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无可承担之重
“召唤波耶西亚？”
“是的。我们正在建造新的祭坛和据点，需要让波耶西亚大人降临一次，为祭坛注入力量。”
塔妮娅收回手，端正表情。
“魔从者更容易受到湮灭领域力量的影响。有你在，我们就能大大提高仪式成功率。初次见面就说这样的话，确实有些强硬。如果你有什么条件，我会考虑的。”
“所以你找我就是为了当工具人。”
“但这也符合你的目的，我觉得是双赢的买卖哦。”
杰瑞疑惑地看着塔妮娅。
“确实不错。”他撇了下嘴，“不过这事恐怕没那么简单吧？”
塔妮娅的目光稍微看向别处，马上回到杰瑞身上。
“你在担心什么？”
“听你这意思，我在召唤仪式中就等于一根魔力导管。你既然是佼佼者，不会连这点东西都没准备吧？”
“嗯，所以呢？”
杰瑞把伐莫剑挂在腰上，破晓直指塔妮娅，这样能显示他不容劝说的态度。
“所以你肯定有其他事瞒着我，毕竟那可是象征欺骗和阴谋的魔神。我这么说不算过分吧？”
塔妮娅点着头。
“不愧是被那个自比太阳的大妈青睐的魔从者，喜欢堂堂正正说话。也好，为了表明诚意，我就不藏着掖着了。”
她侧了侧身，望向冬堡的方向。
“要召唤波耶西亚大人，有一样东西比足够的魔力还重要，那就是献上让他满意的混乱。”
杰瑞放下了破晓。
“混乱？”
“欺骗，猜忌，不信感，这便是波耶西亚大人希望看到的。我们初步选定的地点是冬堡，很合适对吧？”
这说的是冬堡人民对学院的排斥和猜疑吧？果然魔神什么样，教徒就什么样。
杰瑞心里一阵恶心。
“但既然我在学院，就不会放任你们胡来。”
塔妮娅不屑地耸肩。
“真是正义感十足的发言。可你没必要跟他们待在一起吧？”
“你想让我离开学院？”
“根据我这几天的观察，你似乎被他们雇佣了。不妨告诉我要花多少钱才肯让你回心转意。”
杰瑞呵呵地笑起来，笑得肩膀跟着抖动。
“真不巧，我怎么也得把冬堡的事解决以后再说，至少在他们愿意放过我之前。”
塔妮娅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你居然会听一帮法师的话？”
“如果你的命被人家攥在手里，你也会听的。而且……”
杰瑞指了指自己。
“……别擅自给我加标签，塔妮娅。我是要接触魔神，但不会对魔神言听计从。如果你们打算对学院不利，那我也可以领教一下，你们这些骗子的伶牙俐齿咬起人来有多疼。”
塔妮娅冷笑起来。还别说，她的牙挺白的。
笑罢，她点点头。
“行吧，至少你对我的话还有兴趣，只是时机未到而已。我还会再来的，魔从者。”
“你可以叫我杰瑞。”
“杰瑞，你一定会到我们这里来的。”
留下这句宣言，塔妮娅倒退着离开，身影混入夜色中，逐渐消失。
又是一个奇怪的女人。杰瑞咂咂嘴，自嘲地笑了笑。
我还真是，嗯，有不一般的女人缘。
托夫迪尔这一天基本没睡，忙着写报告。等他感到困的时候，睡了一觉的杰瑞告诉他天已经亮了。于是他让杰瑞和布莱丽娜把报告送回学院，交给院长。
这个，姑且叫绿色的大球吧，是搬回学院还是就地研究，得看院长的意思。
“以上就是发现绿色大球的过程。”
院长的房间里，布莱丽娜先是口述一遍经过，再递上托夫迪尔的报告。
阿冉看得两眼放光，灰色的皮肤也仿佛跟着亮了一些。
“了不起！这可是个大发现！”
他来回踱步。神话纪元阿特莫拉人的魔力核心居然能坚持数千年，闻所未闻。
即使以现在的魔法水平也很难造出这种东西，阿冉敢说那绿球不是个天然物品也得是某种神器。
“辛苦了二位。你们休息一下，回去告诉托夫迪尔这个，嗯，暂且命名为‘翠绿魔体’吧，我今晚就派人去搬。”
“今，今晚就搬吗？”
“是啊，怎么了布莱丽娜？”
“呃……”
不行了，必须说出来，布莱丽娜想着。必须告诉院长赛伊克的话，那东西绝不能带出萨塔尔。
“院长，请听我说……”
嘎——
门忽然被拉开，快步走来的安卡诺打断了布莱丽娜。
“院长您在，太好了。”
“安卡诺，我说过了要敲门。”
嘴里说着抱怨的话，但阿冉的表情还是那么欣喜。相比之下，安卡诺却是严肃许多。
“抱歉，但这事很着急。有个自称是赛伊克教团的人登门拜访了。”
