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食堂承包

    也就是当天，下午四点半的时候，华盛工程部办公室里，许志林正在和几个设计师对着文博集团的那张模具结构图分析，前段时间样机虽然交上去了，但完全是按照文博集团的图纸做的，在他看来，这款机存在着很多问题，他当时和沈燕说过这款机有很多地方存在着不足，并在不足的地方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办公桌上摆着的图纸已经被他用各种颜色的笔标注出各种不同的符号，纵横圆弧线条上，有箭头，方框，圆点，三角形，尺寸数据。

    远处望去，活脱脱的一张地图。要是别人，根本看不清他这张图纸上的各种标记。他看了看表，快下班了。他让办公室里的文员小张给打印几份，然后又交代了具体的修改要求和注意事项。

    小张拿着图纸笑着说道：“许工，这图纸怕只有你才能看懂吧，鬼画符似的。亏你想得出来，干吗不直接在电脑上画呢？许志林这个时候虽然做了经理，但和他熟悉的人都还是习惯性地叫他许工。许志林笑了一下，我画的图当然只有我才能看得懂了，知道不，这叫机密，别人偷了去也还得请我破解。”

    小张是工程部里唯一的一个女孩，长得还算清秀，平时许志林和他玩笑惯了，说话也比较随便，他拿着图纸去打印。在打印的时候又端详着图纸看了一遍，这破图纸，还有人偷，白送给我都不要。能拿来干嘛啊！许志林已经整理好自己的东西，准备下班了。随口说道，你不要很多人抢着要呢。小张看着许志林要走，又问道，许工，晚上是不是有约会啊？你平常不是废寝忘食地呆在这办公室嘛，今晚怎么变性了。

    许志林觉得小张这女孩还真是可爱，笑着说道，“是啊，变性了，我已是大功告成，今晚我就不来陪你了啊！好好呆在这里看家。”小张左顾右看地看了办公室，发现人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就凑近许志林耳边，悄声问道：听说总经理今晚约你喝茶，你可是要飞黄腾达了，你到时候可是要照顾一下我们这些老朋友。小张说完，脸上泛起一种意味深长的笑。

    “别胡说，你听谁说的啊。”

    全厂上下都在流传，是你自己装着不知道吧。小张说完，又笑了一下，继续说道：刚才总经理打电话找你，你今晚就不加班，平时可没有这样的事啊，难道这还不说明问题吗？什么时候得请我们模具部的人好好吃一顿才行啊。

    许志林摇了摇头，“我看你啊，赶紧找个人嫁了吧，小小年纪一天到晚就知道胡思乱想，你要是把这心思放在工作上。那该有多好！”

    其实沈燕刚才的确是打电话找过他，许志林也的确是去了沈燕的办公室，沈燕对他说：“今天副市长来的时候特意叮嘱了一下，食堂需要整改，公司刚好也有这个打算，刚好前段时间许志林写过一份建议书，她觉得不错，只是近段时间来忙于和文博合作项目上的事，所以把这事给搁下了。今天副市长来视察时又提起这事，她和父亲商量了一下，决定按照许志林的建议来做。”

    许志林当时只是随便说了一句，“合作方文博的人这几天就要来考察，沈小姐你每天日理万机，很多事情都需要你亲自处理和接待，你看这种小事，干脆这事就交给我来做吧。反正工程部最近也没什么重要的事要做。”

    沈燕当时考虑了一下就点了头，也行，因为他考虑到这次食堂整改计划牵涉到刘副总，身边还真没多少人可以信赖，加上刘副总在厂里还是暗存着一定的势力。也很少有人愿意来做这事，而自己还得忙着处理很多华盛的主要问题，再说了，到时候刘副总真的有意见，他也好推脱这事是许志林做的。于是沈燕就问他，你是不是有好的人选？

    “我试试看吧，尽量找几个靠得住的人来承包，只要是形成了竞争。总会比现在的好。”

