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千古罪人
丹阁共七层，一品一层楼。
此刻在那象征着二品炼丹师才能居住的六层楼上有一间房屋点亮着油灯，昏黄的灯光映照出两个人的身影。
只见其中一个身影动作幅度之大，似乎是情绪激动的正与另一个人争吵着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您连这本上古卷轴也要传给师兄？”
“师父您之前说过的，这本上古卷轴是要给我的！”
屋内，荀天昀一脸惭愧之色，此刻坐在书桌上，看着自己这二弟子正一脸怒意的质问着自己。
片刻后荀天昀叹息一声，随即缓缓开口。
“圣儿啊，你自幼丹道一途天赋不佳，但修行之速却异于常人。”
“如今你虽才四品炼丹师，可你修为已经接近凝神中期，比为师还要高出许多。”
“平日里你修行术法更是无师自通，连那上古灵术：化灵指都能学会。”
王圣沉默不语，此刻脸上满是委屈。
荀天昀接着说道：“可反观你师兄，虽步入三品炼丹师，但其修为也才结丹中期，除了会炼丹之外，你师兄并无半点能拿出手来的保命术法。”
“如果你师兄早些学会这上古卷轴内的术法，兴许在那圣魂山中就没有那么多危险，也不会险些丧命了。”
“圣儿你已经有了一身修为与那化灵指作为绝学，又何必与你师兄争这本卷轴呢？”
王圣听到师父如此说话，脸上的委屈顿时变成了愤怒，当即一脸震惊，立刻用手指着自己，随即对荀天昀质问道：
“我争？”
“我争？！”
“从小到大，我王圣可有争过一回？！”
“哪一次师父你不是先传授给师兄，然后才轮到我来捡剩下的？”
听到王圣如此说话，荀天昀也不乐意了，当即反驳道：
“胡说！自你幼时起，你与你师兄二人何时不是一同传授丹法？”
“你师兄在丹道一途上聪慧过人，就如你在修为与灵术上的造诣一样，不多时珏儿便在丹法上超越了你。”
“但为了照顾你的感受，还是常常与你一同学习，为师为了不耽误你师兄的学习，这才在背地里传他更深一步的丹法。”
话到此处，荀天昀似是突然明白了什么，此刻看向王圣，随即眉头苦皱，缓缓摇头自语。
“原来如此！”
“竟是在这一步让你师兄弟二人有了嫌隙，是为师没有做好…”
荀天昀似有一丝自责。
而那王圣此刻却是笑了，笑声透着苦涩。
“呵呵呵，原来如此。”
“这么说来，我还要感激你们为我保留了自尊么？”
王圣接着说道：“我是自幼不如师兄，可在师父您的眼中，恐怕只有师兄才是你的弟子吧，我王圣算什么？”
“您的衣钵是要传给师兄的。”
“这丹阁也是传给师兄的！”
“好不容易，有一本上古卷轴，是师父您答应给我的。”
“但是！师兄要回来了，这卷轴还是师兄的！”
“那我是什么！！我难道不是您的弟子么？”
王圣的情绪愈发的激动了起来。
荀天昀脸色难看，此刻确实理亏，但叹息一声还是对王圣说道：“圣儿，此事是师父的不对，但为师也完全是为了我丹阁的未来考虑。”
“你师兄这般丹道奇才，只要给他时间成长，定能助我丹阁重回盛况。”
“可你师兄在修为天赋上远不如你，若是再无半点倚仗作为保命的手段，恐其夭折，我丹阁将再无希望！”
荀天昀句句肺腑，可却句句刺痛着王圣的心，只见王圣大怒道：“我就是倚仗！”
“只要有我在，何人敢动师兄？”
“再者说，凭什么我就不能是丹阁的希望？我王圣也可以带领丹阁走向辉煌！”
荀天昀此刻反问道：
“你是天赋异禀，今后跻身化劫境也只是时间问题，可你能一直守在你师兄的身边么？”
“倘若你不在他身边时，他又如何自保？！”
“况且你的炼丹天赋，难道为师还不知道么？”
“你终其一生，不过与为师一样，成为这二品炼丹师已经是极限了！”
“可你师兄如此年轻便已经位列三品，更何况他此番圣魂山获得了修炼神魂之法，今后位列一品也犹未可知！”
“你能办得到？！”
“难道为师要将这丹阁众人的命运交由你这两百年才四品之位的人么？”
荀天昀说着说着也来气了，此刻站起身子用手指着窗外，一双老眼与王圣对视着，对其怒喝道：
“就算为师信你有这个能力，他们信么，天下人信么！？”
王圣高傲的抬着下巴，此刻一脸的不服气，随即愤愤道：
“是！”
“我不行！师兄行！”
“师兄样样都比我好，我哪哪都不如他。”
“可师父您从未把我当作您的弟子，我只是您用来与师兄做对比的一个物件。”
“我王圣！只是他欧阳珏的附属品！”
