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第223章
意识被掐灭的剧痛，让我觉得自己的脑子都被搅散了。
晃动的眼球前，我发觉，我好像到达了一片波光晶莹透亮的水底，一只圆润的有着三重影的手臂正试图把我捞出去。
“怎么回事？！银林夫人？！”不期，艾伦那张深蓝色的脸挤进了我的眼帘，那略显尖细的嗓音震的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为什么窥视秘法失效了？！”说着，他又有些紧张的瞧了瞧我，“为什么这个红头发不动了？！”
“这个小家伙闯进了伊尔萨莱恩的门，你也听说过伊尔的门吧？但愿她有些脑子，知道自己退出来……嗯？她好像清醒过来了。”美艳的暗夜精灵夫人将我捧到了发光的双眼前，“嘿！小家伙！”
我终于缓过神来。
银林夫人？
艾伦？
这里……是银林夫人的小楼？！
噢！赞美圣光！我回来了！
刚才的一切……不，脑子里的阵阵绞痛告诉我，刚才的绝对不是一个梦！
“银林夫人！”我猛的从那只温热的手掌中飞了起来，可是脑子里突如其来的抽痛让我又跌了回去，“我看见了一只可怕的……萨特！”
噢！为什么我不能说话，只能发出这可笑的唧唧声！
我简直焦急万分，不由得在银林夫人手中滚来滚去。
“她是不是……吓傻了？”眨了眨发光的眼睛，艾伦不确定的征求着身旁夫人的意见。
“你才傻了！”我憋着口气，恼火的一头精准撞进了他发光的瞳仁里，又在他“哎哟”一声痛呼声中被弹的四处乱飞。
“我猜，你可能想告诉我点什么，对不对？”沉默了一下，银林夫人开口道，没有等我稳住身形，再飞出个花样，她已经一把捏住了我，再次将我按入了那桶冰冷的月亮井水底。
我的意识投影一直飞在前头，为下面狂奔的那两个人影提供更大的视野，用来避开噩梦怪物最多的地方。
我想，我能猜到为什么他们那样焦急，那样惶恐。
因为，当银林夫人挤入我的脑海之后，我把我见到的一切都告诉了她。
然后，从她深蓝色的嘴唇里，我听到了惊呼，“萨维斯？！萨维斯藏在伊尔萨莱恩的门后？！天呐！如果真的是他……可他是怎么悄悄潜到村里来的？！”
铁匠铺离草药园并不远，只隔着几道街区而已。
为了减少不必要的动静，银林夫人硬是指挥着我们绕了好几个街角，“顺便”在一座红色的双层小房子里找到了她的学生--珊达。
那时，那名对达里安青睐有加的少女抱着膝盖，躲在地下储藏室的最里面瑟瑟发抖。
当银林夫人的影子蔓延到她身上时，原本高傲的女孩甚至还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尖叫。
“珊达！”
“……老师？！”银林夫人的声音让她露出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那一刻，她几乎是扑了过来，扑进了银林夫人柔软的怀中，“我好害怕！老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会在路上告诉你一切，珊达。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收起眼泪！你应该为自己感到自豪才对！你瞧，你用圣光魔法保护了自己，还保护的很好！”
“是吗？”女孩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忽然嘴巴一瘪，眼中滚下了大颗大颗的泪珠，“……我感受到了红色烟火，但是，我不敢出去！愿艾露恩宽恕我！”
“你做的很对。”
嗯，红色烟火？
我蹙眉想了想，似乎在出门的时候，银林夫人确实点燃了一枚什么东西，但那东西飞上天空后便消失了。
……或许，这红色烟火与达里安的金色烟火一样，是使用某种魔法波动来传播信息的？
听着银林夫人简单的说明村子的情况，我们在街道上拐了好几个弯，终于到达铁匠铺那打开的大门前。
