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038章
金穷整个人都懵了, 堪堪护着□□躲过,还是被狼狈地拍了一掌。
虽然江雪深的掌风不足以伤得到他,但还是拍的他一个猝不及防。
入道以后, 大战小战,金穷也经历过不少,这还是头一次遇到有小姑娘出手这么……这么不要脸的!
这招对在场的名门正道来讲, 委实称得上“下九流”了。
江雪深却毫无心理负担。
她抓住金穷怔忪的时机, 像泥鳅似的弯腰划过金穷的臂下, 朝他身后拍去。
金穷毕竟实战经验丰富,吃了一次亏,哪里还会吃第二次,瞬间就提气, 想抓住她。
但江雪深看起来瘦弱, 却异常地灵活, 脚底像抹了香油似的,一会儿又溜到了别处。
出招的手法与走位都狡猾无比, 一下子作势要攻击金穷的裆部,一下子又作势要直击金穷的天灵盖,最后满场都是她乱跑乱出招的身影。
台下的观战的弟子:……
真的好不要脸啊!
这打法要打到何年何月啊?跑到浑身力气泄尽?还是跑到比赛结束啊?
这种比试方法除了耽搁时间, 简直一点可观性都没有!
除了王知勇等人看得紧张, 其他所有人都暴躁起来:“金道友!快攻她下路!”
“不要怜香惜玉手下留情!直接一招制胜吧!”
几乎所有人都觉得是金穷不屑于一个炼气期的废柴认真绝对,故意放水。
只有金穷知道, 他已经尽力地在追捕江雪深的身影, 却总能被她灵活地溜走。
也不知学的是什么套路!
江雪深还真没什么套路, 只是凭借着本能躲掉攻击,边躲边观察金穷的招式与出力点。
这是慕朝教她的。
哦,当然不是像课堂先生那样细心教导。
其实就是江雪深挨揍得出的经验。
为了能在慕朝的手底下多抗几招, 不至于被打得太惨,完全没有还手余地,她学会了听风声来辨认方向,以便用最快的速度躲掉伤害,当然其实这个本领她还只练了个皮毛,大部分时间她还是凭本能躲掉的。
毕竟,挨的揍多了,总能学点什么技能。
而想要试着在慕朝手下还招,光靠躲闪是没有用的,必须得摸索他的出招习惯,才能对应地还击。
运气好的时候,她因此顺利地还过两招,当然结果还是被一个过肩摔,摔到头昏眼花心力交瘁。
但面前的这个人只是金穷,他不是慕朝,不会有慕朝那般遥不可及高不可攀的能力,即便她灵力低微,只要找准机会,应该还是能够多抗一会儿的。
果不其然,金穷作为体修,皮糙肉厚,攻击力爆表,可以说是可进攻可防守,靠体法与他硬碰硬都是不值当的,但他的修法也决定了他的下限。
诚然,金穷在力宗里算是灵活的大块头了,但到底灵敏度不够,又碍于体格,出招的速度相应地就会慢了下来。
有好几次江雪深都快被抓住狠劈,就因为金穷出招技能前置太多了,花里胡哨的,又给了她逃跑的机会。
江雪深又一次躲到了金穷的身后,提气凝神,奋力拍出一掌。
她方才边跑边提气,停下来后没有什么前置时间,这一掌拍的又快又很。
台下的人忍不住惊呼:
“金道友小心!”
“你急什么?就那废柴的功力,就算站在原地让她打,又能打出多大的伤害?”
“就是,况且,用得着你提醒?金道友还能不知道那废柴出了这么一招吗?”
此时,硬抗下一招的金穷:“……”
就,他当然不知她要出这一招!
金穷生生抗了一招,往后退了半步,终于接受不住打击,张嘴蓦地吐出一口鲜血。
他这一吐血,江雪深愣一下。
台下也蓦地愣了。
“什么情况?金穷被那废柴伤了?”
“真的假的?我刚刚没有看清。”
“……”
金穷默默擦掉了嘴角残留的血迹,有些吃惊地转身看去。
这丫头是找到了他的命门?
