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高大的宫门在阳光下巍峨沉寂,缓缓消失在远方。出宫的长公主马车上薰着暖炉,一路默然无语,只听得到车轮驶过长安大街传来粼粼的声响。
眼前的极品红珊瑚树正是长公主找平康王寻来献给太后的大寿之礼。那珊瑚高逾六尺,枝杈四方蔓延,方圆达八尺见方。通体朱红,晶莹如血。摆在地上就像是一棵活的大树一般,能于暗夜之中散发红光,美轮美奂。珊瑚本就珍贵,红珊瑚更是其中的极品,而这样的巨大红珊瑚树怕是世所罕见。
楚凝陌为着红珊瑚树看了两圈,“这就是你给本宫准备的贺礼?怕不是这贺礼送上去立马本宫就得去太极殿解释这红珊的来处。”
平康王世子摇头道,“圣上怎会吃味,殿下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
“看来你比本宫还了解今上的性子?”
“这倒不是,只是这红珊瑚虽珍贵但也不过就是供人观赏罢饱饱眼福罢了,又不是什么世间绝宝,像这种稀有赏玩之物,平康王府向来不少,殿下又何必如此大惊小怪。”
“你这话要是被陛下听到,你们平康王府的库房怕是得让皇上去参观参观了,连皇宫库府都没有的东西倒是在平康王府随意可见,你说皇上会不会动削藩的心思?”长公主一个响指,下人们赶紧将帷幕拉起,盖上了这颗珊瑚树。
“殿下想得太严重了。”世子讪讪一笑不置可否,走到另一帷幕前,轻轻一扯。
一扇半人高的碎玉屏风,屏面是红绿碎玉铺就的鱼塘烟花,在灯光的照亮下,碎玉明丽闪烁,仿佛会流动一般。
“这碎玉屏风比之殿下的红珊瑚树如何?”
“自然是平康王出手阔绰些。”
“所以殿下的寿礼没那么引人注目。”世子笑道。
“倒是难为你父亲操心了。”楚凝陌抬手致谢,“这次又是你入京祝寿,可是想明白了你父亲为何从不进京吗?”
世子摇头,他知中间定有隐情,却始终查不到为何。
“因为不愿见陛下,又为何平康王不愿见陛下?皇上可是你父亲的亲哥哥,说起来可比恭亲王要亲多了。这其中的原委你至今都没搞清,你父亲让你与本宫亲近,你也没搞清过吗?”
世子被问得一脸郁闷,因母妃早逝他从小就性子寡淡,不愿与人多说话,即便是与自己的父王也甚少交谈。渐渐随着年岁增长,他明白父王方方面面都在为他考虑,等他想要表达时却已然不好意思再开口,但他知,父王让他做的总是不会错的。就连年年入京为太后和皇上祝寿都要叮嘱他多与长公主亲近。这一来二去他与这个堂姐倒是颇为投缘,连不多话的自己与她都能多聊上几句。让他与长公主亲近不就是以后公主登位长能不为难他平康王府。
“殿下为何说起这些?”
“本宫就是感慨下京城为何会传言你是驸马的最佳人选,这么的,不般配。”楚凝陌看着他纯粹的眼神忽然有些不忍,眸光微闪将话带到别处,其中的隐情,王妃的死因还是待他自己去查吧。
闻言世子面上一僵,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还能是为什么,这张脸呗,可他不敢说。“父王说珊瑚树由殿下送上去太后必然喜欢,将来时局纷乱,太后手中势力可堪大用。”
“嗯,本宫明白。训斥就训斥吧,听得又不少了。”楚凝陌无奈道。
“京畿粮仓被盗的粮追回来了吗?”
“如殿下所料盗贼果然南下江浙,不过只追回来了一半,另一半应该是未到江浙前就已经走支流运至各州,具体是哪里根本查不到。”世子沉着一张脸说。
“能截获一半已经不错了,平康王这次没怪你自作主张吧。”
“我说遵的是殿下命令,父王也就没说什么。”
“明日上朝你就上报吧,免得被有心之人利用反倒惹一身骚。”楚凝陌心中泛起冷笑,她可是没忘记昨日在太极殿受得这一遭。
当夜长公主府内殿烛光熄灭,一黑衣人正仔细衡量窗与树的距离,纵身一跃,枝叶摩挲乱颤,与风中其枝叶颤动的树并无两样。
黑衣人稳稳地落在了较粗的一根枝干上。小心翼翼地在盘根交错的枝干间穿行攀爬,动作轻缓,尽量不发生太大的动静,好不容易爬到了距离地面最近的一根树干上,他探头看了眼高度,正好。
侧窗外,人影偷偷摸摸地站立许久,手里拿着一根细细的管子,管口还悠悠地冒着烟,只是烟色很薄,几乎要融为空气。
过了好一会儿,那人影才动了手,轻轻推窗翻入。
窗棂上微微露出一道缝隙,透进皎瑕月光几缕,微弱的光芒照亮了帐幔之后,床榻之上侧身浅眠的淡淡轮廓。
那黑衣人定了心神,从怀里掏出匕首,正要伸手去扯被子,突然听到暗处传来嗖的一声,匕首落地。
那人猛地一惊,倏然回头,微弱的月光照清了清他的面庞,目露狠意,自带凶相。
“你要来刺杀本宫,连面都不蒙,看来很是自信。”楚凝陌自床榻上坐起,唇角勾起一抹危险的笑意。
黑衣人大惊,抬脚就想往窗口跑,可惜才跑了两步只见来时的窗旁正懒散靠着一个男人,“打这进来的?”手朝空中一挥,“还带些这不入流的烂货,你当是打家劫舍呢?”说完把窗户支起通风透气。
黑衣人回身想往门边去,身后就传来清冷之音,“出了平康王世子府邸就一直跟踪本宫,长公主府开了门迎你进来,就不打算跟本宫交代几句?”
