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阴暗潮湿的小巷里,路灯忽明忽灭,偶尔爆发出一片电火花,老旧的电线杆上贴着各种不正规的小广告,翻倒在地的垃圾桶散发出难闻的气味,一只脏兮兮的流浪狗正在里面翻找残羹剩饭。
耳边的声音由远及近,嘈杂的脚步声和吵吵嚷嚷的人声中夹杂着一两声隐忍又克制的闷哼。
温郁清被空气中刺激性的气味熏醒,他按着臌胀发昏的太阳穴,缓缓睁开眼,视线里三四个穿着新潮,穿着花花绿绿的青年聚在一起,手中拿着棒球棍,将一个人围在中间。
那个人状态好像不太好,背靠着斑驳的长满了爬山虎的墙坐着,一条腿半蜷着,一条立起来搭着自己的手臂。
他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衣,袖子挽到了手肘,露出的半截手臂上大块的擦伤和淤青,身体前倾,头垂得的很低,让人担心时间久了要把脖子坠断。
“起来,别装死,刚刚不是能打的很吗?现在怎么跟条死狗一样不动了。”一个穿着黄色冲锋衣的人踹了踹青年的腿。
“就是,站起来啊,刚不是硬气的很,让你丫给哥哥们低个头跟要杀了你一样,还敢还手,敬酒不吃吃罚酒!”
“别跟他说那么多,继续打,我看这小子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得让他好好长长记性。”
其它的人附和着,其中一个人一直没说话,看青年仍一动不动,毫无求饶的意思,心里不由得有些烦躁。
他抓了抓自己红色的跟刺猬一样的头发,“去,再去车里拿两个球棍来,用拳头打的我手疼。”
其中一个绿衣服的应了一声,小跑着回去拿棍子了,红色刺猬头吸了口烟,走了两步蹲在青年身侧,拎着对方的领子迫使青年不得不抬起头来。
也是在这个时候,温郁清的意识彻底清醒,红色刺猬头蹲下,将青年完整的暴露在温郁清的视野里。
他看过去,刚好对上了一双锐利,藏匿着野性,和狩猎意味的眼睛,即使此刻受制于人,外表看起来有些狼狈,仍然掩盖不了其中勃发的朝气。
温郁清一下子想起别人评价自己的眼睛,平静,无趣,就跟本人一样,像一滩死水,让人提不起半点兴趣。
真好,温郁清想,他也想做一个有朝气的人。发现温郁清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陆星澜眉梢稍微挑了挑,鼻子里发出一声轻蔑的哼声。
在场这么多人,自己明明没动没出声,却是青年唯一表达了敌意的存在,温郁清怔了怔,一时间有些无措。
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上一刻意识清晰时他还在自己熟悉的地方,像往常一样,走在家家种满了桂花树的胡同里,揣了一小包猫粮准备去喂那只刚生了五只小崽子的流浪三花。
没想到刚走到胡同口,大路上一辆面包车失控一般斜着往马路沿的小女孩撞过来,温郁清几乎没有思考,本能的冲过去把小女孩推离了面包车的冲撞范围。
然后,他就莫名其妙的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小巷,遇上一群完全没有见过的人。其中一个还莫名的用很凶的眼神瞪他。
虽然有点委屈,但是长久养成的习惯让他第一反应就是偏过头,避免冲突,他实在太不擅长跟别人对峙了。
五官精致,容貌昳丽的纨绔少爷接触到自己挑衅的眼神第一反应竟然是避开,如果他没看错的话,甚至对方还抿了抿嘴唇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陆星澜没忍住眼皮抽搐了一下,虽然只有一瞬,但是陆星澜相信自己的眼力,他绝对没产生幻觉。
这个草包,又在玩什么花样,陆星澜敛着眉峰,充满野性的眸子冷冷的盯着温郁清的一举一动,像一头不那么饿的孤狼,观察着猎物的习性,在能保证一击必杀前绝不会放松警惕。
红发刺猬头还在幻想陆星澜痛哭流涕的跟自己求饶,结果对方连个眼神都不给他,不知道在往哪儿看。