荀天昀听见王圣怒气冲天的讲出此话，当即便是急火攻心，此刻身子一软，猛的坐在了靠椅上，随即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咳！”
瞧见师父的异样，王圣脸上的怒气消失，此刻化作了担心。
“师父！您怎么了！”
王圣欲要上前给这荀天昀顺顺气，可这时荀天昀却是强忍着不适冷冷说道：
“不用你关心！”
“老夫辛辛苦苦把你与你师兄培养至今，世人皆羡慕我有两个好弟子。”
“却不想，你竟是如此看我？”
“咳咳咳！”
荀天昀一边咳嗽着一边说着，眼中满是失望。
而这时王圣瞧见师父被自己气成了这般模样，当即便是双膝一跪，紧接着眼眶红润哽咽道：
“师父您别生气了，是弟子错了！”
话语落下王圣便是磕下了头。
荀天昀眉头稍缓，随即似乎做出了一个决定，当即对着王圣柔声道：
“这上古卷轴确实是为师偏心了，但为师并非没有想过补偿你。”
“丹阁与天道宗历代交好，以你的修行天赋，在那里才会如鱼得水。”
“将来修为达至化劫圆满，所需感悟道法自然时，再请你师兄助你修炼神魂。”
“届时你师兄弟二人，一人修外，一人修内，相辅相成。”
“到那时，即便为师已羽化，也定会感到欣慰的。”
长辈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荀天昀一番肺腑之言落在了王圣耳中却是变了样。
王圣眼眶泛红，此刻热泪落下，当即跪着身子来到了荀天昀身前，此刻抬头看着师父不可置信道：
“师父！您要赶我走么？”
“弟子知错了！还请师父不要赶我走！让弟子留在丹阁。”
荀天昀不再做解释，此刻叹息一声，随即在怀中拿出一封书信递给王圣，信封上写的是天道宗宗主：親啓。
“唉~，去吧，那里才是最适合你的地方。”
王圣跪在地上，此刻看着书信愣住了，片刻后自嘲般的苦笑一声。
“呵呵~，师父您早就准备好了么？”
“早就准备不要弟子了对吧？”
王圣脸上的悲伤和愤怒交杂在一起，此刻面部扭曲的有几分怪异，只见其缓缓起身，随即自言自语道：
“让弟子想想，您是什么时候打算不要弟子的。”
“噢！弟子知道了！”
王圣此刻的神情状态有些癫狂。
“一定是当师父知晓了师兄还没死的时候，在那个时候，师父便决定不要弟子了，对吧！？”
荀天昀眉头一皱，似乎有些不认识眼前这个自己从小带大的孩子。
王圣此刻瞪着双目直勾勾的看着师父，似乎想要问出一个答案。
荀天昀似乎不明白，为什么王圣会对欧阳珏有如此大的恨意，当即又站起身子对其问道：
“你为何要对你师兄这般的敌视？”
“这封信乃是为师早就写好的，是还不知道你师兄活着的时候！”
“为师是为了你能有一个更好的未来，你的想法怎能如此歪曲？”
王圣听闻狂笑不止。
“哈哈哈！为了我好？哈哈哈！”
“笑话！”
“您分明是怕我留在丹阁，怕我会扰乱了您的计划，怕我会阻挠您的爱徒成为下一代阁主！”
“你宁愿身边一人都不留，也不愿意让我待在你身边！所以早早的就写下了这封书信！！”
王圣的言语咆哮中愈发的癫狂。
荀天昀心中一颤，看着眼前这个陌生至极的弟子，当即眼眶湿润，颤抖着声音对其问道：
“圣…圣儿，你怎么了？为师从未有过这种想法！”
王圣发狂道：“休要再骗我！！”
“为什么他一回来就要夺走属于我的一切？！”
“丹阁我不争！”
“卷轴我不抢！”
“可是作为丹阁的一份子，这里是我的家！”
“可他如今连我居住在家里的资格都要剥夺！他凭什么！！”
“他欧阳珏！”
“就应该死在那圣魂山里！！”
啪——！
一声响亮的耳光随着王圣那大逆不道的话语落下后，这荀天昀的巴掌便是落在了王圣的脸上。
紧接着荀天昀气的嘴角直哆嗦，眼中也已经有两行老泪流下，此刻用手指着这个如亲生儿子般的徒子。
“你！”
“你！”
“混账东西！”
“如此大逆不道之言竟是从你口中说出！”
“老夫当年怎么就瞎了眼，竟然没看出你是这么一个狼心狗肺之人！”
话语如刀，扎进了王圣的心中，使得王圣从癫狂状态中陷入了冷静，此刻愣在了原地。
“滚！你给我滚！”
“老夫不想再看见你！”
荀天昀此刻气的浑身直哆嗦，当即背过身子，似乎一眼都不想再看见这个弟子。
屋中静的可怕，只有荀天昀因情绪激动而沉重的呼吸声。
片刻后，房屋中响起了声音。
王圣此刻跪地，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随即缓缓站起了身子。
“师父，最后再让我叫您一声师父吧。”
