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横生枝节
天微微亮，言晓苘把还在熟睡的阮经年拉起，风风火火地朝山上跑去。时间不算晚，但上山的人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手里还拿着花生水果。
“这是干嘛？”阮经年给四处张望的言晓苘批好外套。
“我们村的传统，每年除夕夜许下的愿望要是实现了，来年就得到这山上的庙里还愿。橘子拿了吗，还有些糖，我可不能忘了给神仙的贡品，要是让他觉得我很不尊重他，说不定今年的愿望就不帮我实现了。”
阮经年看着她迷信的样子笑的宠溺，揉了揉她的脸说道：“都带了，今年的愿望可不需要什么神仙帮你，有我就能实现。”
“那不一样，我是怕我许的另一个愿望神仙太忙了顾不上，这不得带点东西犒劳人家。”
奶奶身子还算硬朗，但上了年纪，免疫力下降，就连普通的感冒都得养好久，甚至时不时忘记些事情。虽说生老病死是不可避免的，但言晓苘还是贪婪的想向上帝多借几年。
“去年你许的是什么愿望？”队伍一点点挪动着，但还是看不到头。
“考个好大学呗，再赚大钱带奶奶吃喝玩乐。”言晓苘掰着手指头一件一件数着，“还有和一一的友谊天长地久、能吃到奶奶做的红烧鱼”
“这么贪心。”嘴上说着，阮经年还是一一记在心里。
“我什么都不缺，就这几个愿望，所以每年我都来这拜佛，既然都这么贪了，再加条也不为过吧。”言晓苘向前大跨两步跳上台阶回头说道，“和你一直好好的。”
阳光透过树枝，斑斑点点的洒在路上，洒在女孩的眼里，亮晶晶的。一片树叶缓缓落下，落在她的发丝上。
这辈子就是她了。
阮经年笑地灿烂，一步步朝她走近，取下树叶。
大概等到中午，才排到他们。阮经年学着言晓苘的模样，插上香，跪在软垫上，双手合十，磕了三个头后起来。
侧院有个大香炉，后面摆了一架子签，言晓苘一时兴起抽了根递给大师。
“上签，请珍惜身边之人。”说完便离开了，神神秘秘的。
言晓苘只记得自己是个好签，心情大好，拉着阮经年背自己下山。
“走，带你开荤！”
这边，许一夏睡到日上三更，姜鸣怕她没吃早饭会低血糖，做了个三明治放在桌上，再将许一夏从被窝里捞出洗漱。受到许一夏做甜点的影响，姜鸣的手艺也是日渐出师。
吃到一半就接到言晓苘的电话。
“新年快乐啊宝贝，你都好久没回村里了，要不要带姜鸣过来一起走亲戚，这边新开了一家饭店，据说味道不错，这不得在新的一年搓一顿？”
确实好久没回去看望过言晓苘的奶奶了，许一夏从小就喜欢往她家跑，除了爸妈外最亲近的就是她的奶奶，不是亲人胜似亲人，所以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姜鸣的爸爸生前除了地皮，还留了一辆车给他，那是他成年的生日礼物，不过考了驾照一直没开过就是了。
把行李搬进后备箱后，姜鸣坐进驾驶座，两手抓着方向盘后就再没了动静。许一夏猜到他估计是忘记如何开车了，打趣道：“没想到堂堂姜大学霸也有不会的东西啊。”
“我只是、手生，适应下就好了。”
于是接下来的十分钟，姜鸣一直在用他的意念和这辆车交流，最后放弃，下车换许一夏开。
到村后，许一夏将车停在言晓苘奶奶的院子里。许一夏的爷爷奶奶早逝，老房子没了人打扫，早已破败不堪，长满了杂草。
和奶奶拥抱后五人围着沙发坐下。
“好、好啊，一夏也找了男朋友，我这老婆子是无憾了。”
几人坐着听。
“不过，这孩子，我是不是在哪见过，怎么这么眼熟呢？”奶奶走近仔细端详着姜鸣的脸。
“奶奶，他小时候也在这个村生活过，您眼熟正常。”许一夏搀扶着解释道。
“不对，我这老太婆年纪大了，可记性好着呢。”奶奶突然想起什么，音调抬高叫道：“去年过年，你还来陪我这老太婆过年了是不，哎呀你这孩子，当时和一夏吵架了是不，现在又和好了，一夏这孩子啊，什么都好，就是有些敏感自卑，你多让这点啊，你也是，你们要是感欺负我两个宝贝孙女，我一定拼了这条老命也护着！”奶奶指了指阮经年说道。
“好了奶奶，您别太激动，小心血压。”言晓苘扶奶奶回屋休息。
“我身子什么样我还不知道啊，好着呢，我跟你说啊，这个”
