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 74 章
事实证明, 八卦这事情是不论性别不论年龄更不论地位的。
齐庸言去乐安公主所在的耳房送吃食,虽然待的时间并不久,也没有大张旗鼓的去, 但, 仅仅过了一个中午, 几乎所有的考官便都知道了这件事。
“唉, 你这又是何苦呢?该放下了。”
刘思撷苦着脸看着齐庸言道。
乐安已经许久没见齐庸言, 方才更是门都没让他进, 因此自然不知道,齐庸言的变化有多大。
但是与齐庸言同僚的刘思撷却能清清楚楚地看到。
从春天时那场震惊朝堂的科举舞弊及之后的改革起, 齐庸言便仿佛变了一个人。
在此之前, 刘思撷觉得自个儿是整个礼部最不受待见、说话最冲最臭的人,然而从那时起,齐庸言便赫然抢过了刘思撷的位置,从原来那个谁见了都夸一声“齐公儒雅翩翩”的齐侍郎,变成了谁见谁皱眉的齐喷子。
卢嗣卿科举舞弊案, 对任考官的礼部众官员可以说是一记耳光, 众官员都是能撇清就撇清,不管那些大人物们怎么撕,总之自个儿能脱身就行。
偏偏齐庸言冲了上去。
冲上去就算了, 他还把历年来礼部考试的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小门道给全捅了出去, 就为佐证当今科举制度有诸多不足, 需要改革,可以说是彻彻底底站到了改革派那边。
他这么一干不要紧, 结果却是几乎得罪了整个礼部。
那段时间, 外有因为主考出现舞弊要承担的非议责难, 内有礼部众人对他的排挤报复, 哪怕刘思撷这种平常跟人对着干惯了的,都很替他捏了一把汗,生怕他挺不过去。
但齐庸言却挺过去了。
而轰轰烈烈的改革争议后,皇上也宽宏大度地表示既往不咎,没有计较本次礼部所有官员的失职,礼部众官员对于齐庸言的怨气才小了些,再加上皇上虽未明夸,却暗戳戳几次称赞齐庸言大公无私的做法,齐庸言的日子才终于好过了些。
但这并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之后的齐庸言,依旧是刘思撷不熟悉的齐庸言。
在刘思撷印象中,齐庸言是个他一辈子都学不来的“聪明人”,能体体面面跟所有人处好关系,不得罪任何人的“聪明人”。
可是从那之后,圆滑聪明的齐庸言便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简直比诤臣还刚直不阿、比御史还敢得罪人的齐庸言。
而与其性格、处事一起变化的,还有其迅速消瘦的身体。
齐庸言瘦了很多。
刘思撷眼睁睁看着他的官服衣袖一日比一日更空旷,腰带一日比一日束紧,本来玉树临风仪态潇洒的一个美男子,愣生生愈发消瘦如柴。
而等到乐安公主大婚那日,刘思撷也终于明白了齐庸言这一切的变化是为何。
那日喜宴,刘思撷自然是去了的,而齐庸言,也自然是没去的。
没去的齐庸言却没在家待着,也没像常人似的借酒消愁,而是选择待在了官署,在彻夜长明的灯火中,处理公务到天亮。
刘思撷第二日去官署,听齐庸言的长随说起,才知道他昨夜一夜未睡,他去看齐庸言,却见齐庸言仿佛无事一般,一点没提自己彻夜未眠的事。
但到了当夜,他却又是一夜未眠。
官署里有供官员休息的床榻,有时太忙碌,休在官署也是正常,齐庸言给家中母亲捎去的消息便是如此,于是其家中便也没有怀疑,但只要刘思撷这样的同僚知道,他那几日撑到了什么地步。
因为跟乐安公主和离的事,刘思撷以往看齐庸言还很有点不顺眼,但那时,也不禁有些可怜他了,再加上之前科举舞弊案时,齐庸言的所作所为也让他敬佩,因此刘思撷便想着劝解劝解他。
公主当然是很好的,失去公主是齐庸言天大的损失,可再怎么好,公主也已经成了人家的娘子了啊。
人呢,要往前看,所谓东隅已逝,桑榆非晚,执著已经失去的东西,那么便会连未来也一并失去,齐庸言还年轻,又一表人才的,大可不必在一棵已经不属于他的树上吊死。
再说,他这么折腾自己,公主又看不到,有什么用嘛!
