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第115章
法席恩的辩解并非苍白无力。
“我怎么可能是恶魔?!我如果是恶魔,我怎么会蠢到把自己给毒倒?!”
“如果我是恶魔,想要杀害你们,我怎么可能用这种……这种只能把人熏晕的毒-药?在军队的时候,我就见过那种可以一下就把人融化的毒-烟!”
“还有那些豺狼人,如果我是恶魔……恶魔都强悍的很,我,我怎么可能会受伤?!”
接下来,那些被达利安派去检查屋子的农夫们也回来了,他们之中的一个告诉我们,他在法席恩家后厨房的窗户上,发现黑色的血迹,血迹旁边是一排深褐色的液迹,他用袖口擦了一些回来。
那些发现似乎把法席恩嫌疑洗的干干净净。
所有人都围了过去,只见布片上的东西死气沉沉。
达利安上前仔细的看了看它,甚至还捻起了一些闻了闻。接着,他低低的诵读了一句什么,顿时,双眼里喷出了纯金色的圣光,圣光扫过,那些深褐色的液迹立刻燃烧了起来,火焰是黄绿色的,一如恶魔的邪火!
它呼的一下蔓延开,带出一阵逼人的热浪,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噢!”
幸好,它只燃烧了这一下,一秒之后,壁炉里发红的火光再次占领了整个大厅。
“噢……”忽然,达利安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如果我没有立刻扯住他的胳膊,他准要撞到身后的桌角上。
“天呐!”
“当心!”农夫们惊叫起来。
“怎么了?!小少爷?!”瑞奇紧抓着椅子的把手,焦急的询问,“火焰伤到你了吗?!”
“没事,没事……”他的声音在微微的发颤。
我立刻握住了他的手指,幸好,他的指甲依旧干净,上面没有任何烧伤的痕迹。
“是恶魔之血!”他用另一只手捂住了腹部,在我的扶持下缓缓的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抱歉,我只是,有点,有点不舒服。”
“你到底怎么了?”我单膝跪在他跟前,仰头担忧的盯着他,只见汗珠从他的额头上滚滚而下,一路将他的发丝黏在了脸上。他发白的嘴唇不停发抖,咽喉费力的鼓动,我觉得他似乎随时都会晕过去,那一刻,我忽然想到了点什么,“……天呐……你耗尽了魔力,达利安?”
“嘘--弥赛亚,好像是恶魔之血造成的……噢……我很疼。”他将脑袋轻轻的搭在了我的肩上,用极低的嗓音告诉我,“请扶我上楼去,我不想让他们看见。”
窗棂外射-进来的光和达利安的脸一样苍白,当我费尽全力把他扶到躺椅边的时候,他再也撑不住,一头栽了下去。
砰--
那声音让我的心脏一跳。
“达利安?”我轻声唤他,毫无反应。
下意识的,我将手指放在了他的鼻子前,幸好,他还有呼吸。
但是,很明显,他很痛苦。
他紧紧的闭着双眼,眉头拧的像一座山,不住的发出破-sui的shen-吟。而且,我发现他开始发烧了,那微微的呼吸开始变成沉重,变得像火焰般炙热。
“……天呐……你得撑住,达利安!我,我去给你找一块凉的……”
“他怎么了?!”就在那时,闻声而来的沙丽吓了一大跳,嘴巴张的都可以塞进一只苹果了。
第一次,我发现这个姐姐也不是那么让人讨厌,我一把将她扯了过来,直把她扯了个趔趄。
“噢!”
“快想想办法,让他舒服点!他很疼!你不是有药水么?!”
她拧起了眉,但还是靠近了达利安,仔细的看了看,“他……他受了伤?”
“不,”说着,我朝后瞧了瞧,楼梯口空无一人,“他的魔力耗尽了,你有没有什么可以迅速恢复魔力的药水?!”
“怎么可能?!”她转身拿来了自己“珍藏”的那种蔚蓝的药水,一扭身把我挤开了,“法力恢复药水可是非常昂贵的东西,配方更是难得!”
“你认得法力恢复的药水吗?”