不对。
看她也一脸难以置信的模样,想来是误打误撞了。
金穷转了一下脖子,发出“咯吱咯吱”骨头作响的声音,刚想认真迎战,刚刚肩背处被江雪深袭击的伤口似乎一路带着火花,游走于全身,烫的有些难受。
不过这就是一般的火系道法,功力不到火候,很快就能被消化掉。
一阵寒风拂过,体内的躁动果然压制不少。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头顶有些凉。
江雪深瞪大眼睛盯着金穷的头,只见刚刚茂密的头发竟然瞬间被烧没了,露出油光锃亮的头顶。
她的灵力她自己清楚,绝对烧不干净真发的!
也就是说……金穷戴的是……假发?
她把人假发给烧没了?!
金穷很快也觉得头顶凉得发慌,伸手一摸:“……”
“我的头发……”他喃喃道。
他没有反应过来,摸着头顶愣了半晌,才终于后知后觉地心下一沉,他的假发啊!!!!!
他花了重金购买的假发啊!
他恼怒着低眸看向台下,果不其然,一群人正要笑不笑地在底下指指点点,接触到他的视线,居然还忍不住笑出声来!
对金穷来说,头发是他一辈子的弱点。
而这弱点居然被……
金穷太阳穴一跳,“咯吱”着骨头朝罪魁祸首看去。
接触到杀人的目光,江雪深心中一跳,有些抱歉道:“比试完后,我赔你一顶?”
她话音刚落,面前倏然一黑,竟是金穷逼到了面前,只见他蓦地腾出一只手狠狠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赔得起吗!”
她愣了一下,垂眸看去,下一秒,身子骤然一轻,竟被金穷凌空抓起,紧接着就被狠狠一个过肩摔掷到地面,还没来得及痛,脚腕又倏然一紧。
金穷竟然一把拎起她的脚腕,像转飞盘一样在空转挥转着转了起来。
接下来,台下的众人就看到,金穷像转盘似的将人在空中转了几十圈后又狠狠甩出去,像当作蹴鞠似的,一脚踢到空中,又一脚踩入地面,然后又弹到空中,又坠入地面……
画面过于血腥,难以言表。
萧图南:“……”他虽然讨厌那个废柴,但……
他默默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签文,不出意外,他下一把就是同金穷比。
他咽了咽口水,呆呆地看向论剑台上,浑身浴血,被打在地上爬不起来的江雪深,握着竹签的手指忍不住颤了颤。
这下子再也没有看戏的幸灾乐祸了,只觉得那一脚脚一拳拳,都像打在了他脸上。
疼!
江雪深被重重摔在了地上,终于忍不住吐出一口血。
她浑身都是伤,火辣辣的,像是要燃烧起来似的,脑子却难得清醒,一边忍着剧痛,一边在心中盘算。
这金穷向来力大无穷,与他硬碰硬显然不行,但每个人身上都应该有命门,那是人体最脆弱的穴位,一触即伤。
金穷的命门……她拼命回忆着。
但金穷显然没有给她反手的机会,他一把拎起江雪深又狠狠地击出一掌,这一下丝毫没有收力,江雪深瞬间吐出一口血,痛得颊肉都开始发抖。
虽然论剑大会的宗旨是生死有命,愿意参加的就要做好被失手打死的准备,但这么多届以来,大家也都默认了“点到为止”,像打成这般还不结束战局的还是第一次见。
萧图南看得都有些于心不忍,忍不住大声道:“江雪深,你不是金穷的对手,快认输吧!”
金穷闻言,蹲在她的身边问道:“认输吗?”
认输?