顿时，所有人各异的表情都变成了统一的震惊。
只有杰瑞例外。他还不知道赛伊克教团是啥意思。
安卡诺继续说道。
“而且，他点名找一个叫布莱丽娜的人。”
“什么？”
布莱丽娜的震惊变成了恐惧，不由得拉紧兜帽。
那些人真的来找自己了？
几分钟后，这位赛伊克法师被安卡诺以及另外两名梭莫法师一起，带进了院长的房间。
他的法袍以亮黄色为主，与现在常见的蓝灰黑白色系格格不入，更凸显了他的地位。
在众人充满揣测、期待和不安的目光中，他走向阿冉。
别看阿冉在师生眼里高不可攀。在这位赛伊克法师面前，他可是敬意满满。
虽然眼神中还有些许怀疑。
“欢迎来到冬堡魔法学院，赛伊克的客人，我是院长萨沃斯·阿冉。”
他拍着手，悄悄在掌心快速构筑了一个小魔法阵，算是个不起眼的陷阱，又把这只手伸过去。
“你好院长，我是赛伊克教团的【夸兰尼尔】。”
自称夸兰尼尔的法师很自然地握住了阿冉的手。那个瞬间，阿冉只觉得魔法阵剧烈变化，两只手中间像是夹着翻滚的开水，不停地流向自己这边。
对方在接触的同时，不仅解析了魔法阵，还将其中的魔力朝阿冉逆流回去。
阿冉的胳膊颤抖两下，有些尴尬地缩回手。
这等修为，错不了了。
“失礼了，夸兰尼尔先生。”
“无妨。那么院长，我指名的人……”
阿冉拍了拍布莱丽娜的肩膀。
“就是她，先生。”
布莱丽娜的心脏几乎停了几秒。绝对没看错，在阿冉拍肩膀之前，夸兰尼尔就已经盯着自己了。
“布莱丽娜，是吧？”
法师的声音很随和。布莱丽娜不敢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接着就是那一幕的重演。
房间里的时间立刻被冻结。除了夸兰尼尔和布莱丽娜，所有人陷入静止的时间。身边的颜色再次变成灰白，魔法的辉耀又一次如流水般飘动。
“不好意思，我得抓紧时间解释一下。”夸兰尼尔说。
“我知道。”
布莱丽娜说服自己接受事实。无论是对方立刻认出自己也好，用一条久远的信息就能知道自己叫什么也好，从根本不知道在哪的阿塔尤姆岛上不到一天就来到学院也好。这些，通通先放下。
别问，问就是魔法高深，深不可测。
“我想你已经见过那个东西了，布莱丽娜。”
“是的，它是什么？”
“玛格努斯之眼。”
“玛，玛格努斯？就是那个……”
“创世圣灵玛格努斯，那个球体是他留在奈恩星的神器之一。据说能连接到光界，也就是圣灵的领域，从那里传送强大的魔力。”
“光，光，光界……”
布莱丽娜快上不来气了，手心和脖子疯狂冒汗，血压拉满。
“这，这，这么可怕的东西，为什么……”
“谁知道呢，圣灵的想法我们无从揣测。”夸兰尼尔摇头说，“对了，学院是什么态度？”
“院长说要带回来研究……”
布莱丽娜的声音越来越低，忽然她提高音量。
“请您替我说服他们吧！我只是个学生，实在是……”
“很抱歉，我无法这么做。”
夸兰尼尔干脆地拒绝。布莱丽娜不解地摇头。
“为什么？院长很尊重你们，只要你开口……”
“教团有教团的规定，我们不被允许对世俗之事有任何干涉。而且玛格努斯之眼这个名字也不能让更多人知道。”
连说句话都不行？这些法师是练魔法练傻了吗？
看出布莱丽娜眼中的愤怒，夸兰尼尔只能无奈地摊手。
“希望你能理解。事实上，就连我也是私自跑出来的，必须赶紧回去。接下来我说的话，请务必记住。”
“我，尽量。”
“讯息启动后，我们的占卜师以玛格努斯之眼为目标发出了预言。”
夸兰尼尔的语气严肃起来。
“预言说，一场前所未有的危机即将降临在学院。”
“危，危机？”布莱丽娜焦急起来，“什么危机？”
“我们也无法得知。玛格努斯之眼是超越人知之物，这导致我们的预言也变得模糊，但这个危机肯定和眼睛有关。我准备召集同伴，再找一个能安全封印玛格努斯之眼的地方。”
“需要多久？”
夸兰尼尔叹了口气。
“只能说尽快。在那之前，就看你的了。”
“看我的？”
“我们在萨塔尔的封印引导了玛格努斯之眼的魔力。你能打破，说明你有影响眼睛的力量，这也是我特意来找你的原因。原理姑且不论，如果眼睛出了什么事，你应该能控制住。”
什么？让我控制玛格努斯之眼？
布莱丽娜连连摇头。
“你在开玩笑，我只是个普通的学生！”
