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爱的本质是偏心眼（十八）
位于战场北侧的岚溟城，不光离战场极近，又处在地势低洼的山坳间，原本是十分危险的。
战场士兵负隅顽抗，也是为了保护这座城池不落入叛军之手。
但若反过来，充分利用这一点，先派出部分部队，假意不敌，引叛军进入岚溟城，便可以形成有利条件。
乔晨心想，此时的岚溟城中，应该早已布好各类阵法和陷阱，绝不会比叛军在此地高原上布下的少。
但由于青空几人的到来，使战场局势变化，城中的精锐部队只好改变策略，现身参与助阵。
乔晨与宿怡一唱一和，甚至还想要一把瓜子。
“好一招欲擒故纵。”
“暗度陈仓。”
“请君入瓮。”
“关门捉贼的连环计啊。”
对叛军来说，方才久攻不下，又逢青空等人到来，横生几番波折，此时再度迎战众多魔君精锐，心态正在逐渐溃败。
重伤的血影长老本想离开战场，却不料被两个魔都长老拦住，苦战之中目眦欲裂。
叛军必胜的景象，已然一去不返了。
魔都士兵杀出血路，向叛军方向逼入。
战事纷乱，喊杀绵延数里，郯驰卷入战争中心，他的技能范围太大，不好再次出手，也见双方均衡，欲将战场交还魔族自身。
乔晨带着宿怡下落，郯驰跃起，从宿怡手中接过隐身粉。
因有各位长老助阵，青空的压力稍缓。
他纵身飞向叛军后备深处，空间撕裂的技能，使他几乎瞬移到叛军的指挥城池上空。
宿怡看见青空的身影消失，问道：“他去哪了？”
乔晨找了个很好的比喻：“牧羊去了。”
青空黑色的身影浮在魔城上空，看上去势单力薄，但没有人敢轻举妄动。
他脸上有几滴其他魔族长老的血液，此时显得嗜血万分。
他用传音之法，在魔城上空，与城内众人说道。
“叛军诸魔，立时退出冥门山域，以此为界。”
“如执意逗留，支流各脉，自担后果。”
魔都长老有人闻言并不赞同，认为应该乘胜追击，反攻叛军城池。
但眼看青空说完后，叛军渐有回营之势，便也作罢。
此番战争，说到底是魔族内战。
就算鏖战到底，一统南方支流各地，消耗的也是魔族根基。
叛军尽管还未战败，但青空此言既出，便再也没有胜利前景。
魔君一方乘胜再追三里，之后也停在原地。
两军首战，此时休矣。
雪原被染成一片猩红，像一方血池扩张在山脉之间。
尽管死伤皆是魔族，但此时乔晨和宿怡的心里，仍然有些微动。
魔都士兵大多跪坐在地，猛烈的呼吸着属于战胜一方的空气。
郯驰的白衫沾满斑斑暗红，仿佛浴血而出。
乔晨二人下落，来到他的身边。
宿怡将自己的外袍脱下，递给了还有些晃神的郯驰：“换我的吧。”
宿怡的衣服上，还有属于炼金术师的魔法药香。
郯驰将身上的血衣脱下，接过宿怡的衣服，手中布料的柔软触感，让郯驰找回了一些实感，“……谢宿哥。”
乔晨问他：“累不累？”
郯驰抹了把脸，硬撑说：“不累。”
“要是再来一次，还打吗？”
郯驰仔细想想，答道：“打！”
乔晨拍拍他的肩膀：“年轻真好。”
郯驰嘿嘿一笑，坐在雪堆上稍作休息。
远处的青空被几名长老簇拥，从天上飞了下来。
他停在乔晨三人面前，将手里的剑收了。
乔晨三人把隐身粉的效果解除，现身在众魔面前。
一位本来还在劝说青空尽快返回魔都的长老，见到三人突然显形，被吓了一跳。
“这、这三位是？”
青空回答：“这是我的师父、和两位师弟。”
众位长老眼中阴晴不定，互相对视一眼。
他们其中不少人，知道青空堕入魔道的前因。
因此，他们对于青空有位神族师父的往事，并不吃惊。
但他们此时顾虑的是，这位神族，为何在此时与青空一道前来北荒。
乔晨向青空走了两步，两人靠近后，他抬手蹭了蹭青空脸上的血。
青空解释：“这不是我的血。”
乔晨手上没停：“脏。”
青空抬手，拉住乔晨的手指：“那就别再弄脏你的手。”
乔晨问：“累不累？”
青空：“嗯，累。”
在两人一旁，刚刚故作坚强、回答不累的郯驰，突然领悟了大佬们能找到对象的原因。
魔都长老的确精明，见两人互动，顿时露出匪夷所思的诸多表情。
但无人做声，还颇为同步的朝乔晨行了个礼。
“在此谢过无苍山神出手相助。”
乔晨摆手：“我并未出什么力，当不得诸位谢字。”
一人上前：“多年以前，便听闻青空少主师承神族，不曾想，我等也有面见之时。”
以乔晨眼力，他不难看出，尽管此人说话谦卑，但绝不是能力低微之人。
“我既来此，当入乡随俗，诸多礼数不必周全，均按魔族本心、快意豁达便可。”
另一有些微胖之人走上前来，他接道：“上神既来，是否一同前往魔都，观礼魔君听鸢与青空少主的成婚大典？”
此言一出，四周安静片刻。
但他仿佛没有察觉，又说道：“魔都内一切已安排妥当，就等青空少主归来，便可马上成婚。”
