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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牵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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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殊肯定不知道, 自己现在的境况像极了那只被温水煮的青蛙。

    他的底线在无意识地慢慢退让,看似每一次妥协都在可接受范围内。但也许等哪一天,当alpha回过头审视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时, 才会愕然地发现自己的生活发生了多大的改变。

    但至少现在, 言殊对此一无所觉, 只当他做出了再正常不过的决定。

    最后,两个人约定, 从明天开始练习接纳对方的信息素,今晚言殊还是只能抱着被子去了客厅里打地铺。

    折腾了大半宿, 两个人理所当然地都没睡好。

    等到了吃早饭时间,言殊的眼下一片青黑, 坐在餐桌边, 懒洋洋地单手支着脸打哈欠。

    他的头发凌乱, 一根呆毛晃晃悠悠地支棱在头顶,身上还穿着昨晚新换的黑色无袖背心, 露出结实有力的双臂和背心下流畅漂亮的肌肉线条, 属于优质alpha的荷尔蒙扑面而来。

    江沉星刚走到餐厅门口,就被对方随意散发而不自知的魅力扑了满脸, 握着门把的手指不着痕迹地一顿, 喉咙莫名有点发痒。

    但他没有表现出丝毫异样,走到餐桌边,视线落在两份摆盘不错的早餐上,微微一顿:“这是你买的?”

    闻言,言殊懒洋洋地撩起眼皮看了江沉星一眼。

    相比于他的随意, 江中将对自己的形象明显在意得多。现在是休假时间, 不必穿军服, 他在起床后把睡衣换成了挺阔的白衬衫和西装裤, 领带笔挺,一丝褶皱也无。

    现在的江沉星看起来不像是中将,反而更像是个金融行业的精英人士。如果在鼻梁上架一副金丝眼镜,就更像了。

    不过他穿什么都是好看的,现在这种打扮显得矜贵而禁欲,让言殊再次被迫承认:自己这个死对头颇有几分姿色。

    言殊的手指点了点盘子,不解道:“你好像对我的能力有什么误解啊。煎个蛋再夹片吐司而已,为什么你会觉得这也要买?”

    江沉星刚刚坐到他的对面,闻言似乎很诧异:“……是你做的?”

    那当然。

    江沉星家的厨房什么都没有,现在休假,他们两个又不能去军部食堂吃早饭。

    没办法,言殊只能趁着下楼晨跑的功夫顺便采购了点东西回来,也算是为日后同居生活的质量做准备。

    作为一个大龄单身汉,他掌握着一些生活自理的基本技能,煎个蛋什么的不在话下,而且凭借多年煎蛋经验,可以煎得很好吃。

    江沉星垂着睫毛,很轻地咬了一口吐司边缘,像是在试毒。

    但嚼了嚼,他紧绷的肩膀就放松下来,又紧跟着咬了一口,接受意味不言而喻。

    看着死对头喜欢吃自己做的东西,言殊心里有种莫名的成就感和得意。

    他吃得没江沉星那么细嚼慢咽,风卷残云地吃完了盘子里的东西,然后托着下巴看江沉星吃,随口问:“我很好奇,你平时周末不来军部的时候都是怎么吃饭的?”

    江沉星捏着吐司的手指微微一顿,照旧淡定地低着头:“回江家吃。”

    言殊一愣,他和江沉星认识的时间很长,对江家的情况自然有所耳闻。

    江家和言家一样,都是联邦赫赫有名的老牌家族,世代从军,在联邦的地位很高。

    作为江家唯一的alpha后代,身为alpha的江沉星自然被寄予厚望,从小就获得了最多的资源倾斜,也成功把他培养成了一名极出色的将领。

    但是江家那对夫妻是联姻结婚,彼此之间毫无感情,对江沉星也只在乎他能为江家带来多少利益,完全没有父爱母爱这种东西存在。

    有两名精致利己主义的父母熏陶,才会把江沉星培养成冷冰冰不近人情的性格。

    言殊还记得,上辈子江沉星的葬礼上,连不熟悉的同事都出席为他默哀,他的父母却始终没有出现,借口工作忙,只是派了特助来操持葬礼,把冷漠无情这个词做到了极致。

    相比之下,虽然江沉星日常冷着个脸,却也比他们的性格可爱太多了。

    由此可见,联姻害人不浅。

    ……幸好他和江沉星之间没有什么利益捆绑,事件一解决就赶紧离婚,谁也不耽误谁寻找真爱。

    但是话说回来,江沉星到底是怎么说服他的父母和一个alpha联姻的?