奶奶的声音渐渐消失，许一夏眼神示意姜鸣。
“说吧，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她双手抱臂，眯着眼审视。
姜鸣带她向外走，边走边说。
“去年年前，我想找你，但又怕吓到你，就偷偷来到你可能会在的地方。”
去年，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的，只有姜鸣与此格格不入。他太想看看许一夏了，于是偷偷坐车来到这里，但，许一夏不在。下雪了，人们都关上门吃年夜饭，姜鸣独自走在街上。
“小伙子，你怎么一个人呐，我这个老婆子也没人陪，你进来吧。”路过言晓苘奶奶家时，这位老婆婆好心收留了他。姜鸣没有开口，默默跟在后面。不知为何，他觉得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很亲近。
奶奶给他煮了碗饺子，也不管姜鸣听没听，独自说着。
“孙女每年都会来看我的，只是今年坐的车出了问题，得晚点到，可惜了，不能一起跨年。”说着站了起来，取下墙上的相框，擦了擦相框，递到他面前。
“你看，我的两个孙女漂亮吧。”
看到照片的姜鸣眼睛一亮，指着其中一个女孩说道：“这这”
“她叫一夏，这个是晓晓，是不是很好看。”奶奶放下相框，慢慢走回房间。
“旁边的屋子给你收拾了，新年快乐。”
“新、、新年快乐。”姜鸣看着照片小声说。
第2天， 还是没见到许一夏，姜鸣买了件羽绒服给奶奶，没有当面给，而是放在桌子上，便坐车回去了。
“所以，你早就见过奶奶了。”
许一夏不敢想象封闭自我时的姜鸣是如何承受住巨大的心理压力，来到偏远的陌生地方，只为见自己。
两人来到田地旁，沿着田垄晃悠悠地走着。
姜鸣指着下面，“你就是在这找到我的，我很高兴，找到我的是你。”
安顿好奶奶，四人来到山脚新开的饭店。店面装修很普通，但饭菜倒是意外的好吃，因为是春节期间，店长还送了几包小零食。
回到家时，门口站了一帮子人，奶奶拿着扫帚气势汹汹地赶他们。
“奶奶！”言晓苘跑上前护住，“你们要干什么！”阮经年后脚跟上，挡在她前面。
为首的中年男子挺着肚子一拐一拐的走近，“侄女，别这么生疏嘛，这大过年的，和气生财、和气生财。我这不是，来看看妈妈过的怎么样，这个钱够不够花。”
“这是？”姜鸣不明所以，下意识将许一夏拉到身后。
“他是晓晓的大伯，但不是亲的，是奶奶捡来的。这人是村里有名的恶霸，经常找奶奶要钱赌博，反正不是好人就对了。”许一夏抓着姜鸣的袖子，时刻关注动况。
“你别叫我侄女，我没有你这大伯，平常不来照顾，一没钱了就想起奶奶，她的钱是要来养老的，才不会给你，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言国伟身后拿着棍子的混混蠢蠢欲动。他举手示意他们安静，“我已经改邪归正，做起小生意了，最近有笔大买卖，只是这个、手头有些紧，妈你不会做事不管的吧。”言国伟手指搓了搓，一脸坏笑。
“早知道你会变成这样，当初就不该把你带回来，你走，不要再回来，惹老大灵魂不得安息！”奶奶挥着扫帚打他。
听到老大这两个字时，言国伟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暗。他一把抓住扫帚，恶狠狠地看着奶奶，咬牙切齿道：“别跟我提他，我这条瘸腿拜他所赐，这二十万你拿也得拿，不拿也得拿，五天，就五天，要是你拿不出来，这小破房子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夺过扫帚，用力往奶奶面前砸，带着混混们离开了。
奶奶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当年奶奶在集市上看见衣着破烂的他，实在可怜就带回家抚养，取名言国伟。本是个听话的好孩子，不知怎么的，在外面染上了赌瘾，时常在家偷钱，被言顺，也就是言晓苘的爸爸撞个正着，拉扯间一旁的钢管倒下，言顺将他推出去，索性只是砸断了腿，但言顺为了救他没来得及躲，砸中脑袋不幸身亡。