    “去吧，这事尽量快点。”

    于是，工业办的领导们没走多久，许志林也就来到了威哥那家小旅店，那家小旅店还是以前那个样子，灰色的外墙已经开始脱落，水磨石的地面已经有了大小不等的坑洼，和不远处的写字楼墨绿色玻璃幕墙相比，它就像一个穿着一身粗布的农妇，不合时宜地站在一群贵妇中间，显得那样笨拙和卑微，相连的房子已经开始拆迁了，周围散落着一堆残砖废瓦，他看着那栋熟悉的小楼。是啊，好久没来这里了。

    两年前第一次来这里时候就是住在这里，这里曾经给了他无限的快乐，希望和痛苦，以前前的那些记忆碎片又像幻灯片一样在他脑海里浮现，他曾经努力去尝试着忘记，但这些碎片就像镶嵌在他脑海里面似的，老是挥之不去，像一群蚊子一样时不时在他脑海里缠绕，只是现在生活让他明白了，很多事情，在尚未成熟之前，一定要学会忍耐，厚积而薄发，再也不会像当初一味的逞匹夫之勇了，有勇无谋，到头来吃亏的还是自己，但不管怎么样，他还是要好好感谢一下威哥，至少威哥没有亏待他。至少威哥曾经帮助过他，人生在世，有恩必报，有怨必还，他觉得这个时候是应该感谢威哥的时机了。

    走过那片断瓦残垣，周围静悄悄的，已经没有了以前的喧闹，见到威哥的时候，威哥正在门外光着膀子纳凉，他坐在躺椅上，面前放着一张小桌，桌子上摆着一个茶壶，仰面朝天，闭目养神，或许是这里已经很少有外人经过，也或许是他这么多年来的习惯使然，听到脚步声，威哥就自然而然地原本闭着的眼睛转向许志林，他怪异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人，这个时候的许志林已经没有了刚来时候的乡土气息。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已经是有模有样，他还寻思着这人会不会是来住旅店的。但又感觉不像，是来商量拆迁的事吧，也觉得不像，心里正暗自纳闷。

    但许志林早就认出了他，而且是在老远的地方就认出了他，威哥还是没变，光着膀子。满脸的络腮胡，微微隆起的啤酒肚，当许志林叫了一声威哥，他才楞住了，许志林走到他面前说道：“威哥，还记得我吗？我许志林啊！”

    威哥仔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端详了半晌，才猛然大悟，差点没叫出声来，“你个臭小子，还真变得人模狗样了啊。这么久也不来看看我。我都把你快忘了，要是你这声威哥不是叫的这么亲热，我压根就想不起你是谁了。”

    许志林笑了笑，没想到你还真记得我，进厂后就一直忙，再说被拘后就有些怕了，人也老实了，不敢轻易出来。他拿出一瓶茅台，对着威哥说，记得以前说过，发财了一定请你喝酒。现在虽然离发财还有点远，但说过的话还是要算数，今天嘛，我算是来还愿了。”

    威哥接过茅台晃了晃，“臭小子，混得还不错吗？改喝茅台了，是真的还是假的啊。不要拿假酒来骗我老人家啊。威哥我别的不行，品酒可还算是行家哦。”

    “假的到还不至于，刚刚在商场买的，来得急，一时也不知道该买点什么好，只知道威哥喜欢喝酒，所以就随便买了一瓶了，看，还有发票呢。许志林说着拿着发票晃了晃，再说，骗谁都可以，但绝不能骗威哥。要是连你也骗，那我不是成了背信弃义的小人了。”

    “好你个臭小子，啊！好久不见，嘴巴变得油滑多了啊，对了，你女朋友呢？结婚了吗？咋不带她过来，挺可爱的一姑娘。你得带她过来看看我。知道吗？我可是真的想喝你们的喜酒的。”威哥高兴得一连问着几个问题。

