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心眼
“可是我觉得这件很好看,不想换。”裴江南低头看向自己红绸做成的下裙。
褶皱堆叠,流苏轻扬,显得少女轻盈灵动,夺目又耀眼。
还坐在主席台上,吸引的视线就更多了。
许晋言想说的话也哽在了喉咙里,他确实在少女的眼底看见了眷恋和不舍。
一个男生穿着无袖的运动衫,就站在离主席台下方不远处的地方,抬起头朝上面挥手。
他的声音很洪亮,这么一喊,十里八荒几乎都能听见,“那个,学妹,能不能帮我写一张加油稿!”
许晋言眼睛从桌上缓缓向台下移,手指不断地敲打着桌面。
节奏不急,像是缓刑曲。
那个男生依旧高举着手,双颊被太阳晒得通红,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浑身都是荷尔蒙的气息。
“那个人,是在喊谁啊?”
台上的人讨论着,可男生的目光转都没转,直直地盯着台上的某个方位。
许晋言站起身将外套的袖子往上拉了拉,兀自走下台。
微风掀不起半分波澜。
裴江南依旧低着头,揪着自己的衣裙。
直到一个女生拍了一下她面前的桌案,“江南,那个男生,是不是在喊你啊?”
裴江南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朝动静传来的方向看去。
男生一看裴江南低着头,也有些急了,绕过人群就要从台边的阶梯上去。
“有事?”
一双手臂拦在他面前,就那么斜靠在阶梯旁边,他眼底满是淡漠。
上下打量了一下那个男生,近看满脸痘,上下身比例不对,上长下短。
小辫眼神应该不会差到这种地步。
那个男生将头往上探,“江南学妹,我待会一百米预赛,你能不能给我念加油稿?”
突然被点到名的裴江南也放下了手中的稿子,走了过去,看见男生探头探脑的姿势。
也往下蹲,双手搭在膝盖上,“学长,你得自己或者别人帮你写加油稿,我们才能读的。”
看着近在咫尺的裴江南,那个男生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也是,也是。”
许晋言的脸色很不好看,身上的戾气越来越重,这人脸红个什么劲。
“诶,你的加油稿!”一个女生将加油稿递给那个男生。
男生笑着将纸递过去,“江南学妹,麻烦你了。”
裴江南的手很小,作势就要伸手去拿,却半路被人截胡了。
“检录到你了,一分钟。”许晋言看了看手表,取下他手中的纸条,毫不留情地驱赶。
裴江南也有些愣,看着那个男生恋恋不舍地一步三回头。
“学长,给我吧。”
裴江南的手伸了过去,许晋言却没有递给她,而是缓缓走上了台阶,低头去看她。
“你认识他吗?”许晋言坐了下来,转过头询问。
“不认识。”裴江南也实话实说。
许晋言将那张纸顺其自然地揣进了口袋,“那就没必要。”
“你看不出来,他的眼神……”
对上裴江南茫然的视线,许晋言收起了话,“算了,待会你读另一个。”
一双手慢慢地覆在她的头上,掌心的温度在头顶蔓延开来,时间不长,甚至可以说很短。
裴江南惊讶地转头看始作俑者,可许晋言早已经收回了手,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
“怎么了?”
他的眼睛里看不到半分除了诚挚之外的东西,只是默默地望进她的眼底。
裴江南却捕捉到了一丝狡黠,就好像在说。
就算我做了,那你又能怎么样。
事实证明,裴江南根本不能拿许晋言怎么样。
只是剧烈的心跳声说明着这一切,开始逐渐逃离她的预期。
许晋言俯首在桌上,拿笔在一张空白的纸上写着什么,大概是他说的让她读的另一张纸吧。
音乐喧闹,秋风瑟瑟钻进人们的衣袍,枪响,欢呼,甚至连她炽烈的心跳声,全都不见了。
她侧过头,少年精致柔和的侧颜涌入她的眼帘,然后慢慢占据全部的眼廓。
许晋言当然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视线,仅仅也只是低着头继续写。
他不愿发现,甚至不愿意被发现。
自己被风打乱的发丝,以及青涩得不知如何表达的悸动。
裴江南放下话筒,将念完的加油稿丢进一个空的纸盒子里。
身边的人已经悄无声息的离开,她的笔记本下面传来纸张被折叠的清脆的声音。
她慢慢揭开,那是一张纸条。
更直白点来讲,是许晋言特意写给裴江南读的加油稿,而加油稿的主角,是许晋言。
一边的女生也注意到了许晋言三个字,想凑过去看,“江南,你这张是写给谁的啊?”
裴江南收紧了手中的纸条,盖住上面的内容,“没谁。”
看见裴江南慌乱的眼神,那个女生也走开了,她可是上帝视角。
看破不说破。
只能说,许晋言一个人有八百个心眼子。
广播里的志愿者重复播报着,“高二男子三千米预检录,请高二一班许晋言前来检录,请……前来检录。”
一百米的比赛已经过去了,可裴江南分明没有听见给那个男生加油的播报。
那张纸……只可能是被许晋言放了起来。
裴江南站起身,走到台上的后方,往下看去,那里是检录处和志愿者服务站。
等志愿者再一次呼喊许晋言的名字,裴江南也不免有点紧张。
“怎么还不下来。”
就像是她的期许有了回应,一个身影从教学楼走了下来。
没有畏惧阳光刺眼,许晋言抬起头,刚好对上裴江南的视线。
隔得近了些,他嘴里念着什么。
“小辫,还不读,等着过年?”
裴江南也反应了过来,转身去拿话筒,少女清越的声音从广播听筒中传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许晋言就站在听筒的旁边,眼里挂着浅浅的笑意。
裴江南满脑子都是许晋言微含笑意的眼眸,黑色的运动衫。
就像她那天去还伞的时候,颀长的身躯遮挡了全部的不安,濡湿的发尾溢出少年的模样。
磁性好听的声音在她耳边回荡,“怕不怕?”
许晋言站在那里,仿佛都与身边的其他人格格不入,起码在裴江南眼里,就是这样。
被老师领进场,所有人都在场上站定。
他低头摆弄着腕带,阳光温柔地在他头顶打着旋。
如果悸动有形状,那一定是温柔的云,他靠近的时候风急雨促,将那片心云塑造成不同的姿态。
夏日的阳,秋日的叶,肆意的笔端,吉他的扫弦以及他的歌声。
温柔缠绕心尖,初遇也算沦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