    毕竟这可就意味着绝后,alpha的生殖腔是萎缩的,两个a无论如何也生不出来孩子。

    他们两个对江家的利益这么看重,真的能够容忍江沉星优秀的基因得不到传承吗?

    这个疑问被言殊问出了口。

    江沉星用叉子插住煎蛋焦黄的边缘,淡淡道:“没关系,他们不会管我的。”

    言殊惊了:“结婚这种人生大事都不管?”

    见他实在是好奇得很,江沉星垂着眼睫毛,遮住了眼底晦暗的神色,稍微透露了一点底:“这是我给自己争取到的婚姻自由。”

    “他们两个已经接受了现实,最近在考虑再生一个孩子。”

    这是言殊完全没想到的:“什么意思,再生一个alpha吗?”

    江沉星无波无澜地点头:“对。”

    言殊大为震撼,并且迅速领会到了这种选择的含义,脱口而出:“你妈都已经六十岁了,真的还能再生育吗……不是这不是重点,他们这意思是要剥夺你的继承权啊!”

    能够建功立业的alpha是拥军之家毋庸置疑的顶梁柱,江家夫妻的意思很明显,已经对江沉星不抱希望,开始往下一个孩子上施力了。

    他们只在乎江沉星能为江家带来多大的利益,没用的人似乎就可以被轻而易举地放弃。

    明明江沉星是那个被随便放弃的当事人,他却对这个猜想毫无反应,平静地低头咬了一口吐司:“也许吧。不过他们能不能生出来第二个alpha还是未知数,至少短时间内对我没什么影响。”

    江沉星的军功太过卓越,在军部地位不可动摇,即使没有后代,也能为现在的江家带来很大利益,所以他的父母并没有直接撕破脸,只是双方都对未来心知肚明。

    言殊不能理解他的置身事外,一想到江沉星可能会被逐出家门,他就莫名的忧心忡忡,忍不住问:“你就不担心吗?如果他们真的能生出一个资质和你不相上下或者相差无几的alpha,那就真的可能会把你赶出江家了。”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江沉星却反问一句,向来冷淡的凤眼里难得透露出一分矜贵凛冽的傲气:“我的军功位置是我自己打出来的,从刚刚参军到坐上中将这个职位,江家没有为我提供过任何一点支持。就算离开了江家,对我现在的生活也没有丝毫影响。”

    语气罕见的锋锐。

    言殊愣在当场:“我不是这个意思……”

    挠了挠头,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想法,最后犹豫道:“可是他们两个,毕竟是你的爸妈啊。”

    ……没有哪个孩子愿意被自己的父母放弃吧。

    至少言殊的成长过程一直没有父母的缺席,他扪心自问,如果自己亲爹一朝把自己赶出家门,那言殊面上确实会保持嘴硬,假装自己不在乎,但晚上独处时肯定会心里堵得不得了。

    听见完全意料之外的话,江沉星一怔。

    某一瞬间,言殊似乎在他的眼底看见了某种脆弱的情绪,像是一直以来坚硬的防线陡然崩塌了一角,露出里面柔软易碎的内核。

    但这只是一瞬间的事,很快,江沉星垂下眼,低声道:“无所谓,反正本来也没什么感情。就算被逐出家门,也总比让他们来操控我的人生好得多。”

    如果江沉星不反抗,那最后也难逃与一个完全陌生的omega联姻的命运,这么说倒也没错。

    言殊心情复杂,却又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立场说出安慰的话,最后只能苍白地挤出一句:“那我们的婚礼,就不邀请他们两个了。”

    虽然那对夫妻大概率也会找个借口推辞掉,就像上辈子的葬礼一样完美隐身。

    alpha的安慰多少有点幼稚,但江沉星闻言,神态却柔和了不止一点半点。

    他配合地弯了弯眼,回复道:“好。”

    言殊还是第一次见到冰山般的死对头对着自己露出这种寒冰骤融的神色,向来冷淡的人温柔微笑,让言殊愣了一瞬。

    他新奇之余又很不适应,心底像是被羽毛轻轻搔了一下,泛起涟漪般的痒意。

    出于某种微妙的直觉警示,言殊没有深思,急忙岔开了话题:“那张塌掉的床你打算怎么办?直接扔了?”