刘思撷苦口婆心地劝说了齐庸言一堆。
然而,毫无作用。
那时,他甚至还笑着。
“你不必担心。”他对刘思撷说,“我早已想好了。”
“人要为自己犯过的错负责,如今一切,都是我应得的,我这几日不睡觉……也不是为了向谁博同情而故意折磨自己,只是……实在睡不着。”
“但,再过几日,就好了。”
齐庸言是这样说的,而后,又过了几天,他便果然如他所说的那般,夜里终于能入睡了,心情似乎也平静下来,还为了挽回与礼部众官员们的关系,言语缓和地主动宴请了几次。
虽然仍旧不如以前滴水不漏,虽然仍旧身形消瘦,但起码,看着似乎是好起来了。
于是刘思撷便松了一口气,以为他终于认清现实,放下了。
但刚刚一听他跑去给公主送吃食的八卦,刘思撷便知道,他还没放下。
“天涯何处无芳草啊!”刘思撷再度对齐庸言苦口婆心地劝道。
齐庸言却低眸。
“可我不要别的芳草,我只要她。”
刘思撷被噎地一哽,但随即又咬着牙小声道。
“可她已经成亲了呀!再说,你看看你刚刚办的什么事儿?这会儿怕不是整个尚书省都知道你刚刚给公主送吃食去了,你这是想干啥?光明正大追求有夫之妇不成?”
齐庸言半晌不答。
正当刘思撷以为他听进去劝时,便见齐庸言陡然抬起头,脸上坦坦荡荡。
“怎么不成?”
“有夫之妇也不能不许人爱慕吧?”
刘思撷:……
你那只是爱慕吗?你是直接上手,去挖人家的墙脚了啊!
况且……
刘思撷不自觉地眼神瞥向不远处,廊庑下某个正在认真答卷的少年。
况且人家的丈夫这会儿还正在这儿呢,结果,你身为考官,居然趁人家考试就去勾搭人家娘子?
刘思撷是个老实人,老实人不欺负老实人,他觉得齐庸言这事儿干地就挺欺负人的,以至于他不吐不快,更是忍不住对那少年心生怜爱。
而就算不是刘思撷这样的老实人,也知道此时齐庸言和那少年的关系有多么有趣。
于是,跟刘思撷一样看向那少年的目光可不在少数。
可那少年却专心答题,始终未有所觉般,头也没有抬一下。
倒让准备看乐子的人好一阵失望。
比如另一位考官崔荻。
崔荻从听到中午齐庸言去找乐安的事儿后,便满脸八卦地跟齐庸言打探好几次了,可惜齐庸言对他嘴严得很,半点也不跟他透露,无法,他只好去盯睢鹭,方才刘思撷和齐庸言说话,崔荻便来来去去,绕着睢鹭的位置转了好几圈儿,眼神露骨地就差说“你出大事儿了快问我快问我!”。
然而,睢鹭头都没抬,他也只能是给瞎子抛媚眼,全白费了。
于是,没在睢鹭那边看到乐子的他,此刻又杀回齐庸言身旁。
“明知,”他笑嘻嘻搭上齐庸言的肩,唤着他的字,“你说,今日这场考试的学子们,若是考上了,应该也算你的学生吧?”
齐庸言和刘思撷都看向他。
刘思撷皱眉:“你明知故问做什么?”
可不是明知故问?齐庸言仍是这场考试的主考官,而这场的学子若考中了,自然便也算是主考官齐庸言的学生,这也是自科举创立后的惯例了,学子会自动依附其主考官,抱团形成派系,不仅在名义上,更是在实际上,成为牢不可破的师徒、从属关系。
作为崔家子,又向来混不吝的崔荻,可丝毫不怕刘思撷这个他眼中的老顽固的一句呛声,他仍旧笑嘻嘻地对齐庸言道:
“那若那位——”他手指指了指不远处廊庑下的少年。
“若那位今科考中,岂不就是你的徒弟了?”
而刘思撷则是一噎。
他竟然把这事儿给忘了!
对啊,那位小驸马这次若考中,那可不就自动成了齐庸言的学生?