    “我女朋友，哦，你提起她可真是一件伤心事，好久我都没看到她了，真的，我现在也不知道她在哪里？谈到喜酒，怕是要让你失望了！”许志林叹息了一声，无奈地笑了一下。

    “女朋友要多宠着点，知道吗，小姑娘人不错，一定要顺着他，我估计你两就是闹别扭了，她还是在华盛，慢慢打听打听，找到她认个错。知道吗？年轻人，你听我说，一个男人不管怎么样，在自己心爱的人面前一定要服软。”威哥接着话锋一转，叹了口气，“难得还记得威哥我啊，不管怎么说也还算有情有义。就是假酒我也心满意足了，俗话说礼轻情意重。”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站起身子，“心意，你有这份心意我就够了。王慧这姑娘，也算有情有义，记得你被拘留的时候，她哭得像个泪人，大晚上也要威哥陪着到处去找你，唉！年轻人的爱情啊！我真是羡慕，无论如何，你要去把她找回来。”

    接着威哥又长长地叹了口气，“威哥现在难啊，孩子要上大学，老婆要进医院。房子又面临着拆迁，每个月这费那费搞得我焦头烂额。你这小子到还喝起茅台来了。怎么啦，发财了？在里面做得怎么样？有没有点进步，我当初可是看好你啊！”

    “发财倒是谈不上。不过现在有一条发财路，这不，就是来找你发财了吗？”许志林于是把今天沈燕交代他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说道，“威哥，我知道你这人心肠挺好，现在经济上估计也有些困难，不如你去厂里把食堂给承包下来。以你这样的菩萨心肠，加上你博学的知识和丰富的人生阅历。如果用在经营上，一定能把食堂搞好。到头来不仅帮了我，也帮了你自己，双赢啊！”

    威哥是那种热情好客的豪爽之人。他和许志林当初虽然只是泛泛之交，但这个时候却高兴得像老朋友重逢一样。对许志林说：“走，进屋坐，不知怎么的，今天见到你我特别的高兴，别的事，慢慢再说，等我到厨房去我们搞两个菜边喝酒边谈，怎么样？”他起身的时候看着许志林胸前的厂牌，顺便拉过来一看，模具工程部经理，惊呼了一声，哦，模具部工程部经理了，看来还真是混得不错嘛。说真的，看到混成这样比我自己混得好心里舒服多了，什么时候也给我介绍到你们厂里，去做杂工清洁工什么的吧。你看这样子，我这旅店是搞不下去了。这周围都得拆迁，到时候这里又得修建厂房，看，很多人都搬迁了，变成了一个大工地，住宿的人也不方便再来这里了。”

    许志林不好意思地拍了拍挂在胸前的厂牌，说道：“什么工程部经理啊，代理的，暂时的，前段时间工厂不是有点困难嘛，很多技术人员都走了，就我一个，技术稍微全面点，我记得你说过的话，慢慢来，说到底还不是一打工的，那有你做老板舒服呢。等找到合适的人选，我也就退位让贤了。”

    威哥笑着说：“我这老板可还不如你这个打工仔了，你怎么说也是高级技工了。都模具部经理了，我就算是老板也还只是个小老板。像我这样的小老板特别痛苦，你知道不，每天都得为了三餐扳着指头过日子，柴米油盐，什么都得精打细算。”说到这里，他不断地摇头，又不断地点头。“嗯，有出息，总算没让我失望，我就知道你有一天会出人头地的。好好干，老板不会亏待你的。”

    威哥一边说一边领着许志林走进屋，对许志林说：“你先坐，你看，这房子快拆了，整栋楼就我一个人住。算是看房子吧，他说着，打开电视机，你先坐着看看电视，等会让你尝尝威哥的手艺，别人常说，威哥不仅是心肠好，做出的菜也是一绝。唉！你这混小子还真是改变了很多，可我几乎是一成不变的啊。看来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这话一点没假。”说完就哈哈地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