荀天昀正在气头上，此刻也不打算回头去看，但是紧接着荀天昀双目圆瞪，似是震惊，更有痛心！
此刻有一只手掌从其后背，刺穿了荀天昀的身躯。
荀天昀此刻尚能反抗，但他没有。
荀天昀只是低头怔怔的看着那只穿透了自己心肺的手掌。
“咳咳！”
荀天昀喉咙一热，此刻狂咳数下，鲜血从其口中喷出。
“圣儿…”
“你今日如此行事，将来不会后悔么？”
荀天昀没有愤怒，没有反击，只是任由着生命渐渐流逝，此刻对着身后这个自己养大的孩子反问了一句。
王圣此刻已经哭成了泪人，但眼中更有一抹狠厉不减反增，只见其冷冷说道：
“师父您放心！丹阁一定会在我的手上发扬光大。”
“我会比师兄，比师父您做的更好！”
荀天昀气息逐渐微弱，随后缓缓抬手，朝着王圣的脑袋伸去。
王圣只以为师父要临死反扑，当即穿过了荀天昀身躯的手朝着其丹田一指点去。
化灵指：上古术法，可将对敌之人的灵气化为虚无，乃极为霸道的术法。
上古若有人习得此法，必受天下人围剿，方可令世人安心。
随着王圣这一指，荀天昀的生机才是彻底断了，此刻体内灵海溃散，金丹破碎，元神分离，只剩最后一口残余之气。
荀天昀伸向王圣脑袋的手依旧没有停，此刻将手按在了此人脑袋上，就如同小时候第一次见面时，将手放在了小王圣的脑袋上轻轻抚摸。
“为…师…不怪你…”
“收手吧…，趁着…你师兄…没…没回来之前，将为师的…尸…尸骨埋了。”
“一切…都…还来得及。”
“不要一错…再错…”
感受着师父摸在自己头上的手，王圣回想起了自己小时候，那是一个差点将自己冻死的风雪天。
“好孩子…今后你便跟着我一起生活吧！”
寒风刺骨的冰雪天，一只大手放在了小王圣的脑袋上，这是王圣这辈子第一次感受到的温暖。
这温暖是他师父给的。
“你好，我叫欧阳珏，以后我就是你的师兄了！”
回想起自己小时候犯错，后来是师兄出来顶包，结果被师父把屁股都打开花了。
小王圣看着师兄一屁股的血，当时吓的都哭了，但那时欧阳珏却是忍痛安慰着小王圣。
这是王圣这辈子第二次感受到温暖。
这是他的师兄给的。
王圣此刻似从那癫狂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但一切都晚了，荀天昀已经奄奄一息。
王圣此刻浑身颤抖着，犯下了这滔天的祸事，不知该如何收场，此刻猛的提起全身的灵气，要渡给荀天昀，只期望能将师父救回来。
而就在此时，丹阁楼下传来了欧阳珏的响亮声音！
“师父，您天下第一英俊的好徒儿回来了！有没有想我啊？”
厉辰为了让自己的宝贝徒弟能早日嫁给心爱之人，竟是不惜血本，花费大量上品灵石开启传送阵，只为传送这欧阳珏一人回到了中州燕国。
故而这欧阳珏当天与月婉吟在天道宗完婚，第二日晚间便是回到了丹阁之中。
“嗯？怎么没动静。”
“这么早便休息了？师父他老人家啥时候这么养生了…”
欧阳珏一脸狐疑的猜着。
而这丹阁之上，荀天昀临死前瞪大了双眼，手掌无力的抓着王圣的胳膊，嘴里不停的说着。
“不要！”
“不…要！”
“不……”
荀天昀断气了，一代炼丹大师死不瞑目。
王圣刚刚因师父摸头而恢复了正常的心绪此刻又变的扭曲了起来，当即看着死不瞑目的荀天昀冷冷说道：
“您到死了都还在担心他！”
“您放心。”
“弟子会尊重您的遗愿，不会杀了师兄的。”
“相反我会让他活着，让他作为一个废人好好的活着！”
“我要让他亲眼目睹，这丹阁在我的带领下是如何走向辉煌的！”
“以前我不争不抢，如今弟子我全都要！”
……
今日之后，一条重磅消息席卷天下。
丹阁首席大弟子：欧阳珏，因其长时间接触圣魂山的妖丹，心智被妖丹蛊惑。
妖化后的欧阳珏实力暴涨，将其恩师荀天昀击杀，更有一众平日里追随他的炼丹师也被其错杀！
其师弟王圣为护丹阁，不得不手足相残，最终顾念同门情谊只是将其修为废除，而自己则是在这场战斗中受了重创。
最终那欧阳珏一路逃亡不知去向。
这片面之词若是全由王圣来讲，或许会有不小的争议，毕竟他与欧阳珏都有竞争丹阁阁主的资格，难免不能让天下人信服。
但偏偏这些话是由那欧阳珏的亲传弟子，由那谢枫亲口所述。
一时间天下人颇为震惊，不曾想昨日还是一代天骄，丹阁首徒。今日却成了弑师的罪人，背负千古骂名！
而那个还在辰国苦苦等待着心上人的女子，终究是等不来那个意气风发的炼丹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