可……师父曾经的妻子是徒弟现在的妻子,且师父对前妻完全未死心,仍旧念念不忘,甚至方才,还给前妻送吃食,搞得这会儿考场里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而以这阵势,那位小驸马知道也是迟早的事,自个儿的“师父”对自己妻子有非分之想,“师父”和妻子又曾是真真切切的夫妻关系……
这这……这是何其一团乱麻的尴尬啊!
刘思撷下意识看向齐庸言。
而齐庸言不说话。
崔荻却不会任他不说话,继续拱火:“你说你们这关系怎么算哪?若是公主跟你见了面,难道还要跟着驸马称你一句‘师父’?这不合适吧?可若不叫也不合适,尊师重道可不能忘,咦——我突然有一个想法。”
他兴致勃勃,哪怕齐庸言从头到尾没回答他一个字,仍旧唯恐天下不乱道:
“尊师重道,尊师重道啊!按着尊师重道的道理来说,那位小驸马可完全不应该跟你争啊,若识趣点,就该主动退出,将公主再让给明知你才对啊!”
“不过……这样明知你好像也有了夺徒之妻的嫌疑,于明知你名声有碍啊!”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刘思撷再也听不下去了,瞪着眼睛就想打断崔荻,好在,这时更有重量的人来了。
“崔荻。”
一声唤,直接把崔荻的兴奋给压下去,刘思撷三人扭过头,便看见崔静之走了进来,而崔静之身后,则是另两位监察,汤明钧和卢玄慎。
而这三人,显然是听到崔荻方才那一番话了。
也不知道听了多久,是只听到崔荻这番胡言乱语,还是……把刚刚他跟齐庸言的对话也听进去了?
刘思撷欲哭无泪。
而随后,三人的反应很快让刘思撷更加欲哭无泪。
崔静之先是面无表情连名带姓地叫了崔荻那么一句,然后又丝毫不掩饰地狠狠瞪了他一眼。
被顶头上司兼自家长辈这么一叫一瞪,崔荻立马缩缩脖子消停了。
可关于齐庸言、乐安和睢鹭的八卦,却不会因为崔荻的消停而消停。
除了此时尚不知情的学子们外,此时考场上的所有其他人,官也好吏也好,甚至扫地浇花的大爷,都忍不住一个劲儿地在齐庸言和睢鹭身上之间来回打量,就怕错过一点八卦似的。
或许是因为这些视线太过无遮掩,就连一些考场内的考生都意识到了异样,好几个考生都抬起头来,一脸茫然地左右张望。
崔静之三人看到这幕,自然是狠狠皱了眉。
崔静之又狠狠瞪了崔荻一眼,随即跟汤明钧、卢玄慎交换了个眼神,很快便达成共识,崔静之对齐庸言道:“你随我来。”
这会儿当然也不能大张旗鼓地训斥那些官吏甚至扫地的,那样只会更加影响考生,让考生不安,而且也扫了朝廷官员的威信。
再加上刚刚听到的齐庸言那番话……
崔静之毫不犹豫便做出了决定。
既然不能阻止众人的目光,那就把引起异样目光的当事人之一,带离这里。
于是崔静之三人分工,崔静之带离齐庸言,汤明钧和卢玄慎留此坐镇。
但齐庸言作为主考官却被带离考场……这场面当然也不太常见,于是也引起了一些考生的注意。
比如睢鹭。
睢鹭原本在埋头写卷,他写得很是专注忘我,因此根本没发现考场内氛围的变化,但再专注忘我,身体也是有极限的,会疲倦会口渴,于是写完一段后,他放下笔,准备喝口水。
正在这时,眼角余光便瞥到那群大人们。
看到这群大人们没什么
上午时,睢鹭便将这些大人们全都见过了,齐庸言不用说,汤明钧、刘思撷还是之前早就见过的,剩下的也就崔静之、卢玄慎、崔荻是没见过的,但崔静之他虽没见过,却也知道是乐安的老师,乐安还曾拿了崔静之的文章甚至私下的手稿给睢鹭看,因此实际上睢鹭也不陌生。
所以,即便看到这六位都站在一起,睢鹭本也该没什么感觉。
——如果他们的目光和表情没有异样,且几乎都在看着他的话。
而注意到那几位大人的表情后,睢鹭很快发现,不止那几位大人,而是考场内,来回巡逻防止考生作弊的巡官、侍奉打杂的小吏,甚至一个扫地的大爷……竟几乎有一半的目光都在偷瞟着他。
而另一半目光——
睢鹭看向那正跟随着崔静之离开,却恰在此时,又回头看了睢鹭一眼的齐庸言。
两个人,四只眼,视线再次在空中遥遥对上。
这一幕,令睢鹭有些熟悉。
当然熟悉。
因为就在他和齐庸言第一次见面时,他们就曾这样彼此对视过。
只不过那时,齐庸言对他一无所知,而他——嗯,正抱着对齐庸言来说叵测的居心接近公主,并且深知齐庸言和公主的关系。
所以那时,睢鹭可以轻轻松松地对齐庸言露出笑,甚至还随意扯个谎忽悠齐庸言。
但此时……
怎么感觉……状况似乎反过来了?