门口，可怜的精灵小鬼塞伊依旧趴倒在那儿。仔细看了看，我才发觉他的皮肤处于一种奇异的状态，他的脸颊有一种要变的透明的趋势。
“他被噩梦怪物啃噬得好厉害！”珊达皱眉叹到，“塔琳在就好了……”
“塔琳？她在不在又有什么区别？”银林夫人冷笑着道，转头朝艾伦抬了抬下巴，“叫醒他！”
闻言，只有半截右耳的精灵男孩立刻从背上取下了那半桶月亮井水，将它小心翼翼的推向塞伊的身旁。
井水散发着蒙蒙的浅蓝光芒。
当光线笼罩住塞伊时，爬满他身体的噩梦怪物似乎受到了威胁，从他的身上跳起，哪怕不情不愿，也纷纷后撤。
而黑门里的噩梦怪似乎物也不太愿意蠕动出来，直到身后的同伴将它们挤到门前，才如同闪电一般从门框一角跃出，远远的逃进了街道里。
很快，木桶四周出现了一片潮湿的空地。
“原来月亮井水这么有效！”珊达不可思议的瞧着四周，眼睛发出明亮的光，“怪不得塔琳一直想要净化绿风村的那口月亮井呢！”
“没错，她一直这么想，但那口月亮井却一直被腐化着！”银林夫人话中的讥讽毫不遮掩。
“老师，大自然是需要平衡的……”
“放屁的平衡！要不是她们和那群蠢德鲁伊拦着，不让焚烧四周的树林，里面的熊怪怎么可能繁殖出那么多，还乘着噩梦腐化的机会，把村子给毁了！”
喔，看来这位夫人对德鲁伊对小鹿般的树妖颇有敌意！
珊达不服的缴了缴胸前银色的长发，却没有再出言反驳。
脚上缠着厚厚绷带的艾伦看了看她们，立刻半跪进空地里，埋头开始摇晃塞伊的双肩，“醒醒！塞伊！塞伊！醒醒！”他仿佛害怕惊扰了谁，将嗓音压到了最低，可手上的动作却非常有力，我真担心他会把塞伊的脑袋给摇下来。
可即使如此，脸色透明的精灵小鬼还是一动不动。
“无上的圣光啊，请赐予我力量，驱散他眼前的迷雾……”还是银林夫人的圣光魔法更有效果，当那一缕温暖的金色光芒从她掌心流出，如水般拂过塞伊的脸颊后，他总算是睁开了迷蒙的眼睛，而与此同时，他身旁那扇不断跳出噩梦怪物的黑门也缓缓变细，直至如烟般飞散不见。
此刻，我们躲在铁匠铺通往二层的阶梯下的隔间里，银林夫人让艾伦把那半桶月亮井水放在门框正中间，让这儿暂时变得不那么危险。
“会有人来救我们吗？”全身瘫软的塞伊无力的靠在在墙角里，瘪着嘴，都快要哭出来了，“斯嘉丽姐姐经常说村子很安全！”
“哭什么？这些月亮井水里的神力还可以持续至少大半天，很安全！”银林夫人不太耐烦的拧起了细长的眉毛，“而且，我动用了红色烟火，所有清醒的人看见后，都会来帮忙的。特纳隆应该很快会赶过来，他会把你们带去月亮井！先说说这里，塞伊，说说你遇上了什么。”
“……我？半夜的时候，我忽然感到很冷……”塞伊抽着鼻子回答，“然后，我看见地上有很多紫黑色的暗影怪物……出门之后，我才发现它们都是从伊尔的门后爬出来的！我用力敲了伊尔的门，大声喊他，但是，没有任何反应！我很害怕，想去外面找人，可我忽然就没有知觉了。夫人，伊尔不会有事吧？！都怪我没好好学习本领，我制造不出打开那扇门的钥匙！伊尔，伊尔他会不会被吃掉？！”说到那里，精灵小鬼再也忍不住了，呜的哭出了声。
“嘘--”珊达摸了摸他的爆=炸头，示意他小点声。
“塞伊，伊尔萨莱恩的房间里是不是还有别人？”银林夫人在一旁倾倒的橡木桶上坐下，问道。
“别人？”塞伊愣了愣，鼻子里吹出了一个大泡泡，随后，他立刻摆了摆手，“……没有！只有伊尔在里面！”
“你再好好想想。”
“伊尔被毒刺鱼蜇伤了以后，只能卧床，而且脾气变得很暴躁，不让任何人探视，除了您，和我……他的药，食物和水都是我送进去的。我每天都会打扫房屋，到了晚上，还会去帮他关门。如果小楼里藏着人，我肯定会发现！”
“那么，最近，有什么陌生人来过？”
“自从那些难民来了之后，伊尔就一直闭门为哨兵们打造长剑，根本没有接过其他活。最近，他又被毒刺鱼蜇伤，就更不会见访客了。”
“今天夜晚呢？”
“……夜晚？我睡着了……”