“我是认真的，年轻的法师。在魔法世界，资历和能力并不能代表一切。特殊情况必须由特殊人物处理，这种事屡见不鲜。”
夸兰尼尔说得很诚恳，让人不觉得有玩笑之意。
但布莱丽娜根本不敢接受。
一个学生，突然让她控制可能影响整个星球的神器，这谁顶得住啊？
“可我，我……”
她喃喃地说着，眼泪已经在打转了。夸兰尼尔也只能鼓励她。
“如果实在难以承受，就把这些话说给你信得过的人吧。但切记，人心隔肚皮。知道的人越多，越有可能引发骚乱。我向你保证会尽快带人处理这件事。拜托了。”
话音刚落，时间魔法解除。周围的一切恢复正常。
其他人的目光还集中在夸兰尼尔身上，没人注意到偷偷抹眼泪的布莱丽娜。
“好了，你要找的人在这里。”安卡诺对夸兰尼尔说，“现在，告诉我你来访的原因。”
夸兰尼尔顺势打量了一下布莱丽娜。
“呃，抱歉，我好像搞错了。不是这个人。”
众人愣了一会儿。
“你搞什么？”安卡诺有些发怒，“那你说的到底是……”
“应该说，我搞错了地方。”夸兰尼尔一摊手，“对不起，打扰了。”
这波发言整懵了所有人，除了知情的布莱丽娜。
“那个，夸兰尼尔先生，您的意思是？”阿冉已是彻底糊涂了，一头雾水地问着话。
“意思就是我不该出现在这里，告辞。”
“你给我站住！”
安卡诺忍不了了，身边的两个梭莫法师拦住了夸兰尼尔。
“今天不把话说清楚，你哪儿也别想去！”
“对不起，我赶时间。”
夸兰尼尔说着，手似乎有所动作。因为人们看到那里好像闪动了魔力之光，也可能没有。
在这个不清不楚的瞬间结束后，夸兰尼尔就凭空消失了，只剩下一道逐渐褪去的亮光。
房间里，杰瑞全程傻眼。阿冉眉头紧锁，低头思考这一切的缘由。安卡诺几乎是暴跳如雷，领着两个法师气冲冲地跑出房间。
布莱丽娜看着这一屋子人，实在不知道夸兰尼尔说的值得信任，到底指的是谁。
“我先休息去了。”
她和阿冉打过招呼，匆匆离开。
或许是对赛伊克法师的到来仍有不解之处，阿冉决定暂时把玛格努斯之眼留在原地。他让杰瑞和布莱丽娜先回萨塔尔，通知托夫迪尔。
“你觉得那个法师为什么找你？”
回萨塔尔的路上，杰瑞一边琢磨，一边驾着马车。实在想不通，便问身后布莱丽娜。
女孩斜躺在车上，失去高光的眼睛活像一条咸鱼。
“别问我，我不知道。”
“该不会是修炼魔法过头，出现幻觉了吧？”杰瑞甩着缰绳说，“不是有个魔法分科叫幻术系吗？”
“这都不是一回事……算了，懒得跟你说。”
布莱丽娜巴不得这一切真的是幻觉，然而不可能。颠簸的马车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这都是现实。
只能祈祷夸兰尼尔准备妥当之前平安无事了。
布莱丽娜从怀里掏出书，打算让自己忘掉那些可怕的事。
呼——
一阵强风袭来，吹得书页乱飘。布莱丽娜闹心地把它们翻回去。
但杰瑞却注意到，刮风的时候，地上有个巨大的黑影一掠而过。
他抬起头时，空中的庞然大物已经垂直落地。
轰——
“咴——！”
地震把马震得鸣叫不止，摇着前腿想要逃走。杰瑞拼命拽着缰绳，还是脱手了。
马拉着车疯狂逃跑，把杰瑞和布莱丽娜甩了下去。
但两人没心思管马，因为面前这个庞然大物……
“巨巨巨龙！？”
布莱丽娜吓得差点没站住，她对这种巨大体型的东西很没辙。上次巨龙袭击学院她也没敢出去。
今天怎么又来了？难道又是冲着我来的？
可这回只有两个人啊，死定了！
她几乎蹲下去，捂着耳朵，不想听巨龙发出低鸣声。
巨龙没有理会她，而是死盯着杰瑞，口中喷出风一般的气息。
“你，就是那个被称为都瓦克因（龙裔）的凡人？”
杰瑞早将双剑擎在手中，互相一擦。
“都瓦克因？什么玩意？”
“连我们的若特（话）都听不懂。以你这种欧尼卡安（智慧），也敢并肩都瓦（巨龙）？”
有几个词杰瑞不知道啥意思，但他敢肯定这头龙在骂他。
“少在那儿装文学青年，你找我该不会就是为了炫耀这几句屁嗑吧！”
“呵，好大的口气！”
巨龙展动的双翼掀起飞沙走石。它升上高空，俯视下面的两人。
“祖，洛斯，撒洛克尼尔（我乃撒洛克尼尔）！梅兹，阿日可，多亨，合依姆，普鲁扎安，都瓦克因（来使出你的全力吧，龙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