嘶。
好像……出事儿了呢。
*
崔静之将齐庸言带到了耳房。
当然——是跟乐安所在耳房方向相反的耳房,虽然这时候再避嫌也无济于事了,但——聊胜于无吧。
等到两人到了耳房,把门一关,崔静之便对着齐庸言板起了脸。
“下官知错。”
齐庸言立刻低头道。
“错在哪里?”崔静之又道。
“错在行事不周,为一己私事,影响到考场秩序,实为失职。”
虽然这话说的也不错,但——
“还有呢?”崔静之又道。
齐庸言抬起头。
“大人,除此之外,下官无错。”
崔静之揉揉眉头。
“所以,你不认为追求有夫之妇是有错了?”
齐庸言不说话了。
崔静之挥挥手,“不论如何,你今日的行为已失职,之后我会奏请皇上,商量对你的处罚。”
“是,下官甘愿领罚。”齐庸言这次回答地倒是快,特别地痛快干脆。
然而看在崔静之眼里,却更糟心。
这儿女情长的事,处理起来简直比国家大事还让人心累
“你呀……”他暂时收敛了宰相的架子,对着齐庸言摇头一叹。
作为乐安十几年的驸马,崔静之对齐庸言不可谓不熟悉,虽算不上私交甚笃,但也是同乐安一样,将他当做小辈看待,方才听到他跟刘思撷那番话,再看此时他这执迷不悟的模样,实在是……头痛。
早干嘛去了。
然而无论崔静之怎样头痛,齐庸言都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真要说起来他这也不算什么大问题,于是崔静之也无法,又训斥了他一番后,便离开了——但离开前却告诉齐庸言,因为他和睢鹭引起的骚乱,所以,考场他还是别回去了。
崔静之说到做到。
之后果然一直让齐庸言一直待在那耳房,再没出来过,而他则和汤明钧卢玄慎三人代替齐庸言,在考场坐镇场面。
走了一个齐庸言,再加上三位宰相的坐镇,那些视线总算消失不见,学子们虽然不明所以,却总算没有再东张西望。
只有睢鹭见崔静之回来,看了看他,又看看齐庸言离开的方向,最后看了看其他几位大人们。
却正看到,那位卢玄慎卢相,起身告辞。
“崔相,我还有几封公文要处理。”卢玄慎对崔静之道。
“敬贞且去。”崔静之自然不会拦着,他们三人虽然是此次考试监察,但更是宰相,每个人身上都有无数事务要处理,尤其卢玄慎这个明显受皇帝重用的……所以今日三人也都是带了别的工作,再顺便兼任这个监察,有他和汤明钧坐镇也足够,自然不必非把卢玄慎也绑在这儿。
卢玄慎笑笑,朝崔静之一揖,起身离去。
只是在离去前。
也朝睢鹭看了一眼。
正看着他们的睢鹭:……?