江雪深眨了眨眼,抹掉脸上的血迹,艰难地吐出一口血沫子,摇了摇头:“金道友,谢谢你。”
谢?被打傻了不成?金穷有些错愕,却听她声音依旧软软糯糯,继续道:“谢谢你这么认真同我比试。”
如果想赢,金穷大可以将她一把扔下论剑台,没必要在这个场地上反复折磨她,所以,他还是因为尊重对手,才用自己的方法在完成比试。
以上,只是江雪深的想法。
实际上……金穷只是为了报烧发之仇,故意折磨她泄恨罢了。
现在出了一口气,那点小家子气的恨也消散了不少,听她伤成这样还道谢,金穷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没有再继续出招,而是劝她:“快点认输吧,你打不过我的。”
但江雪深却强撑着站了起来,眨了眨眼睛,坚定道:“不,请继续。”
慕朝说得对,她应该用论剑大会证明自己。
这个证明,她原先以为只要努力了才行,但其实不是,大家只记得胜利者,不会记得失败者。
这个证明,必须要靠赢来体现,至少,要无限靠近赢。
眼看着两人还要再继续打,一直在外场冷眼旁观的江文薏终于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蠢货。”这种没有任何技术含量的发抖,已经没有继续观看的必要了。
她转身往外走去,走出几步却忽然想到了鹿野山那次。
江雪深也是这般,浑身是血,哭的眼睛都红了,却仍旧坚强地从战乱废墟中站了起来。
她说:“我可以。”
她说她可以,然后,凭借着那点微弱的灵力真就将废墟场上那只扫荡的鬼怪给赤手空拳地打死了。
想起那个时候的场景,江文薏蓦地停下脚步,又鬼使神差地回头看去。
论剑台上,江雪深又一次被打飞,又一次坚韧地站了起来,她的身影那般清瘦又那般挺拔。
江雪深边躲着金穷的进攻,边拼命用微弱的灵识打在金穷身上。
然后她发现,每当灵识搜刮到他右侧的肩背处,金穷都会蓦地一颤,又装作无事发生。
这是……
江雪深再一次被打飞时,恍恍惚惚地猜测着:这是他的命门?
其实大部分人的命门都是被掩藏在体内,也有一部分修为极高的长老会把命门化作一些随身的小物件,以防被人攻击时无处可避。
原本只是碰碰运气,没想到金穷把技能全用来堆体质了,道法还不够精进,更遑论隐藏命门。
江雪深还未摔在地上,便一把抱住台柱,在空中转了一圈,稳稳落地。
金穷赏识地看了她一眼:“还来吗?”
“来!”江雪深说完,倏地朝他攻去。
金穷游刃有余地躲开江雪深的几道攻击,忽然觉得肩膀一凉,竟是跳跃着一片树叶。
这树叶显然被人注了灵力,正攀爬在他身上,一步一步……这是要爬到他的命门处?!
他方才打的过于专心,加上江雪深从头到尾都在与他肉搏,倒是忘了,面前这人,原本是个剑修,而剑修,在力道上虽然比不过他,但在道法上却占有天然的优势。
金穷心下一跳,立刻伸手去抓叶子,对面的江雪深哪里给他这个机会,带风似的的劲掌即刻袭来。
金穷躲闪不及,被重重拍在胸口,大退了几步,下一秒,那叶子居然爬上了他的脸颊,直捣他的眼窝,他胡乱地去抓叶子,正是这个时候,一阵风从臂下溜过,下一秒,肩背处陡然一凉。
有什么死死地抵在那。
金穷浑身僵硬地听到身后少女的声音轻轻传来:“金道友,我是不是赢了?”
她问的很不自信。
金穷感受着肩背上的凉意,又感受到少女的手抵在她的背上,有点粘有点湿,他知道那是她的血。
她全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块好的地方,即便这样都还没有放弃。
金穷闭了闭眼,叹气道:“对,你赢了。”
话音刚落,擂鼓声倏然响起。
一声一声,震得地面发颤。
台下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
“就……就这样?”
“那废……那江雪深赢了?”
“……”
江雪深扶住台柱,坐在了台阶上,终于笑了起来。
她赢了,没有依靠慕朝的能力,是她自己赢的。
而且,这一刻,没有人喊她废柴了。
这算是,一个很大很大的进步吧?江雪深抱住膝盖,弯起了眉眼。
胜局已定,刚刚那些伤口又密密麻麻地袭来,痛得她头皮发麻。
江雪深听着周遭嘈杂的声音,原地坐了一会儿,刚要起身找医宗的长老要点药缓解一下,面前的阳光却被挡住。
有人站在台阶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江雪深一愣,缓缓抬头。
那人穿了一身黑衣,斗笠压得很低。
他负光而来,阳光洒在他的肩头,却将眉眼隐在阴影之下。
但即便如此,江雪深还是一眼就瞧出了他是谁。
他说:“做得很好,江雪深。”
江雪深看着他,眨了眨眼睫,说不出话。
却见他微微弯下了腰,低凉的声音仿佛镀上了一层暖光:“张嘴。”
江雪深下意识地张嘴,嘴里瞬间一凉。
过了一会儿,甜意在舌尖绽放。
是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