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不等众人反应，伊芙已一把拉开门。
屋内一片漆黑，几人什么都看不清，但当光线渗入房间的一刹那，角落里忽然有什么动了。
“吼——！”
一头身材矮小的僵尸猛地从阴影中现身，朝最靠近门的伊芙冲过去，尖利长爪直奔她的面门，众人发出惊叫：“伊芙！小心！”
但下一瞬，七的身影已经挡在伊芙身前，影尾毫不留情地一抽，那僵尸径直飞出去，重重撞在墙壁上。
伊芙拉住还欲追击的七：“别杀，把它捆起来。”
七漆黑的眼中浮现出几分不解与委屈，瞪了那头僵尸一眼，影尾不情愿地游过去，将正挣扎爬起来的僵尸从头到尾捆住。
“妈呀，它速度好快，吓我一跳，”见僵尸动弹不得，方永心有余悸拍着胸，“我看看……嗯？只是一头一阶嘛。”
那僵尸身材瘦小，被捆住后不停嘶吼，看上去不太像是有理智的样子，尸体也保存得不是很完整，脸部大面积溃烂，只能依稀看出是一头女僵尸。
等级太低，怪不得对上七丝毫没有抵抗之力。
“现在怎么办？”林冰朝女僵尸努努嘴，“拿它去威胁花砂？”
不过恕他直言，他可看不出这头女僵尸身上有什么特别之处值得花砂冒险现身。
“不着急，”伊芙摇头，“结界一被打破，结界主自然会感知到，不用我们费力，她会主动寻上来。”
她似乎对整个房间很感兴趣，说完就开始在房间里慢慢踱步起来。
“那我们去楼下等着吧，”方永搓搓手臂，有点不好意思，“你们不觉得……这个房间味道挺酸爽的吗……”
倒不是方永娇气，但把一个死尸长时间关在密闭不透风的房间内，想想也可知其气味之难闻。
众人深以为然，正要退出房间，伊芙却忽然道：“这是什么？”
她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一粒半个指甲盖大小的白色东西。
林冰凑得近，表情一下变得有些一言难尽：“……那不是牙齿吗？”
伊芙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什么，与那颗牙齿并排在一起，又道：“你看，它们是属于同一个人的吗？”
林冰下意识望过去，只见伊芙手里的牙齿又多出来一颗。
林冰：“？？”
“这颗牙齿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不可置信地瞪着伊芙，“你有收集牙齿的癖好？！”
伊芙奇怪看他一眼：“你在想什么？我是变态吗？”
林冰：“……”你不是吗？
“算了，问你也没用，”伊芙转过身，朝守风招招手，“你来闻一下。”
守风默不作声站过来，鼻子抽动了几下，对伊芙点点头：“一个味道。”
“这两颗牙齿有什么问题吗？”宋舒业也走了过来，疑惑道，“都是你捡的？”
伊芙点头：“一颗是刚才捡的，还有一颗是之前在铁门口发现的。”
“所以其实都是这个房间里的？”方永猜测，“会不会是这头僵尸的牙？”
“不是的，”伊芙否定他，把之前的解释又说了一遍，“僵尸的牙一般都腐烂严重，这两颗牙皆保存完好，只可能是人类的牙齿。”
“也不算保存完好吧？”林冰指指伊芙的掌心，“它们的根部都断裂了。”
伊芙一愣，低下头。
那两颗牙齿虽牙体很完整，但根部却有不同程度的断裂，像是被人暴力敲碎过一般。
“伊芙！”方永忽然像发现新大陆般叫了一声，“我这里也有牙齿！”
他趴在地上摸了摸，捡起一颗牙，错愕道：“你看！”
伊芙从他手中接过牙齿，也同另外两颗一般，根部分布着几道裂开的粗痕，她将三颗牙并排放在一起对比了下，颜色，大小都很接近：“……都是同一个人的。”
她沉思片刻，对众人道：“这附近说不定还有散落的牙齿。”
众人半信半疑地弯下腰，居然还真在房间的其他角落发现了一些牙齿，收拢起来大约有十几颗。
“妈啊，”方永盯着桌上堆起的牙齿小山，不寒而栗，“这么多？！这人半口牙都没了吧？！”
“这些牙齿都是谁的？”宋舒业也觉得奇怪，他们搜寻发电站的时候也没看到其他人，甚至尸体都没有，牙齿总不可能凭空出现吧？
