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神棍
“行行好，给点钱吃饭吧…”
衣衫褴褛的老人拉住一个同样衣服破旧的路人，却路人嫌弃地撇开了他的手。
这样的镜头在难民区的各个角落无时无刻上演着。
林千威走到老人面前，将口袋不多的几张零散钞票放进那个破碗里，不理会老人的连声感谢，继续向前走去。
身后的许小七看了眼那个破碗，揉成一团的钞票里夹带着一张面额较大的钞票。他叹了口气，接着跟上了林千威。
“是这里了么？”林千威轻声道。
“是一间名为红茶馆的小餐馆，据说他们的老板是这一带的头目。”许小七指了指不远处。
只见一间破旧小餐馆，门前挂着一张已经不成样子的招牌，依稀能看见“红茶馆”三个字。里面的空间很小，桌椅甚至摆到了路边上，依稀能看见桌面上的饭菜冒着热气，吃饭的难民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容，是满足的么？似乎跟他们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原以为是一副让苦难更上一层的样子，没想到这么…和谐？
程权的意思是，能拉拢或者是合并这一部分小势力，对共和会的发展能有很大的帮助，也能够进一步收拢难民区的力量。不过这一部分势力中，有好的也有坏的。好的大概就是那些基于生活情况以互相帮助为目的的小组织，可是在这个时代里，自己能不饿死就算好的了，谁还会帮别人这么多？坏的就是一些为了自身利益，不理会别人死活的，在难民区里大肆搜刮资源，仗着有巡逻队的关系，为非作歹。
目前这个样子，这一带的势力多半属于前者了，能少去很多冲突。但怎么说服他们又成了一个问题，人家本来活得不算好也不算坏的，你突然把人家拉进组织闹革命，而且这一去就不知道能不能回来了，谁会愿意舍弃当下的生活跟着你出生入死？
归根结底还是驱动人心的利益不够啊。
“两位小兄弟，我看你们在这里站了挺久的了，要不要来我这算一卦？”一个沙哑的声音将两个苦苦思考的人拉回现实。
两人回头一看，是一个用竹棍撑着地的老人，一双眼睛只能看见诡异的灰白色，脸上的老人斑和皱纹拧成一团，不知道是饿得枯瘦还是老得枯瘦。
“不对啊，你应该是瞎子吧？那你又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站了挺久的？”许小七说道。
“如果我说是我算出来的，你们信吗？”老人淡淡一笑，脸上没有丝毫被揭穿的尴尬。
“老人家，我们还有办正事，您就去别的地方找人算吧。”林千威说着，想从口袋掏出一点钱给老人，却什么也没摸到，刚刚全塞进那个碗里了。
许小七不想跟老人浪费时间，拉起林千威就往红茶馆门口走去。只是，他的手却像是拉住了千斤重的东西一般，走都走不动。
“老人家，您刚刚…说什么？”林千威扭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老人。
“你叫林千威，对吧？”
………
“我说老大爷，您这占卜出来了吗？我还有事情要办啊！”许小七无奈地说道。
老人松开了握住许小七的手，脸上划过了一丝诡异的笑容，但又很快恢复了平常。
“我看年轻人你五官端正，口齿伶俐，气宇不凡，将来必定大有作为！”接着老人揣着木棍一瘸一拐地走到他身旁，低声说道，
“你想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死么？”
许小七的脸上依旧挂着那副不耐烦的样子，说道，
“行啊，你告诉我。”
老人从斑驳的布衣上撕下一块，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摸出来一支笔，写了点什么，最终塞到了许小七手上。
许小七随意瞄了一眼，停顿了片刻，便将其揉成了一团。刚想扔掉手却停在了半空中，最后还是收进了口袋里，
“神棍。”许小七骂道。
老人仍旧是淡淡一笑，握住了林千威的手，却很快又再次放开。他在脏衣服上擦了擦手，将木棍直接摔在了地上，一边摇头一边狂笑着走开了，与刚刚见面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小七，这……”
“别管他，一个老神棍罢了。”许小七说道，走向了红茶馆。
那他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林千威心中疑惑，没有再去看老人，跟上了许小七。
老人走到墙沿，顺着墙面瘫坐在地上，那双暗灰的双眸竟在此刻不断渗出鲜血。
“这…这是地狱啊…”
不一会儿，他的头便歪向一边，没有了呼吸，成为了千千万万饿死在角落的难民之一。
……
“两位，请问吃点什么？”脖子上挂着围裙的男人笑着向两人走来。
“不吃什么，找你们当家的聊聊天。”许小七淡淡道。
“这位客人，我们这里是吃饭的地方，对吧？”男人微微侧过头，四周瞬间看来了许多不怀好意的目光。
同样是杀过人的，目光中夹带的恶意很轻易就能感受到，林千威刚想说些什么，却被许小七不动声色地拉住。
“如果我说能让你们减轻一点压力呢？”许小七说道。
“你们的餐馆看起来很多人吃，实际上就是因为很便宜吧？也对，不便宜的话难民们怎么消费得起呢。不过看样子，也已经穷途末路了吧？里面那几个身上缠着绷带的，应该就是你们主要的力量了，看样子，伤得不轻呐……不会是…去干什么事情了吧？”
“你想干什么？”男人直盯着许小七，脸上没有了刚才淡然。
“谈合作！”
………
“小七，你怎么看出来他们当下的情况的？”林千威问道。
“很简单啊，通过观察就能看到，他们与周围的难民关系都不错，刚才那一大圈不怀好意的目光可是让我出了一身冷汗啊！”许小七夸张地扬了扬衣服，接着说道，
“再根据他们是开餐馆的就能知道，肯定是养活了周围一大圈难民，才能有这种威信了吧。而且餐馆内的几个人，都快包成木乃伊了，在难民区怎么可能出现这种伤势？伤得这么严重的早就丢在街头给饿死了！所以我猜他们的经济来源是通过掠夺某些有钱的人，例如……”许小七从墙上摘下一张告示甩了甩，
“抢运粮车！”
林千威哑口无言，这种观察能力和思考方式是他无论如何都学不来的。
一片晶莹落到他头顶上，他握在手中，很快就化作了一滩水。
这是……
“下雪了…”许小七看向天空。
晶莹的雪花像飘落的鹅毛在空中盘旋，已经有几间小房子的屋顶套上了雪白的丝绒帽。
雪花扑灭了在街头燃起的火堆，升起的黑烟中是难民们被冻得通红的脸。
“这个冬天，又有多少人长眠在白雪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