奶奶花光了积蓄治好了他的病，但是烙下病根成了瘸子，言晓苘的母亲也不堪重负抛下年幼的女儿改嫁，自此这个家就散了。但好在奶奶没有放弃，含辛茹苦把孙女拉扯大，那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言国伟一直认为如果不是言顺阻拦他，这些事都不会发生。
“造孽啊，为什么他就是执迷不悟，真是造孽啊”
言晓苘忍住眼泪，扶奶奶起来。“奶奶，地上凉，快起来，为他这么个人渣伤了身子不值得。”
众人合力将奶奶扶进屋内休息。
“这钱怎么打算？”许一夏给大家倒姜茶暖胃。
“能怎么样，就算是喂了狗也不能便宜他，他不配！”言晓苘气愤地一巴掌拍在桌上，“大过年的怎么这么晦气！”
“他说的生意一定不是什么正经生意，很可能是走私货物什么的，只要我们在五天内找到他犯罪的证据，就有机会将他关进去。”姜鸣冷静分析道。
“可是，他都被抓进去这么多回了，顶多关两天又出来了，对他来说不痛不痒的，简直是家常便饭。”
这时一直沉默的阮经年开口了，“我有个当地局里工作的亲戚，他说不定能帮着查到点什么。”
“很好，联系警局的任务就交给经年，我负责跟踪他，夏夏你们就负责安抚奶奶。”
“不行，我也要去，你忘了上次受伤的事吗，好了伤疤忘了疼，我得看着你。”许一夏不同意姜鸣的安排，她不希望姜鸣冒险，即便要，也得在她的陪同下，同样的事不能再发生第二次。
姜鸣拗不过，只好答应，“但我有个要求，你必须时刻在我的视线范围内。”
“是的，长官。”许一夏敬了个礼。
第二天一大早阮经年就去局里打探消息了，言晓苘负责掩护，不能让奶奶发现他们在做什么。
姜鸣与许一夏在集市上打探言国伟的动向，一个水果摊老板说他刚往螺丝厂走了。那是一个废旧的工厂，“他去那做什么？”许一夏不解。
“往往这些废弃的地方更适合做些见不得人的交易。”姜鸣压低了声音，弯腰拉着她前进。
“虚~”他们躲在铁板后面，正好能看到言国伟对着一个人谄媚。那人背对着他们，看不清脸。
“哎张总，您放心，再过几天，这笔账我一定还上，您看能不能再通融通融？”言国伟笑地谄媚，殷勤地递上一根烟。
“三天，最后再给你三天时间，要是没见到这笔钱，你的手也可以不要了。”
“好好好，”他捂着手，“那这批货您看能不能先给我？”
“见到钱先，否则，我们的生意到此结束。”说完，那个男人就走了。
姜鸣将他们的对话一字不拉的录下，撤退时，许一夏不小心踩到了螺丝，脚底打滑，发出了些声响。
“谁，给我出来！”言国伟一步步朝响声走去。
许一夏的心都快跳出来了，就在他伸手想要揭开铁板时，外面的混混有事将他叫走了。
成功逃出的许一夏还是心有余悸，她很难想象被发现了会面临什么下场。
“姜鸣，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第一次面对这些的你已经很勇敢了，如果没有你陪着，我也录不到。”
虽然他们的对话并没有什么直接的证据指向，但充当举报还是绰绰有余。
“局里有个小警察和言国伟交情不错，每次都是他帮助保释的。”几人坐在房里交换情报。
“不出意外的话，他明天应该还会来一次，看他表演，乘机报警，先借寻衅滋事把他关进去，再一网打尽。”
一切如姜鸣所说的那样，言国伟果然带着混混上门，在他们还没把院子弄的更乱前民警到了，将他们押走。
事后，民警们顺着网线查出言国伟吸毒，还走私毒品，已经干了一年了，这些罪应该够关他几年了。
押进监狱前，几人陪着奶奶最后看他一眼。
“你还是不愿悔改吗。”奶奶说话时异常平静。
言国伟冷笑着，突然站起抓住围栏，表情狰狞。
“我还会回来的，我还会回来的！如果没有你，我会活的更好！你为什么要带走我，为什么！”民警上前将他押走，他回头一直喊为什么，直到消失在门的那头。
出了警察局后，几人都倍感放松，除了姜鸣。此次行动虽然抓到了言国伟一行人，但里面没有那个所谓的张总，而且，姜鸣总觉得那个张总的声音很熟悉。
“想什么呢姜鸣，奶奶要回去给我们包饺子，快走吧。”许一夏拉着姜鸣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