伊芙盯着那些牙齿，眉头深锁。
她感到自己好似抓住了什么，却还是差了一口气。
突然，守风猛地一转脑袋，沉声道：“来了。”
“谁……”
方永刚开了一个字，就听到一声尖叫射入耳中：“都走开！不许碰她！”
是花砂！
众人神色一凛，一道矮小的身影出现在三楼楼梯口，花砂满脸涨的通红，一边奋力迈开两条小腿，一边高抬起双手：“别动她！！”
“嘭——！”
众人只觉空中有什么飞过，刮起一阵强风，压得他们仆倒在地，头顶响起一声重响，随之是林冰忍痛的大吼：“草！”
他们慌忙抬头，刚好看到林冰贴在墙上，全身呈现不自然的大字型，他像是被一道透明的东西狠狠着一般，明明已经用力到青筋暴起，四肢却依旧纹丝不动。
“是结界，”伊芙冷道，“她把结界压在他身上了。”
“把那头僵尸放下，”花砂眼睛通红，“否则我就杀了你们的同伴！”
她突然猛地握起拳头，与之同时林冰又发出一声痛哼，全身痉挛般地颤抖起来，骨头发出沉重的呻|吟，就像是一根不堪重负的树枝，只要加上一根羽毛的重量，便可顷刻摧折。
“她在用力！”方永尖叫，“林冰会被压死的！”
“……可恶！”宋舒业吼了一声，空气鞭狠狠扫向花砂，但后者抬起手臂，一道空气屏障应声而起，将他的攻击尽数挡下。
“放开她！”她又重复了一遍要求。
众人僵住了。
他们没有想到，花砂拥有他们预计之上的实力。
方永看了眼满头大汗的林冰，哑声道：“怎么办？”
宋舒业面色铁青，握着空气鞭的手在颤抖，守风往后退了一步，默不作声看向伊芙。
伊芙微眯起眼。
怎么办？
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选择只有两个。
第一个，无视林冰的死活，反正僵尸已经在他们手里，完全可以继续以此为要挟逼迫花砂放他们走。
第二个，选择救下林冰，但那样他们好不容易保持的优势就要拱手相让。
宋舒业声音颤抖：“伊芙，让七……”
伊芙打断他：“别急。”
迎着几人错愕的目光，她勾唇笑了笑。
她不喜欢处于劣势——主动权必须要握在自己手里。
伊芙忽然上前一步。
这个动作显然刺激到了花砂的神经，小姑娘的声音陡然尖锐起来：“不许过来！”她的额上落下细密的汗水，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打捞出来一般，却紧紧握住拳头，“再动一步我就杀了他！”
宋舒业几人的神色立刻紧张起来，但伊芙却是一笑：“好啊。”
“什么？”花砂愣住了。
“你杀了他吧，”伊芙轻轻巧巧道。
“对你来说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吧？”她的眼中笑意蔓延，那目光却宛若冰冷的刀子，贴着花砂的咽喉，留下不寒而栗的触感，“只要再加一分力气就足够了。”
她往前走了一步。
“你看，他已经像一条手无缚鸡之力的鱼，被你按在砧板上了。”
花砂整个人都在颤抖：“别……别过来！”
伊芙充耳不闻，又往前走了一步。
“你知道被压死的人会是什么模样吗？我见过哦，全身都会被压成薄薄的一层，身体里的内脏和骨头全被碾碎，顺着涨破的皮流出来，不论是眼睛，心脏，还是脑袋或四肢，都会融为一团烂肉……”
随着她的讲述，另外几人的表情开始转青，似乎下一秒就要吐出来了。
“闭嘴！！”花砂尖叫。
伊芙笑了。
她懒懒歪了下头，微卷的红发顺着精致的下颚线滑落，漂亮的五官带着一股令人无法忽略的艳糜，但在那极致浓艳的边缘，却是隐隐浮现的黑渊。
“你杀不了他。”她用肯定句道。
“拥有杀人的力量，并不代表你能够使用这份力量。”
她停下脚步，微微弯下腰。
此时伊芙与花砂的距离仅隔一米。
“小姑娘，”她嘴角含笑，“杀人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花砂在颤抖，大滴的冷汗顺着额头滑落，她整个人像是一根绷到极点的线，只要多加一分力气，就会瞬间断成两截。