“夜晚也没有，老师，”珊达接口道，“我的炼金室在二层，窗户正对着铁匠铺的大门，抬头就能看见对面。这些天，我听从您的吩咐，在最寂静的深夜为伊尔塞莱恩先生炼制止=痛=药。今晚，至少在崔兰希尔出事前，我根本没有见到有人进入那里。”
“……嗯……”银林夫人陷入了沉思。
“银林夫人，”不期，艾伦的声音在我的脑海里响起，“或许，我们想的太多了！也许里面根本就没有什么萨维斯！说不定这个红头发被什么东西吓傻了，在说胡话！”
“愚蠢的猴子！”我毫不客气的反击，“我从未见过萨维斯！只听过你们提起这个名字几次而已，如果我没有在门后见到他，我怎么可能描述得出他的模样？！”
“所以说你什么都不知道！”那坏家伙鄙夷的接过话，“你见过其他的萨特，或许也听说过关于萨维斯的传说，那些东西都会影响你那团小的可怜的萎缩的脑子……”
真刻薄，对不对？！
“我没有听说过萨维斯的传说！”我一字一顿的告诉他，“而且，萨维斯长的和其他萨特并不一样，除非你的眼睛瞎了！另外，滚出我的思绪！你那团科多兽的粪便快把我熏的喘不过气来了！”
“要不是涉及到萨维斯，涉及到我的族人们，我永远也不会进入你这充满龌蹉想法的大脑！”
“够了！你们两个闭嘴！”银林夫人不耐烦的在我的思绪中大喝一声，如同雷鸣，“你们要是再吵一句，我就让你们尝尝暗言术痛的滋味，让你们叫个够！”
我愤愤的落到了塞伊的爆=炸头上，叉腰怒视着那名只有半截右耳的坏家伙，他眨了眨眼睛，忽然，避开了我的目光。
哪怕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塞伊也一定感受到了我们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他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睛，小心翼翼的一一瞧了瞧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夫人？”他抽噎了一下，“我还是一点儿没力气。”
“我们守在这儿，等待帮手。”
第一个到达的，并不是特纳隆大人，而是一头浑身散发着臭味与血味的黑豹。
它轻巧的跃过了那半桶月亮井水，停在了银林夫人面前。
“拉斐尔？”银林夫人倒是没有像珊达他们一样捂住鼻子，而是拄着金色的法杖站起身来，“那些孩子们呢？”
变幻成为黑豹的拉斐尔没有回答，而是点了点头。
见状，银林夫人长长的舒了口气。
黑豹扬起了头，发出了一声极为嘶哑的低吼。
“萨维斯也许在里面布置了腐化仪式。”暗夜精灵夫人指了指上面，说道。
“萨维斯？！”
那个名字让塞伊与珊达一同抽了口凉气，也让对面的黑豹愣了愣，随后狰狞的龇出了尖牙。
“我知道这很难让人置信，”银林夫人低声道，“毕竟伊尔萨莱恩的这间卧室，特别是那扇门，是由破魔精金与白坚木铸成，而且门往里开。但是，反过来想想，伊尔萨莱恩的卧室也是最好的，用来布置腐化仪式的地方，那里面可以隔绝开巨大的魔法波动，不是吗？”
黑豹晃了晃脑袋，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咆哮。
天知道银林夫人是怎么听懂黑豹的言语的，反正，她耐心的朝黑豹说道，“我不确定，但是，听描述，他或许真的在里面……我知道萨维斯应该不能轻易进入崔兰希尔，毕竟，哨兵们严格的检查了每一民难民，但是……”
“如果他真的来了，也许……他并不是从村外走进来的。”艾伦忽然接过了话头，语调颇有些自信，“我听说有一群与黑暗邪恶缔结契约的自称术士的魔法师，他们可以抽取其他灵魂的力量---一般来说，是两人到五人的灵魂---他们用这些力量撕开时空，将目标召唤过来。也许萨维斯的同伙混进了崔兰希尔，他们藏在阴暗的角落里，等到了合适的时机，进行了召唤仪式，然后，萨维斯伺机躲进了伊尔萨莱恩先生的卧室……”
“胡扯！”银林夫人断然否认，“召唤仪式会掀起法力狂潮，哨兵们不可能不注意到！”