*
卢玄慎今日的确带了些待处理的公文,但早在上午时,他便全部处理好了,所以,方才跟崔静之那样说,不过是借口。
从考场所在走过去,路过那个长着枫树的庭院,卢玄慎顿足,抬头看了眼。
满树红枫在风中飒飒作响,有吹落的红叶被风卷起,在空中打着旋儿,仿佛一只只跳舞的艳丽的蝶,空空荡荡的庭院,更为这情景添上一分凄美。
他自然知道,这风景很美。
可他当时看的风景,也的确不是这。
他收回视线,又大踏步往前去。
先是路过乐安所在的耳房。
甚至不需要贴近门边,卢玄慎便听到里面传出乒乒乓乓的声音。
“公主方才找小人要了投壶的器具,这会儿正跟侍女在屋里玩投壶呢!”门前有小吏经过,正是上午时,他让引她进来的那个小吏,一见他看着那乒乒乓乓的耳房看,便上前热情地解释道。
卢玄慎笑笑:“公主好雅兴,只是怎么不到外面玩,屋子里那么小,玩不尽兴吧?”
小吏笑道:“小人也跟公主这么说呢!但公主说,这里是官署,再说署里考生们正在考试,她出来玩投壶不合适。小人说可以去别的院子,公主也执意不肯,只愿意在屋内待着,兴许——咳,小人多言了。”
后面的话小吏没说出来,不过从他表情也可以看出。
兴许什么?
兴许是女儿家的羞涩和矜持?
是想这样说吧?
真是……可笑啊。
她若像普通女人一般在乎那种东西,他又何须忌惮她至此。
卢玄慎唇角挂着笑,又迈动了脚步。
却是去往与乐安所在位置相对的,齐庸言所在的耳房。
“叩叩。”
齐庸言正背手躺在榻上。
他被崔静之勒令待在耳房不许出去,且临走前,又训斥了番他的痴心妄想。
没错,痴心妄想。
在他人、在形同乐安师父的长辈眼里,他如今对乐安的心思,竟然已成了痴心妄想。
只因为她已经又嫁人成亲了吗?
只因为她嫁的那人,可能会因为考中科举,而成为他的“学生”吗?
只因为这些,所以,他便没有了重新追求她的资格吗?
齐庸言伸出一只手,盖住了眼睛,也盖住了从眼眶中不自觉涌出的液体。
他已经知道自己曾经错的有多离谱。
他已经做好了改正一切,重新追求她的准备。
他只是,想像初相识那般,慢慢地、一点点地,再重新拥她入怀中。
哪怕她此时是别人的妻子,他都可以不在乎,他只想在一边等着,守着,只希望,能有一个可以重新和她在一起的机会。
这并非不可能不是吗?
他和她,曾经相守了那么多年,那时睢鹭都还没出生呢,那时,谁又会想到今天?一切都有可能。
那个睢鹭还那么年轻,齐庸言不信他不会犯错,而只要他犯错,齐庸言知道,以乐安的性格,并不会给他得到原谅的机会。那时,他自然就可以重新和乐安在一起。
然而,这样,也不允许吗?
“叩叩。”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他混乱的思绪。
齐庸言忙起身,用力抹去眼角的泪,试图装出正常的表情,然而他不知道,正因为他太用力,以至于将本来还没什么痕迹的眼角,擦出一道重重的红痕。
卢玄慎进门时,第一眼便看到齐庸言眼角那显眼的红痕。
还有他浑身,那怎么掩盖也掩盖不住的,不甘与悲伤。
真是的……
卢玄慎面上不显,只在心底摇头,嗤笑。
不愧是那个名动天下的美人哪。
连已经和离这么多年的前夫,都还能让他对她如此念念不忘,甚至不顾世人眼光,坦然追求她一个有夫之妇。
真是,不佩服不行哪。
“卢相?”对面,看到来人是卢玄慎,齐庸言已经有些惊讶地开口。
“您怎么来了?是考场发生什么事了吗?”齐庸言皱着眉道。
他跟卢玄慎实在不熟,以前没什么交情,卢玄慎得势拜相后,虽然公务上多有往来,但也仅仅是公务,私下实在没什么交情,因此这会儿卢玄慎来找他,齐庸言便只能想到公务上的事。
“没有,考场一切正常,无事发生,齐大人不必担心。”卢玄慎微微笑着安抚齐庸言道。
齐庸言松了一口气,便又问道:
“那卢相?”
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其实也无事。”卢玄慎又朝他笑笑,随即低叹一声。
“我只是,方才听到齐大人那番话,略有感触,方才经过这里,便想着……有几句话想对齐大人说。”
“齐大人。”卢玄慎低头。
“您对公主的深情,令人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