“你……我……”她喃喃说着，瞳孔扩散成迷茫的一片，却忽然猛地一挺身，“滚开！别过来！”
她大叫一声，双手豁出去似地一压：“去死！！”
伊芙却早有准备：“七！”
七会意，影尾用力一抽，那头女僵尸被重重摔在墙上，墙面都凹陷进去数分：“嗷！”
花砂吓得浑身一抽：“住手！”
便是趁她分神的一刹那，七倾身上前，一把抱起伊芙，同时踢向花砂，后者顿时飞出去数米，撞上走廊的墙壁。
“咳！”
于此同时，林冰身上的控制被解除，他重重跌倒在地，众人忙冲过去扶起他：“林冰！”
“别挤在房间里，”伊芙厉声道，“都出去！”
房间是一间天然的密室，万一被花砂封住，他们一个都逃不出去！
众人回过神，连忙蜂拥而出，伊芙走在最后，本要出门，眼角却扫到什么，脚步微微一顿。
“伊芙！”
耳边响起众人的惊叫，伊芙下意识抬起头，刚好瞥见花砂挣扎爬起的身影。
她额头破了个大口，鲜血正潺潺流出，沾得满脸都是，眼中却依旧满是怒火，用力一拍掌：“把她还给我！”
“嘎吱——！”
铁门发出尖锐声音，连着门框的墙壁开始拉长，像是柔软的面团般不断延伸，并不断朝铁门的中心汇聚，伊芙猛地意识到什么，立即想加快步伐，花砂却快她一步，左掌用力一拍，伊芙被一股大力猛地推开，重重撞上身后墙壁。
“吼！”
七发出一声怒吼，脚猛地一蹬地，作势要冲进来，但此时铁门已经快被墙壁封住，只剩下浅浅一道口，而七距离门太远，来不及了——
“七！”伊芙急中生智，“把它丢进来！”
空中一道黑影闪过，七用力甩动影尾，那头僵尸险险穿过缝隙，被投入房间。
“轰——！”铁门轰然合上。
众人望着被墙壁封死的门口，傻眼了。
伊……伊芙被和那头僵尸一起关进结界了！
“伊芙！”宋舒业用力拍向墙壁，“你没事吧？！”
万幸的是，隔着墙壁隐隐传来伊芙的声音：“……还好。”
几人松了口气。
有伊芙那逆天的异能在，她应该没什么问题。
“七？！你干什么？！”方永忽然惊愕道。
众人回头，却见七缓缓站起，冷凝的脸好似覆着一层冰霜，眼角却又红得仿佛能滴下血，一声低哑的嘶吼自他的咽喉滚过，影尾竖起，威胁满满对准花砂。
宋舒业预感不妙：“七？”
看他这幅模样，分明是要杀了花砂！
“住手！”宋舒业忙拦住他，“杀了花砂，我们还怎么出去？！”
但七根本听不进去，一掌拍开宋舒业，就要朝花砂冲过去！
宋舒业支起身子：“拦住他！”
林冰连忙对准七脚下射出冰刺，却被后者尽数躲过，他骂了一声：“草！他动作太快了！”
宋舒业挥起空气鞭，试图封住七的动作，但七轻巧在空中扭身，影尾抽向空气鞭，巨大的撞击力下，空气鞭瞬间化为碎片，影尾却完好无损。
花砂勉强从地上爬起，但才刚抬起手，七已经来到她的上空，阴影如同一只巨大的苍鹰，朝她当头罩下——
“七，住手。”
千钧一发之际，墙壁后传来伊芙淡淡的声音。
七的身形一顿，影尾停在空中，众人连忙抓住他，宋舒业还甩出空气鞭，在他身上缠了三四圈。
“妈的，你小子干嘛这么激动？！”林冰用力点着七的脑袋，“伊芙又没死，至于吗？！”
他还欲再骂，七冷冷撇来一眼，漆黑的瞳仁像是含着一汪深冬，林冰一愣，话又被吞了回去。
“七，我没事，”像是能看到他的表情，伊芙在墙后又警告了一句，“别袭击她。”
七原本还想挣扎，听到伊芙这句话，影尾不甘地摆动了下，悻悻收了起来。
伊芙问：“花砂没事吧？”
方永忙说：“没事没事！没打到她。”
另一侧，花砂扶着受伤的额头缓缓站起，警惕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众人身上。
“花砂，”伊芙淡淡说了一句，“放我出去。”
花砂闻言，嘴角讽刺地扯了扯。
“你当我是白痴吗？”她冷冷道，“一把结界打开，你们立即就会攻击僵尸。”
伊芙发出一声低笑。
“你以为它在结界里就很安全吗？”她反问道，“你就不好奇，为什么我和它被关在一起那么久，却还没有变成僵尸？”
花砂的表情一变。
但她很快又松开脸部肌肉：“……可能你已经被她咬了，只是在骗我打开结界而已。”
伊芙叹了口气。