“……也许……他们溜进了伊尔萨莱恩先生的卧室，在那封闭的地方进行了仪式……”艾伦那蠢货越说越小声，很明显，他自己都不信自己的鬼话了。
毕竟，塞伊与珊达都说过，最近没有人进入铁匠铺，何况还是那么多人一起进入？
“有没有可能是言灵魔法呢？”来回瞧了瞧他们，我忍不住在思绪中发问，“萨维斯或是他的同伙，把言灵魔法种植在伊尔萨莱恩的灵魂里，然后通过暗示，让伊尔萨莱恩召唤了他……”
“那更加不可能！”我的话还未说完，艾伦便在我的思绪中傲慢的打断了我，“你所说的，是塞纳里奥议会的秘术---生死誓言，只有卓越的德鲁伊才能使用！”
我觉得他在吹嘘自己，不然，他为什么要挺起并不宽厚胸膛？
“而且，应言灵魔法召唤而去的个体无法长时间存在，用不了多久就会回归原本所在的地方！”只听见他继续在我的思绪里说道。
“但你确实到达了永恒之时里，还呆了很久……”
“你不知道吗？！你根本没有呼唤我吗！我之所以会到达那里，是因为祖母通过与自己相似的灵魂波动，直接把我的灵魂抽取过去了！”
“喔，还有这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银林夫人在一旁挑起了眉，张开了嘴，“你给了那名人类小姑娘生死誓言？嗯？”那言语间道揶揄，简直要让那名愚蠢的精灵和我一齐跳起来了！
“我只是为了报恩！”那蠢货义正言辞的道。
“报恩？生死誓言？人类？”珊达有些不可思议的重复着那些词语，“我听说过你被人类拯救的事情，艾伦，但我没想到你会用生死誓言报答救过你的那位姑娘，你居然和人类书籍上所写的人类骑士一样浪漫。”
浪漫？！
不止是我，艾伦的眼珠也快要瞪出来了，“我没有！”
“吼---”是黑豹低低的咆哮终止了这见鬼的对话。
一脸兴致勃勃的暗夜精灵夫人瞬间抚平了嘴角的弧度，掉头望向满身血痂的拉斐尔，“好吧……我认为，萨维斯应该是通过其他的方式，才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了伊尔萨莱恩的卧室。”她沉思着踱了两步，“布置精准的传送法阵，或是利用了某种具有空间规则的魔法器。前者极难办到，计算出的空间坐标至少要精确到小数点后上百位才行。哼，据我所知，那些傲慢的高等精灵大老爷们都不擅长魔法数学。而且，法阵，特别是复杂的精准的法阵，都是有时效的，根本不好操作。我更偏向于后者，天知道那些恶魔会塞给萨维斯什么鬼东西。塞伊，”她忽然扭头望向了靠在墙边的暗夜精灵小鬼，“你最近，有没有在伊尔萨莱恩的卧室里，看见什么不该出现的东西？”
“……不该出现的东西？”仔细思索了一下，精灵小鬼给出了否定的答案，“没有，伊尔的卧室一直很简单，一张木桌，一张床，一盏煤油灯。衣服只有三件，都放在桌上。床很低，底下根本藏不了人……”
那些话让我们都沉默了。
半晌，银林夫人叹了口气，“算了，以后再去思考这些东西吧！”她抬眼望向前方，修长的手指来回在法杖上点了点，“我们不等了，特纳隆肯定被什么事情绊住，所以到现在都没赶过来。拉斐尔，你打头阵，艾伦，你走中间，珊达，你扶着塞伊跟在我身旁，我们必须一起去楼上确认情况。刚才，我留意过外面的地面，并没有脚印。所以，萨维斯要么还在里面，要么……”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了站在塞伊脑袋上的我，“要么，里面确实没有人。”
“那我看见的是什么？！”我忍不住在思绪中反问。
“但愿是个幻影……如果里面只有伊尔萨莱恩，我们只需要弄出点动静，说不定就能叫醒他。毕竟，那扇门虽然坚固，却不那么隔音。”银林夫人沉声道，“如果……就算萨维斯真的来了也不必害怕，我手里有一枚不定点传送卷轴……不，既然他不敢露面，那就说明他的状态不那么好，哼，我们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