心里压了半天的火蹭的一下蹿上来,这小子平时就眼高于顶,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走到哪儿都围着一群迷弟迷妹,还把自己女朋友勾引走了,现在出了学院没人护着还敢这么嚣张。
“草,老子今天就把你这个小白脸的脸毁了,看你还嘚瑟什么!”红发刺猬头手上的力道加重,把抽了一半的香烟往地上用力捻了捻,向同伴摊开手,“刀,给我。”
黄色冲锋衣把搭在肩上的棒球棍一扔,在兜里左掏又掏,终于在右边的裤兜里摸到,将要掏出时他却犹豫了,一只手抓着小刀,另一只捂在上面,“要不……算了吧,再打几棍就好了,没必要动刀。”
“别废话,抓紧给我,你跟谁是一伙的?”红发刺猬头啐了一口,不耐烦的把手往前递了递,带的陆星澜也跟着往前挪动了一公分。
陆星澜的手动了动,眼底闪过一丝狠厉,感觉手上的力气恢复了些,但还不够他把四个人都收拾掉,仍没有轻举妄动。
“不是,咱之前说好了,出出气就好了,别闹大了,万一进了局子留下案底………”
他还有个明星梦呢,打算过了年就让温郁清牵线搭桥,介绍他去做练习生,留下这么大黑历史可不行,黄色冲锋衣讪讪的陪着笑,捂着兜往后退了两步,仿佛怕刺猬头冲动上头过来抢。
“怕什么,这不是有温少在,温少有钱,有钱能使鬼推磨。”刺猬头转过身,话里话间有求于人,态度却很轻慢,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打从心底就没把温郁清当回事。
谁让这草包没长脑子呢,空长了副好看的皮囊,三两句话就能把他哄得团团转。人傻钱多的冤大头罢了。
刺猬头翻了个白眼,心想下辈子也让他投个好胎,过上游艇豪车随便买的日子,什么样的女人泡不到,到时候他一周换一个。
温郁清还懵着,连自己身处何地什么状况都搞不清楚,正努力装着小透明,想着趁这几个人不注意跑出去帮忙报警,突然被点名,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我没钱,有钱也不帮你。”温郁清呆呆的,摇了摇,把自己心里想说的话直接说出来了。
刺猬头眉头一皱,长期以来温郁清太容易拿捏让他忘记了自己是谁,语气越发不客气,带着质问的口气问:“你说什么?”
温郁清看着凶神恶煞的刺猬头,不知道自己说个实话怎么得罪他了,他确实没钱,也不认识对方,认识也不会为虎作伥。
他虽然不喜欢跟人起冲突,但是事要真落到头上了却会生出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气,烂命一条罢了,这辈子就没在乎过,俗称:破罐子破摔。
他把头一梗,“我没钱!有也不帮你!”
就说这么一句,多的也不愿意说,打架可以(虽然大概率是单方面被殴打),吵架不行!他会被自己气到哭,很丢脸!
纤细雪白的脖颈往一侧斜着,牵引着锁骨勾勒出深深的颈窝,水润的红唇如饱满的浆果,仿佛一按就会爆出丰沛的果汁,说话间腥红的小舌在贝齿后若隐若现,温郁清耷拉着眼皮,带着一副不服气却任人宰割的颓丧感。
以前的温郁清死气沉沉的,像个没有意识的提线木偶,这突然鲜活灵动的一幕,刺猬头愣住了,竟然有亿点诱人……
“哥,球棍拿来了。”绿衣服的小跑着离开,也小跑着回来。
被这一声惊醒的刺猬头甩了甩头,草,他怎么会想这个,他是个直男!怎么会对一个笨蛋草包有这种想法!
深吸了口气,刺猬头连最开始想收拾的人都不管了,松开陆星澜的衣领,接过球棍冲着温郁清走过去。
他得证明给自己看,自己是个直男!直男是不会对长得好看的男人心动的!就算对方被揍哭,哭得梨花带雨他也绝不会手软!
旁边的小弟一看都傻了,这怎么还内讧了,纷纷上来拉住他,话里话外提醒着,这可是他们的提款机,再瞧不上也不能跟钱过不去。
“哥哥哥,别冲动,这是自己人,平时吃饭泡吧都是温少请的呢。”
“对对对,好歹在一块玩了一年了,今天估计心情不好,你担待担待。”
刺猬头挣扎着,不行,不打人一顿他过不了心里的坎儿,搓了把泛红的脸,信口胡说道:
“让开,没听见他刚刚说什么吗?他这是要跟咱们划清关系!他肯定背着咱们跟这陆星澜勾搭在一起了,刚我就寻思这杂种看谁呢,现在一看,不就是他在的位置吗?你们看,他手里还拿着手机对着我们,保不定帮着陆星澜拿手机录着呢!”
