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金箍
焦黑的地面仿佛被来回犁过好几遍，不远处坦克的残骸冒着火光，周围横七竖八的人类尸体和恶魔尸体交织在一起，幸存下来的一辆坦克严阵以待，炮口指向另一边的空地，争论声隐隐传来。
全副武装的华夏军人端着枪争吵，正中心是两只恶魔。
“不能开枪，不能开枪，他们刚才帮助了我们。”
“去你大爷的，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他们是恶魔，是入侵者！”
“看看背后那些兄弟，我可不会相信什么恶魔。”
“可是是他们救了俺们，俺下不去手……”
“我亲兄弟就是死在这些杂碎手里，你要我感谢他们吗？”
“谁要恶魔保护了？这是耻辱。”
“队长，你嗦话丫，啷个办嘛？”
“……”
嘈嘈杂杂，争执不休，他们端着枪，枪口颤抖，手指按着扳机松了紧，紧了松，气氛紧张。
前面是负责护送平民的大部队，他们团队负责断后。
就在刚刚，他们遭遇了恶魔的袭击，不过几个呼吸便损失惨重，前一刻还嘻嘻哈哈的战友，转瞬间浑身是血的倒在自己面前，他们愤怒，他们咆哮，然而他们……就只能干看着。
要是没有意外，应该会有人侥幸活下来，但还得眼睁睁看着那些杀了自己兄弟同胞的恶魔们嘲笑着扬长而去，这才是最令他们崩溃的。
这些恶魔身体坚硬，会飞，会喷火，就那般高高在上戏耍所有人，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除了愤怒就是绝望。
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曾犹豫过，但第二天看着那身军装，还是决定死也要死在战场上，战争越久，他们身上背负的人命也就越多，生命的份量太重，他们要继续走完，连同死去的兄弟那一份。
再之后，意外降临，又来了两个恶魔，不过却没有攻击他们，反而帮着他们消灭了敌人。
老兵感觉讽刺，新兵满脸泪水分不清对错，也就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最终，大家都安静下来，目光看向场中唯一一个没有举枪的人，那是他们队长。
他神情满是落寞，看着那一张张期待的脸，他做出了一个队长该有的判断。
“枪收起来吧，没用的，交给我。”
他一步步走向恶魔，每一步都走的艰难，但最终还是与恶魔面对面，声音嘶哑的开口:“在我没改主意之前，你们走吧，我们的队伍里，不需要恶魔。”
或许早有预料，这两个恶魔对视一眼，一声不吭的离开，挥动翅膀飞向无边的黑色。
“收队，都踏马给老子振作起来，送躺下的兄弟最后一程，继续前进！”
看完全程的凯莎良久无言。
“女王，你说恶魔也会有眼泪吗？他们因为什么流泪？”
“……”
没得到回应，凯莎笑了笑，说道：“难得你也有语塞的时候，走下王座吧，我带你去看看清楚，不以神的身份。”
背着光的黑暗中，一点红光一明一暗，中年队长嘴里叼着烟望着夜空，凯莎走过来发出动静。
“你认识那两个恶魔？”
“谁？”
凯莎平举双手，“别激动，凯莎，二代超级战士。”
“你是雄兵连的人？”
“……对，我认识蔷薇中士。”
队长多看了凯莎几眼，说道，“抱歉，我知道不该怪雄兵连，但国家，人民，军队，都对你们抱有期望，而你们总是来迟。”
“雄兵连也不是神，至少现在还不是。”
“是啊，虽然你们拥有不可思议的力量，但同样还是孩子。”队长叹了口，继续道:“所以我找了一圈，只能怪自己无能。”
“那两个恶魔，其中一个曾经也和我一样，是个小队队长，只是他们队最后只活了他一个，他就疯了，后来再见时就变成了恶魔，他说自己用获得的力量报了仇，还说自己已经有了保家卫国的能力，但是……人们都觉得这就是叛徒……好了，故事就是这样，我们走吧，有你在，后面我就放心了。”
队长明显不想细说，眼神再次坚定，给凯莎敬了一礼后，回到了自己的队伍中去。
“保国，带上这位雄兵连的战士，我们继续出发。”
“是。”
……
路上，凯莎屈膝坐在坦克上与女王交谈。
“这大概就是现实版的戴上金箍无法爱你，取下金箍无法保护你吧，女王，你怎么看？”
“我认可这些军人心中的正义，但否定他们获取力量的方法，靠堕落获得力量的结果，只能是被堕落吞噬。”
“唉，这大概就是位置不同导致的差异吧，我反倒觉得他们可敬，对于人类来说，寿命不过短短百年，当我们最珍贵的东西消逝之后，活着和死去其实区别不大。”
“我们？你好像特别容易与人类共情。”
凯莎抚摸着心脏，说道:“我不是天使，也不是恶魔，那就只能是人类了，这很合理吧。”
“生老病死，这是除神以外每个文明必须要经历的，更应该依靠生命自身强大，而不是依靠外力。”
“抬杠了不是，地球现在多可怜，一帮子神都还是小孩儿，神的基因还是外来的，这就不说了，你觉得地球还有让自身强大的环境吗？原本地球七十亿人，这一场战争下来只剩下不到三十亿，生命比纸都脆弱。”
听完，奶莎叹了口气，“若是地球归属正义的名下，结局或许……”
“或许更糟。”凯莎直接接过话头，“我来给你模拟一下哈，地球归属给天使，莫甘娜带领恶魔与天使在地球开战，拉着地球同归于尽，嘿，全剧终。”她瘫了瘫手。
“然后你的女天使们大半牺牲，莫甘娜换了星球继续传销事业，卡尔再悄悄从背后捅那么一下，得，最后受伤的只有地球和地球上的生灵，能稍微有点威胁的只有核弹，即威胁你们，也威胁自己，除了这种如孩子般幼稚的行为，地球毫无办法。”
“……”
“如今的地球本就是宇宙诸神各方牵制的结果，你谢幕后能保护地球的只有凉冰这个恶魔头子。”
一丝曙光逐渐破晓，刹那点亮天空，迎着晨风，凯莎看到了大部队，星星点点，人间烟火。
奶莎说:“倘若天使不坚守正义，这便是没有主神的弱小文明的悲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