那句话让她倾倒着药水的手顿了顿,“……当然!”
“那就来看看这些,”说着,我把达利安腰间的贴身行囊解了下来,把里面的药瓶统统倒在了旁边的地上。
“你动作轻一点,别打碎了!”
“这里面有吗?”我粗略的把那些瓶子分成了好几堆,“这些褐色的?”
“那些是石化药-水。”
“那瓶紫红色的?”
“你真是没见识!那是琥珀之躯!”
“……什么?”
“松子香味,价格不菲!小少爷身上不是常常带着这款香水的味道?”
“那些深蓝色的?”
“那应该是清醒药剂……也许。”
“这几瓶淡绿的呢?”
“好像是解毒药剂。不过,说实话,除非你在中毒之后还能动弹,否则这些药水根本用不上。”
“那些黑色的?那些紫罗兰色的?那瓶深绿色的?”
“那是……呃,我猜……我不……”说着,她忽然恼火起来,“用你的脑子想一想,怎么可能有黑色的法力药-水?!紫色的法力药水?!深绿色的法力药水?!法力药水都是碧蓝的,哪怕隔着瓶身也能感受到澎湃的魔法波动!瓶子必须是封魔的!”
那些话让我不由的瞪了她一眼,可达利安的状态让我更加心焦,“封魔的……”我的手指在那些药瓶上掠过,“这些红色……不,我知道那是治伤用的……”说着,我拿起了一瓶蓝绿色的,它是这些药水里独一无二的,里面粘稠无比的药水只剩一小半,在日光里散发着柔和的绿光。
这瓶东西很奇特,当你仔细的看的时候,你的眼神就会深深的陷入那片蓝绿色里无法自拔,里面似乎含着什么诱人的东西,有那么一瞬,我忽然很想尝一尝,一定香甜无比!
幸好,我及时回复了神志,一把将那玩意攥进掌心里。
它给我的感觉可真熟悉,但是,我就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它。
“这是什么?!”不期,默不作声了半天的沙丽开口道,不用想,她刚才肯定也很想尝一尝,不然,她不会凑得这么近,那双蓝眼睛几乎要长在我手上了。
我背过手去,“所以,它并不是?”
沙丽愤愤的盯了我一下,随后直起了脊背,扭开了脸,“它当然不是,它好像……不,它一定含着某种致-huan的物质。”
致-huan?
噢!我终于想起来这是什么了!
曾经,在湖心岛,那些水妖……
噢!我一点儿也不想回忆这恶心的东西!
我没好气的把些斑斓的药水瓶都扫回了行囊里,当然,我手心的那一瓶自然被我扔在了最里边,“……那么,就让他躺上一整天吧!”
“什么?!你要去哪儿?!”
我在楼梯口停住了脚步,回头瞧了她一眼,又鄙夷的扫了昏迷的达利安一眼,抬脚走下了阶梯,“我去找那只恶魔!你呆在这照看这个……他!”
当我走下最后那级台阶的时候,所有能动弹的人都围了上来。他们乌压压的一片,都一瞬不瞬的盯着我,在各种颜色的眼睛里,我看见了恐惧,也看见了惊慌。在一双藏在褐色刘海之后的深色眼睛里,我甚至还看见了幸灾乐祸,看见我盯着他,那个人立刻垂下了头。
喔!
“他没事,只是累的睡着了。”顿了一下,我抬起下巴告诉他们,“还有您,”说着,我又瞧向了人群背后的斯戴芬,“要等到明天,他才帮你营救你的家人了,不过你大可放心,他言出必行。”
闻言,她松开了攥紧的双手,如释重负舒了口气,“没事就好,圣光会保佑他的。”
“没错,他是圣光眷顾的人。”我小心的从人群里挤过,走到了那些搜查房屋的农夫们面前,“现在,跟我们说说,你们还找到了什么?”
那句话让那些农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天,才有人回答,“小姐,说实话,除了在法席恩家里,我们并没有找到其他的东西,呃……我的意思是,怪东西。”
那句话让我不由的眯了一下双眼,毫无疑问,他在说谎!