温郁清正左右瞄着有没有能拿来当武器的东西,恍然间听到一个名字:陆星澜……?
陆星澜不是前几天经纪人给他塞得一部要改编成小成本网剧的ip主角攻吗?电光火石间,他终于明白自己在哪儿了。
他穿到这本名为《跟假少爷分手后我在娱乐圈爆红了》书里,成了里面跟他同名的假少爷。
主角受陆茗从小有个演员梦,努力考入电影学院,勤奋刻苦,又因为有点天赋,是老师们都看好的未来之星。
本来前途一片光明,却在一次话剧表演中被隔壁学院的温郁清看上,温郁清有张好脸,又舍得花钱花时间,从来没谈过恋爱的陆茗很容易就沦陷了。
陷入热恋期的陆茗被温郁清拉着到处泡吧蹦迪,导致学业一度荒废,等学年末考试时专业课挂了大半,他才幡然醒悟,拒绝跟着温郁清醉生梦死,沉迷于灯红酒绿的夜场。
而温郁清追到人的新鲜劲也过去,开始瞒着陆茗到处约p,没多久被细心的陆茗发现,提出分手。
分手后没多久,陆茗靠着导师的试镜推荐,成功拿到了一个大导演的片约。
温郁清刚认识陆茗时也是个十八线查无此人的小糊豆,家里虽然有钱却不允许他踏足演艺圈一步,靠自己没实力又没资源,因此一直混的很差,眼看分手后陆茗有了点名气,便想着跟陆茗炒cp,买醉后来纠缠陆茗,却不小心跌落台阶磕破了脸。
陆茗越来越红,合约代言越拿越多,更是凭借和大导演的合作拿遍了国内三大电影节的新人奖项。
温郁清却像他的对照组,事业毫无起色,家世身份也出问题,偶然发现自己是被抱错的别人家孩子。
更令人无法接受的是,真少爷竟然一直在他身边,就是陆茗新交往的男友陆星澜。
阴郁自私的温郁清怕真少爷回来后自己唯一的经济倚仗也消失,便想方设法阻止陆星澜跟亲生父母见面,还在主角攻受的事业上各种使绊子。
可炮灰渣攻注定是无法对主角造成实质伤害的,温郁清每次行动都以失败告终,自己身败名裂不说,不顾家人劝阻做出的缺德事也令他失去了温家长辈的庇护。
最后真假少爷的身世被揭露,众叛亲离,全网辱骂,温郁清被赶出温家,意外死于一场车祸,举办葬礼没有一个人来。
地狱笑话:全网黑时网友给他p的遗照成功用上了……
温郁清叹了口气,在自己的世界死的了无牵挂,换了个世界怎么还更惨了呢……
刺猬头还挣扎着要去证明自己的性向,黄色冲锋衣一看,不对劲儿,一句话能上头成这样,温少以前又不是没闹过小脾气,老大还不是都为了钱忍了,他赶忙趴到刺猬头耳边。
“哥,这个真不行,这小子傻,他背后的温家可不是吃素的。”
按照平时的武力值,小弟们根本拦不住他,刺猬演了半天,终于有了台阶下,推了一把黄色冲锋衣,埋怨道:“一上头就忘了,你怎么不早点提醒我!”
“你走吧,我们在这儿还有点事。”刺猬头沉默了一瞬,把挡在他前面的人都扒拉开,粗声粗气的指使着。
“我不走,你们走。”温郁清顿了顿,知道自己现在有个不得了的家世背景后决定也硬气一回,他指着被几个人强行拖拽起来的陆星澜,“等一下。”
“干什么,你不要得寸进尺!”刺猬头把人往地上一扔,又有点想发火。
陆星澜身上本来就因为打了一架有不少擦伤,又被刺猬头几个人在他体力还没恢复时阴了打到麻筋,现在终于休息够了,事态却在往他看不懂的方向发展。
在刺猬头几个人拖起他的一瞬间,他本来想要还手,因为温郁清的打断他临时改了主意,他要看看,这个上一世就不自量力跟他作对的草包到底想干什么。
温郁清没有理刺猬头,他从刚刚一直坐着的老旧垃圾红木桌上跳下来,本意是想看看陆星澜的伤。
却忘记了自己坐了太久了,手脚供血不足容易发麻,结果就是,跳下来的一瞬间,他控制不住自己,趔趄着,一头扎进了陆星澜怀里。
嘴唇,正正好好亲在了对方的锁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