“不用，没多少钱。”
往前走了两步，手机突然响了，机械女声传来：“支付宝到账五千元。”
啥玩意儿？
他转过头去，身后的人刚好放下手机，摆摆手，不用说话他都知道是什么意思，眼神里分明挂着，不欠他的。
“这也用不了五千啊，你还真是财大气粗啊。”洛屿想转回去，发现没有这家伙的支付宝账号，他有些懊恼。
转头就想给他转过去，手机还没解锁，楚星忱上前一步，按住了他的手指头，低头望着他：“反正也快到交房租的日子了，算进去也行，免得麻烦。”
裤腿染了水渍，洛屿啧了一声：“你是有钱没地儿花是吧。”
晃了晃脑袋，楚星忱否认：“那倒没有，我欠了一屁股债呢。”
洛屿只当他开玩笑。
黑暗里，一高一矮两个背影般配得不像话，身后的万家灯火里，悬挂着两颗未曾蒙面的心，有什么，在稍稍地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