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 43 章
京城长公主府, 含章殿的的书房中,完颜沐看着这个少女年约莫十八九岁的样子,竟和他差不多高, 身姿挺拔,乌眸湛湛,冰雕般的脸上几乎没有表情, 如一把名刀藏于刀鞘, 令人不敢小觑。
这就是他对大晋长公主的第一印象,只在这一瞬间他就觉得这样的女人不能娶回去当王妃,一看就是充满野心的人。
“听闻三皇子要娶本宫?”楚凝陌诡谲一笑。
完颜沐毫不在意她那诡异的的笑, “非也,本王是要同长公主合作。求娶之事乃西厥国事沐只是一提,沐真正想的是同长公主合作。”
“哦?合作?如何合作?”
“长公主助沐铲除对手,沐助长公主登上帝位, 互惠互利, 如何?”完颜沐抿唇一笑, 直白道来。
楚凝陌脸色一沉,“三皇子莫不是在说胡话,若三皇子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那还是请回吧,本宫就当未曾听过。”
完颜沐未料到得到个这样的回答,一时愣了, 有些想不通。
两目相对, 两人沉默不言。
楚凝陌淡淡一笑, 率先打破僵局,“三皇子还是请回吧。”
直到离开了长公主府完颜沐也没摸清楚凝陌倒是是何意思,难道她在等着嫁给自己?不对!看她的样子就不是要嫁的打算, 肯定在谋算些其他的。
深夜时分,中正大街上空无一人。
寒风摧败,木叶萧萧,随着落叶的沙沙声,街尽头传来一阵脚步声。
一队羽林卫转过街角飞快地走过中正大街。
夜色朦胧,完颜沐静静地坐在马车里,微合双目。
随马车的颠簸轻轻地晃动着,心脏就像被压上了重物般一沉,他怎么也没有想明白楚凝陌怎会连话都不听他说完就下了逐客令。
康建城南门内紧靠城墙的一条小街上,有一家简朴的客栈,门额上一块长方形木牌刻着三个大字——莫客居。
寻常时日里,这家客栈既不挑出灯笼,也不打开店门,更不象康建城大多数客栈那样讲究,门口总是肃然站立着一个或两个仆人,似乎对有没有客人来住根本不在意。
再加上所在偏僻,商旅游客难以发现,门庭竟是异乎寻常的冷清。
如此客栈若在别的地方,也许会让人觉得怪异反而引起注意,然而在康建城这样人欲横流、鱼龙混杂的风华皇城,人们注目的是皇室,是贵族,是名士,是巨商大贾,市井底层的任何怪诞诡秘都会变得平庸无奇,丝毫没有人愿意多看你两眼。
譬如这莫客居客栈,没有谁能打听得到,甚至没有人知道它是何时开在这里的。
傍晚时分,几人入城,来到了这清净的客栈门口,在厚厚的木门上拍了三掌。
木门无声的开了。
黑黝黝的门厅里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由南往北。”
“白客南来。”带头一青衫男子人拱手肃然回答。
“欲生,欲往,欲归?”
“欲往。”
苍老的声音消失了,门厅里走出一个黑衣小童,接过青衫人手中马缰,拉马领着其他几人从侧门进入偏院。
青衫人从容步入庭院,亮了一下手中的一张刻有“东”字的木板。
楼梯前的一个白发老人便领他们来到东面的三间正房。顷刻之间,便有小童点上烛灯,打来热水。
房间里陈设极为简朴,方砖铺地,一榻一几。
老人拱手道:“东门贵客请净面濯足,一刻后用饭。”说完便拉上门退了出去。
青衫人擦了把脸,然后将洗过脸的热水倒入另一个木盆,将疲劳的双脚浸泡了片刻。
这时小童用木盘将饭捧了进来。青衫人刚刚吃完,用半杯盐水嗽了嗽口,小童便进门收拾,几乎就象掐好了时刻一般。
之后,一个布衣中年人走进,“禀中使,我等探得广储司总领赵正今夜将去往内库,上使命今日取其首级。”
这位广储司总领赵正利用职权,侵夺民田,操纵黑市,控制国库,通过倒卖皇宫珍品积累了无数财富,至如今都未事发,连皇帝都不知安放国库中的好多文墨珍品都已假换真被倒卖于黑市之中了。
青衫人思忖有顷,点头道:“知道了。容我权衡后安排后今夜行动。”
深夜时分,一队禁卫军正簇拥着一顶蓝呢大轿往皇宫行去。
赵总领坐在轿子里闭目养神。突然听到“唰”的一声轻响,猛地睁开双眼,只见一条蝮蛇从轿厢下游了出来,停在他的脚下。他一声惊叫,惊动了禁卫军队长。
队长一声大喝:“住轿!”