乔晨含笑回道：“魔族酒水，我还没有尝过。”
那人接：“我观上神面相，定是千杯不倒之人。”
青空的脸色，愈发不好看了。
他打断两人虚与委蛇的对话，说道：“婚事之后再说，我会先在此地稍停几日。”
诸位长老皆知，青空的意愿，几乎关系到魔君一方的存亡。
他既发话，还当着诸人，没有人会触他逆鳞。
何况，他也只是说“稍停几日”而已。
于是，乔晨、宿怡和郯驰三人，被当成座上宾，迎进了岚溟城。
魔族城池内部，到处透着诡异奇特。
城内城墙极高，似有百丈。房屋攀附墙体修建，深褐色的木质结构上，铺着漆黑的砖瓦。
乍一看，仿佛走进一处怪异的阴寒巢穴。
城内中心的街道两边，是高矮不一的各色门店，处于战时，街上没有摊贩路人，只能从门窗紧闭的雕花建筑中，遥想平日繁荣景象。
四人跟随诸位长老，乘坐魔族法宝来到城内最高的主楼。
岚溟城的城主接到消息，已经为除青空以外的三人安排好了房间。
青空将乔晨送进房，叮嘱了些许，之后随诸位长老离开，商议此战后事。
议事厅里，青空抱臂站立，冰冷的看向诸人，也包括他的亲信玄羽。
他第一句话，便是质问诸人。
“不是传信于我，听鸢遭到暗杀，生命垂危？”
玄羽有点委屈，毕竟他只是一个送信的。
先头邀请乔晨前往魔都参加婚礼的微胖长老，名号魔佛。
魔佛看似敦实憨厚，实则城府极深。
他仍是一副憨笑的样子，此时说道：“多次传信都石沉大海，我们也是无法，才出此下策，少主莫要见怪。也多亏少主及时返回，此战才能大胜，还未恭迎少主归来。”
其余诸人闻言，连忙一同行礼：“恭迎少主归来！”
另一头，宿怡来到乔晨的房间。
魔族侍女帮他找了一套黑色衣衫，但此时穿在他身上，仍然难掩温和。
乔晨正在屋里玩魔族偏爱的琉璃茶具，把人迎进来后，给他倒了一杯温茶。
“什么事？”
宿怡：“方才太乱，我只好现在来问你……关于你的身体，你是不是隐瞒了什么？”
乔晨举杯的手稳如老狗，没露出一点被戳穿的异样：“你为什么这么问？”
宿怡皱眉：“因为你，没有选项分支。”
乔晨闻言没动，看了半晌茶杯中的水面。
继而他看向宿怡，嘴角微动，露出一个毫无喜悦的笑容。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乔晨在离开无苍山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个问题。
明明他作为主角，才是最应该拥有选项分支的那个人，但系统，没有对他做任何限制。
随着时间推移、地域变化，乔晨意识到，他是个彻彻底底的自由人。
宿怡答：“我是先发觉你的异样，才想到这点的。”
乔晨挑眉：“我的异样？”
宿怡此时并不看他，只看着桌面，仿佛是无法面对乔晨的表情。
“你的脸上，有将死之人，毫无生存信念的表情。”
乔晨知道，对所有人来说，自杀都是一个很难理解的事。
但他对宿怡说：“我们不妨，把思路打开？”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的陨落，是必然的？”
宿怡眉头紧锁，面色变得非常难看。
“不可能，如果你的陨落是必然的，那这个游戏就不存在好结局了。”
乔晨问：“谁答应我们，每场游戏都必然有一个好结局了？”
聪明人之间，是不需要太多解释的。
乔晨本来也以为，剧情发展到北荒后，他们可以找到解除陨落的方法。
但从乔晨发觉，自己没有选项分支的那一刻，他就猜测，他的陨落与否，与剧情没有关系。
而后，在亲吻青空的那一秒里，他窥见到一丝，神族“陨落”的真正原因。
从那以后，乔晨就知道，他是一定会陨落的。
宿怡缓缓叹一口气。
“你把这些，告诉青空了吗？”
乔晨听见青空的名字，原本没有温度的笑容变得暖了些。
乔晨答道：“你能想到的东西，他一定也想到了。”
宿怡：“但他还是全力在找万霜花。”
乔晨给两人添茶：“嗯，就算他猜到，他也不会放弃的。”
宿怡问：“这样……好吗？”
乔晨微笑：“那你去找他说？”
宿怡：“……”
乔晨笑：“我还没死呢，况且我也不一定就会死。没准我们猜错了，一会就能找到万霜花，也没准神陨的结果只是游戏失败，或者我身上的保命道具能正常生效……在这些可能性里，只要能对一样，我就不会死。”
宿怡知道，但他作为一个熟知游戏风格的老玩家，他就是觉得，这个设定没有那么善良。
宿怡捏了捏手指关节：“先不要悲观，也不要放弃。”
他只能选择相信主线：“万霜花的存在，一定也有道理，也许，真的能延迟神陨。反正，只要熬过一个月，不管什么结局，能出去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