    江沉星对那张床没什么特殊感情:“扔了吧,今天出门采购的时候顺便买张新床。”

    言殊闻言一愣:“采购?”

    江沉星吃完了最后一点早餐,慢条斯理地擦了擦自己的嘴角,反问:“你忘了,我们并不是单纯地来休婚假的。”

    婚礼时间很紧,必须要快速买完必需品,筹备好一切。

    他这么一说,言殊也意识到了时间的紧迫性,没有再提出反对意见:“那我们今天要做什么?”

    江沉星对alpha的上道很是满意:“先去订西装和酒店,然后选婚戒和请柬款式,以及一系列琐碎事宜。我会处理好绝大多数事情,但很多事你必须要出面,比如量身材尺寸这种,不能临阵脱逃。”

    言殊当然不会跑。但江沉星这么一说,他突然发现自己对婚礼的准备很不充分,完全是跟着江沉星的指示行动。

    对方指东他不往西,舒舒服服地做一条不用动脑子的咸鱼,大事小事全部丢给英明的江中将来做决断。

    就好比和同伴去旅游,对方全程负责路线规划、订酒店、语言翻译等一系列琐碎手续,他只负责高高兴兴地看风景,怎一个爽字了得。

    这么一想,言殊突然有点愧疚,看着江沉星挺拔的背影,脑子里莫名蹦出来一个念头:自己这个死对头还真是个可靠的人。

    但是这点愧疚,很快在一天繁重的流程下烟消云散了。

    等到终于回家时,快要累趴下的言殊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去他的可靠,江沉星就是一个纯种恶魔!

    这家伙对自己的效率要求奇高无比,把短暂的一天安排得密密麻麻,恨不得连每分钟该做什么都掰扯清楚。

    因为愧疚,言殊自告奋勇,主动承担起了拎大包小

    包和搬运重物的任务。

    然后江沉星是半点也没客气,使唤言殊使唤得如鱼得水,让他做了一整天的搬运工。

    结婚用品需要从头开始准备,因此购买量理所当然大得惊人。但江沉星只负责买买买,至于数量和重量都没有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一天下来,江沉星脸不红气不喘,平整的衣角都没沾染到半点尘埃;言殊累如老黄牛,全靠着属于alpha的尊严才没有当场倒地不起。

    最后,言殊把新买的床扛回江沉星的公寓,终于终结了这短暂而漫长的一天。

    撑着最后一口气把床铺好,他吭哧一声头朝下栽进被褥里,歇菜了。

    也不知道昏昏沉沉躺了多久,有人敲响了言殊房间的门,三下一停,很有节奏。

    言殊不是很想搭理把自己害惨了的罪魁祸首,但对方坚持不懈地敲了很久,他没办法,只能闷闷地回了一句:“进来。”

    客房门没锁,江沉星顺利地开门进了屋,入目就看见alpha脸朝下地趴在床上,整个人像是累自闭了一样。

    他缓步走近言殊,目光里笑意一闪而过,说出来的第一句话却是:“上床睡觉之前,应该先洗澡换衣服。”

    闻言,言殊出离愤怒地弹了弹,像是一条躺在岸上拍尾巴的鱼:“我都这么累了,你竟然只关心我会弄脏你的床!江沉星,你有没有心!”

    面对他痛心疾首的指责,江沉星全盘照收,直接道:“我错了。”

    这下反而把言殊整不会了,勉力翻了个身,瞪着眼狐疑看向江沉星。

    在他的预想里,江沉星应该抓住一切机会嘲笑言殊体力不行,直到把他气得跳脚,才是两人惯有的状态;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轻易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江沉星不闪不避,坦然地任言殊打量。

    alpha看不出他有什么阴谋,于是问:“你错哪里了?”

    江沉星唇角勾起一瞬,很诚恳地说:“错在没有考虑到你的身体素质,累坏了吧。”

    言殊:“……”

    他就知道!