轿子停了下来。队长一挥手,众卫士将轿子围了起来,队长快步走到轿前,问道:“大人,怎么了?”
没有回答。
队长奇怪地看了看身旁的卫士,刚想说话,忽然“噗”的一声,一枝狼牙箭穿透了他的前胸,队长咧着大嘴,身体慢慢地倒在地上。
禁卫军惊惶失措,发出一阵惊叫。
说时迟,那时快,街两侧的房顶上七八条黑影疾奔而至,手中的兵器在夜色中寒光闪烁,转眼之间已到眼前。
二十多名禁卫军甚至还没有来得及拔出武器,人头就已经飞了出去,接着是一片死寂。几十名禁卫军和四名轿夫尸横街心,七八名蒙面杀手静静地围在轿旁,没有一点声息。
忽听一阵轻微的“沙沙”声,蝮蛇从轿中爬出来,一条人影落在蓝呢大轿上,所有的蒙面杀手微微躬身致意。
轿旁站着一位身着青袍的蒙面人,蝮蛇迅速游到青袍人脚前,青袍人俯身张开宽大的袖口,蝮蛇顺从地爬了进去。
青袍人直起腰,缓缓走到大轿旁,伸手从袖管里掏出一块手帕,轻轻擦了擦手,而后将手帕扔掉,又伸手从腰间徐徐拔出佩剑。
剑身上刻满了工整的楷书,一看那笔锋之劲,力道之匀,便知一定出自名家之手。剑身两侧泛起一片青冷的寒光,不难看出,这柄宝剑非同寻常。
青袍人的手指在剑刃上轻轻一弹,“铮”的一声响,剑身颤动,发出一阵清越的龙吟,轿中之人上身衣衫进毁,胸前被刻着一个硕大的‘贪’字。
其后几名黑衣人将赵正的尸体吊在了中正大街的街牌坊上,寒风瑟瑟吹过他的尸体,血顺着脖颈的剑痕流个不停。
清晨的中正大街是安静的,各家商铺大门紧闭,屋檐下挂着的灯笼早已熄灭,随风微微晃动着,显得没精打采。
待第一家小商户打开了大门,瞅着头上天光亮的天,料想着今日又是一个大晴天,生意会红火。
小厮拿着扫帚出来准备将店前的落叶扫去,一低头,发现青石板缝中有暗红色凝固的血液,弯弯曲曲布满眼前这条石板缝。
沿着血迹的走向往右看去,只见街牌坊上一个物体随风飘荡。
“啊!!!”小厮吓得惊声尖叫。
怎么了,商铺老板被他一叫吓得瞌睡彻底跑没了。
小厮一只手捂着嘴,另一只手指向远处,不停地挥舞着,嘴巴中却不知说什么好。
商铺老板沿着他手指方向一看,只见那街牌坊上吊着的东西左右晃动,仔细一看好像还有两只脚。他到街牌坊前一看,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血迹早已凝固干涸,眼睛瞪得圆圆的,嘴巴斜着,那套在脖子上的麻绳像一个秋千,带动他的身子一晃又一晃。
商铺老板也吓到了,但理智稍存,大声朝小厮喊道:“别傻站着,赶紧去报官啊!”