房内顷刻间亮了起来。
“看你到这一刻也没有服毒自杀,难到是个怕死的?”玄殇自窗边走过来语带讽刺,手上动作却极快,一瞬间就点了那人的穴。
青梅放下火种走到他面前,捏紧颧骨,扒了牙龈内的毒牙。
“也不看看这是哪里,长公主府也是你们能进来的?”
黑衣人死命瞪着眼,面色僵硬得像石头。
楚凝陌走下床榻勾开两边帐幔,在厅前软塌上懒懒地坐下,眼中泛着冷然的笑意,“不说些什么?安王怎么吩咐你的?也就他那个榆木脑袋能想出这种昏招,吴王也不知道教一教。”
胸口被玄殇踹得极疼,踩着他手掌的脚也不松开,疼痛得整个人都要昏过去了。
“殿下,既然他不想说,就按老规矩把舌头割了,眼睛挖了,耳朵切了,手脚筋挑断,骨头打折,肋骨打断丢到大街上去?”
“记得留他一条命,省得让人觉得本宫太残忍。”转身回床榻继续睡。
黑衣人心里一紧,脸都要憋红了,他想说啊,可是他被点了穴说不出啊,只能不停转悠着眼珠子。
黑暗的院子里,一声长剑出鞘,血腥之气弥漫空中,被风一带又吹散气味。
一阵剧烈的疼痛自下身袭来,彻底淹没了他的意识,痛苦的哀嚎伴着凄楚的嘶鸣凝固在喉间始终叫不出,额头上青筋暴出。
深夜长公主府大门忽然打开,‘咚’的一声,从里面丢出一个黑漆漆的东西,片刻后那东西慢慢蠕动起来,留下一条深深的血迹。
关门那一瞬间玄殇才像想起什么似的的问向一旁的青梅,“刚才他是不是被我点了哑穴?”
青梅白他一眼,“你自己点的自己不清楚?”
“我清楚啊,可是殿下怕是不清楚,你看看,我下手挺重的,这人怕是撑不到明天早上。”一声叹息。
“谁能有你蠢,你点穴位时殿下可看得清清楚楚,你当她没睡醒呢。”说完也不理他消失在了深不可测的黑暗中。
玄殇心中感叹真是惹谁也不能惹女人,尤其是那间房里的女人。
一夜寂静,一室雅香。
隔日,有百姓在长公主府百米外的商铺门口又发现一具身着黑衣鲜血凝固无眼珠无双耳的尸体。指指点点围了一圈,因为见的次数多了倒也见怪不怪的。
这时,突然有人挤开围观人群,掌柜的匆匆赶来,他一早打开门就看到店门口死了个人,连忙让店里的伙计去报官。一群官兵挤开人群,看了眼地上的尸体,为之一震,这手段,真是残忍。
灵云殿内子汐将手中的书卷翻过一页,昕月匆匆进来道:“小姐,怎么长公主还不回宫?”
一头雾水的看着这丫鬟,“你今日这么浮躁难道是因为殿下没有回宫?长公主回不回跟你有什么关系?”
“是跟奴婢没关系,可是跟小姐有关系。”昕月一副捉急忙慌地模样,“殿下不回来我们怎么找那个徐嫔报仇。”
“我的个乖乖,你脑子里在想什么?本小姐什么时候说要找徐嫔报仇了?”子汐一脸莫名的看着这个沙雕姑娘。
“小姐昨日回来不是都生了好久的气吗?怎么今日就忘了?奴婢可没见过小姐朝人行那么大的礼,就是对殿下您也是敷衍了事。”
这话说得子汐话都不好接,“嗯,那是我和殿下关系好可以随意些,见了宫中嫔妃行礼自然要照规矩,不仅是我,以后你们见了各宫娘娘也别省着自己的膝盖。”
“可是”昕月低头搅着手指,“可是小姐你说的不要总是跪来跪去,我们生来都是平等的。”
“让你记住的话你记不住,不让你记得你倒是记得一字不差,”子汐无奈,“这是在自己府里吗?这是皇宫,你来多久了?怎么还是摆不正自己的位置呢?后宫中的女人整起人来都是不问缘由,看你不爽就整,这点还要我教?”
又是一阵数落,昕月翘起的嘴巴上都能挂水壶了,把人骂委屈了子汐又不忍,只好又耐心解释,“你家小姐在这宫里都得借着殿下的佛照安分守己,你就好好干活,等回府了有你作的时候。”
“小姐你又说我作。”小姑娘又不高兴了。
子汐扶额。
琉璃跨进殿内,一把抓住昕月,躬身朝子汐行礼,“小姐,奴婢先带昕月下去。”
一路晃晃悠悠地前行,扯开琉璃的手,昕月再也忍不住眼泪,泪珠如崩溃的水闸一般滚滚而下,扑簌簌打湿了衣襟。
“你也欺负我。”凶狠狠的对着琉璃喊。
“小姐的事你少操心。”
“小姐的事我不操心谁操心,像你吗?就知道像根柱子一样立在一边,都不知道小姐心情不好逗她开心。”
“这不是有你吗?你是小姐的开心果。”
闻言昕月脸上的泪稍缓,“那你还是在一旁站着吧,我去做小姐喜欢的糕点。”说完一抹眼泪朝小厨房走了,也不知道是小姐喜欢吃还是她自己喜欢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