本来还想骗骗花砂，但小丫头吃过她的当，已经不再冲动，要想激她打开结界就有点困难了。
伊芙转而换了个思路，要不干脆直接控制那头僵尸算了？
在结界合上的时候，她用自己的血在周身画了一条界限，血里蕴含着她的魔力，任何僵尸都不敢轻易跨界，眼下那头僵尸也是，紧紧贴着伊芙的血线而立，浑浊眼中满是渴望，却不敢再靠近半步。
伊芙托着下巴观察那头僵尸，一人一尸距离极近，她甚至能透过僵尸张大的嘴，直接看到它的……
她忽然顿住。
僵尸的嘴张成一个极大的弧度，但那些原本该长有牙齿的地方，却空无一物。
一道光自伊芙的脑海中划过，她瞳孔一缩，倏然意识到什么，猛地站起，竟一脚跨出血线，伸手抓向僵尸！
“嗷！”
伊芙的身体一出界限，蠢蠢欲动的僵尸便扑了过来，将她带倒在地，一人一尸发出沉重闷响。
“伊芙？！”众人听见结界内动静不对，纷纷叫了起来。
而七更是紧紧贴着墙壁，僵硬的背部宛若一道绷紧的弓，眼中的焦急之色几欲溢出。
“……我没事。”
隔了半响，伊芙的声音自墙壁内传出，听起来有点气喘吁吁的。
她和女僵尸搏斗了一番，两人在地上滚做一团，女僵尸力气虽不大，身子却不停乱晃，弄得伊芙都没法瞄准，她脾气上来了，狠狠冲它的胸口踢了一脚：“别乱动！”
“嘭！”
女僵尸一头撞上另一侧的柜子，有什么东西自头顶落了下来，摔在地方发出清脆声响。
女僵尸的视线顺势转向那侧，突兀地愣了一下，伊芙并没有注意到，而是趁这空档忙咬破手指，将血滴入它的眉心。
“不许动，”她沉声道，“给我站在原……”
她话还没说完，女僵尸忽然冲了出去！
伊芙怔了一下，下意识加重语气，又喊了一次：“站住。”
但女僵尸依旧没有听从她的命令。
它猛地扑倒在地，紧紧攥住什么东西，透过那双腐斑点点的手，一个塑料相框的角依稀露了出来。
伊芙的视线落在那枚相框角上，微微一怔。
她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猛地迈开步子，一把拉住女僵尸的胳膊，沉声道：“把它给我。”
这一次，魔血终于在女僵尸体内起了作用。
几道低沉的呜咽自它的喉咙滚出，女僵尸的身体抖了抖，似是想要挣扎，胳膊却在魔血的控制下缓缓抬起，将那枚相框递了出去。
伊芙伸手接过。
相框廉价的塑料外壳贴着手指，她低下头，看见相片中一对母女对着镜头灿烂微笑。
她在花砂的房间里见过一模一样的照片。
“果然是这样吗……”
她喃喃说了一句，弯下腰，用相框抵住女僵尸的下颚，迫使它抬起头，透过那头蛛网般的乱发，伊芙微微眯起眼，细细打量它的五官。
女僵尸艰难仰起头，嘴里发出抗议的呜咽，但伊芙只稍微加重了点力气，它又不敢动了。
女僵尸面部腐蚀得有点严重，却依稀能看出秀丽的眉眼，轮廓莫名有些熟悉。
伊芙把它和照片放在一起对比，眼中露出了然神色，想了想，又掏出一颗牙齿，用力一捏女僵尸的下巴：“张嘴。”
后者不情不愿张开嘴。
伊芙将那颗牙用力按在它的牙床上，不偏不倚，刚好与它的牙床切合。
她心下明了，直起身，随手将那相框一丢：“喏。”
女僵尸慌忙接过，如获至宝地揣在怀里。
伊芙盯着它看了会，不知在想什么，绿眸中泛起一片迷濛的雾，半响，她才站起身，朝被墙壁封住的门口走去。
“花砂，”她平静道，“我说最后一遍——放我出来。”
“你做梦！”花砂激烈喊道。
伊芙从鼻子里发出低低一声笑。
“你不打算改变主意吗？”她轻柔道，“那……就算你的母亲再死一次，你也不介意吗？”
此言一出，愕声顿起。
“伊芙？你在说什么？”
“花砂的妈妈……她不是出去了吗？难道回来了？！”
众人的纷纭中，花砂直挺挺地站在原地，嘴唇不断颤抖，却吐不出一个字来。
从伊芙说出那句话开始，她脸上的血色就如潮水般褪去了。
“你……你胡说……”她艰难道，“我妈妈……她在外面很安全……很快就要回来了……”
“那么，”伊芙打断她，“为什么这头僵尸会和你妈妈长得那么像，还抱着你们的合照不肯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