一声大喊,将其他刚开门的人也吸引了过去,疏疏落落的人群聚集在了中正大街牌坊下,惊恐连连,议论纷纷,但随着人越来越多,众人害怕的情绪也渐渐缓解,开始探讨起这人是何人?为何会是如此死法?有眼尖的人发现这人好想是住在西府大街南头第三间大宅的广储司总领赵正,赵大人。
众人纷纷看向他的脸确认一番,好像还真的是。
这一细看竟然发现他上半身写着一个偌大的‘贪’字。
当下就炸开了锅,将这赵大人平日里的贪慕作为一一列举出来,甚至有人能将他宅子中的古董瓷器,名师字画,珍宝名器等如数家珍般一一道来,众人连连惊叹,这守着皇宫内库的赵大人真是有钱。偏偏这人如此有钱确是个小气巴拉的人,抠的流油。
一听有人说到这个,在场的商户都开始有话说。一个米商咬牙切齿的说每次给赵府送米都要赊账,送的时候只给你结上上次的米钱,总要拖上两回米钱。另一个布店老板也吐槽这赵大人每次去他店里买绸缎,买一匹上好丝绸还得多要一匹,那嘴脸简直让人想打。
叽叽喳喳,都在数落着这人的行径,竟无一人替他惋惜哀悼。大家都觉得大晋少了个蛀虫是多么畅快人心的事,七嘴八舌后众人散去,也不管吊在上面的人如何如何,继续着自己的生意。
待到官府的人赶到时城中百姓早已听闻此事,将中正大街牌坊围得着里外三层,乌泱泱一片。突然人群中传出来一句“不知哪位侠士做了如此大快人心之事,当真痛快。”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知是谁人说的,有的人接了句,“真是为民除害,为朝廷除害。”
带队的衙役一听赶紧组织士兵将人群散开,如此蔑视朝廷命官那还了得。
朝堂之上文帝对此事无甚在意,死了个小官也不是什么大事,交由大理寺查清就可以了,可待有人启奏说这赵正的宅院内竟然搜出了宫中珍宝,皇帝一下就来了精神,认真听起来。
越听脸色就越黑,敢情这皇宫内库中的珍品都被搬到他赵正家中了?
直到后面听到他以假换正倒卖内库珍宝,文帝简直想把他弄活了再杀他一次,当下下令抄了赵正家,追回珍宝,可有些珍宝哪能说追回就追回。
几日后康建城内各处的穷人窟,还有京郊外的难民营都出现了几名身穿黑白相间背绣红莲花纹的男人,他们拿着一个个的灰色布袋,人人分发钱银,口中还反复念叨着‘天神赐福,惠泽众生。’
一个手捧银元宝的小男孩,眼神闪光的看着其中一中年男人问,“阿伯,你们真的是天神派来的吗?我能跟你们走吗?我也想侍奉天神!”
小男孩的母亲一把拉过儿子,歉声道:“侠士,小孩胡言乱语,您莫要计较。”
那中年人一脸慈眉善目,语气和善道:“天神悲悯众生,我教乃天神使者,遵神令来帮助穷苦之人,不求回报,你好好伺候母亲,就是对天神的报答。”
小男孩听了连连点头,“阿伯,那我能知道你们是什么教吗?让我在心中感念天神。”
中年男人笑道,“我们是太平教,天神会保佑你的。”
众人虔诚的匍匐在地向着天拜着,嘴里也念着,“天神赐福,惠泽众生。”
几个天神使者离开后,众人还不相信真的有这等好事,可是再看看自己手中白花花的银子又相信了,这一定白银能够他们吃上半年,于是难民营中的众人相互看看,打起了重回家乡的念头,有了这些钱他们又能买种子,修葺房屋了。
只一夜,皇城郊外的难民营人去楼空,来送粮的官差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赶忙回府通知大人,得知这一消息的京兆府尹高兴得差点跳了起来,立马吩咐主簿写奏折,如此揽功的事怎能不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