    言殊忿忿地转过脸,把自己埋进枕头里,闷声闷气道:“你走,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江沉星却没有听alpha的赌气话,而是坐到了床边。

    言殊感觉身边的床铺一沉,刚想再次气势汹汹地驱赶江沉星,右手手心却一凉,被人塞进了什么硌手的东西。

    他的话卡在嗓子眼,疑惑地把右手举到眼前,这才看清,江沉星塞的是是一个巴掌大的丝绒礼盒。

    言殊第一反应就是婚戒:“今天不是才量了手指尺寸吗,这就做出来了?”

    但江沉星摇头:“不是戒指,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他的话成功勾起了言殊的好奇心,稍一使力,打开了这个礼盒的盖子。

    一对价值不菲的黑曜石袖扣并排躺在礼盒正中央,在自然光下熠熠生辉。

    江沉星的手指微微蜷起,面上却镇定自若,为alpha解释:“看在你今天这么辛苦的份上,这是我给你准备的补偿。”

    第一次收到江沉星的礼物,言殊简直称得上是受宠若惊,再三确认:“你这袖扣没动什么手脚吧?”

    “……”江沉星冷淡道:“爱要不要,不要还给我。”

    这个态度反而让言殊安下心来,确定了对方没有坏心思。

    他心道江沉星的便宜不占是傻子,乐颠颠地把小盒扣上,反手往自己怀里一揣:“那不行,到我手里就是我的了,哪有送人礼物收回去的道理。”

    江沉星的手指终于慢慢松开,确认言殊又恢复成了之前生龙活虎的样子,他不动声色地松口气,站起身:“高兴了?再休息一会儿就出来吃饭吧。”

    言殊莫名觉得江沉星的语气有点像是在哄小朋友,但他刚刚收到了死对头的道歉礼物,心情还算好,所以很大度地没有和江沉星计较。

    今天的晚饭是速冻水饺,两个人都没什么力气下功夫折腾花样,潦草了事。

    吃完饭刷完碗,一切收拾妥当,言殊又坐到了江沉星的床边,严阵以待。

    因为他们今晚还有个尚未完成的任务。

    江沉星看了一眼身边如临大敌的alpha,相比之下,他淡定得不像话:“准备好了吗。”

    言殊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不就是和死对头牵牵手再释放点信息素吗;但他就是下意识的紧张,一想到接下来发生的事,总觉得哪里不自在。

    好端端的两个直男a拉小手,这场面想必会很奇怪。

    终于做足了心理准备,他沉声道:“准备好了。”

    看得出来,江沉星有些无言。

    但碍于alpha的面子,他没有多说什么,垂下眼,慢慢地伸出右手,覆上了言殊的左手。

    言殊的手明显比江沉星大很多,他不重视皮肤保养,摸起来有种细微的粗粝感。而江沉星的皮肤比他好了很多,触手细腻光滑,只是食指的指腹位置粗糙,是写字太多磨出来的老茧。

    这还是言殊人生中第一次正儿八经地牵手——小时候被父母牵不算。他只觉得江沉星的手心微凉,像是一块上好的玉石,触感鲜明,不容忽视。

    他僵硬了好久,才想起来自己应该回握住江沉星,费了点力气反过手,与江沉星手心相贴。

    后来又不知道怎么回事,慢慢演变成了十指相扣。

    言殊的手心滚烫,连带着让江沉星的手心也热起来,皮肤相贴的位置慢慢变得黏腻。室内温度似乎上升了不少,让他浑身发热,很想打开空调;四肢却不听使唤,双腿焊死在原地,完全无法离开。

    这种感觉新鲜又奇异,言殊本能地感到惶恐,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超出了他的预料和掌控,因此想要逃避。

    但是……

    他用混乱的大脑胡乱思考:但是江沉星的手真的很好摸啊。

    江沉星的鼻尖冒出了一点不易察觉的汗珠,他轻声提醒:“释放点信息素。”

    空气中已经飘出了一点浅淡的朗姆酒香气,引人微醺。

    言殊的心脏跳动变快了几分,他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件事,下意识地紧跟着释放出了一点柠檬味信息素。

    属于alpha的两种信息素彼此排斥,让两人都生出了一点对抗的本能,但都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很快被压抑了下去。

    江沉星轻轻喘了口气,声音微哑:“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好半天,言殊才僵着嗓子回答他:“很好。”

    意料之中的回答,于是江沉星看向alpha,大大方方地提出邀请:

    “那,要试试拥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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