我立刻回头去看坐在桌子那一头的瑞奇,并朝他使了个眼色,他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下一秒,会意的盯住了那名农夫,“你确定搜查了所有地方?”
“呃……”在瑞奇的瞪视下,那名农夫畏惧的后退了一步,“农庄里的房子并不多,老爷。噢……当然,我们也有没去的地方,比如马圈,牲口棚那些地方……”
我朝瑞奇微微摇了一下头,顿时,他的脸放的更沉了,“还有哪些地方?”
“呃……”那名农夫为难的挠了挠气味熏人的头发,更为难的瞧了瞧斯戴芬,那个眼神让那名农妇的脸色都变了。
“你可以去搜查我的家,我答应过的!”她焦急的解释,语速飞快,“我只是说,只是说别弄乱!”
“呃,是后厨的地下室,”农夫回答,“门上上了锁,我们进不去。”
“钥匙在哪儿?”我问道。
一阵沉默。
“……钥匙在我这儿。”不期,靠在壁炉旁的法席恩开口了,瞬间,所有的目光都警惕的盯住了他。
“但我不是恶魔!”他几乎要跳起来了。
吱呀--
那扇摇摇晃晃的木门被推开了。
这是我第三次到这间地下室里。
第一次,我只是单纯的觉得这儿凌乱冰冷。
第二次,它让我觉得这儿暗影重重。
而现在,这间在我面前敞开的被日光照亮的地下室,居然让我有了点畏惧的感觉。
我讨厌这种感觉。
“这地方不大,我们进去就行了。”硬撑着跟我过来的法席恩对我开口了,“你们几个,”说着,他费劲的转向了其他的几名农夫,“呆在这儿就好。”
说实话,我一点儿也不想与他们同行。
瞧瞧他们那满是破绽的样子,我敢说,除了重伤的法席恩,他们一点儿格斗功底都没有,而且,饥饿还削弱了他们仅有的蛮力。
如果那个恶魔并没有藏身在人群里,而是躲在这儿,我还得分神去拯救他们。
可瑞奇坚持要我带着这群……累赘,他说,如果我被恶魔吓得晕倒,至少还有人能通风报信。
见鬼去吧!
日光乘着寒风从通风口照进来,正好照在那个失灵的通讯法阵上。
我悄悄的多看了它一眼,上面的刻痕依旧乱七八糟,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看见那道浅浅的被达利安融化的冰线似乎悄无声息的朝前延展了一些。
“噢!我的天!这是什么?!”不期,我听见了法席恩的惊呼。抬头,我正看见他一脸扭曲的把手上那团东西给抛到了墙角,瞬间,还拍了无数下手掌。
砰--
那玩意似乎硬-邦-邦的,居然还能反弹了回来,在地上咕噜噜的转了半天,然后,它停在半米之外,正对着我。
那一刻,我骇然发现,那居然是个脑袋!一个严重腐烂的脑袋!它龇着发黑的牙齿,眼窝漆黑,脸上的肉只剩下几缕,头顶上那几根深色的头发紧紧的黏在头皮上!
噢!
我不由的捂住嘴,幸好寒冷冰封住了它的腐败味道,不然,我的胃脏肯定要跳上好几跳!
“噢!”闻声看来的农夫不由的惊叫,有一个抱着腹部,直接把酸臭的呕吐物喷在了门口。
那一刻,我忽然想起了前一天发生的事情,我捡起了一个什么圆圆的东西,把它狠狠的砸到了那个恶魔的脸上!
难道,我捡起的是一个脑袋?!我是抠到了他空无一物的眼窝?!还是如同深渊的咽喉?!
噢!
那么,我当时捡起的那根长长的东西又是什么?!
很快,我就知道那是什么了。
“看那儿!”顺着法席恩手指的方向,在靠近墙角的橡木桶上,我看见一只断手就挂在那儿,它很细瘦,在若有似无的风里轻轻摇晃!
但是,它的手掌部分却保存完好,皮肤,指甲,甚至汗毛都是完完整整的。
所以,昨天我抓住的是他那已经是白骨的手臂?!还是那满是黑色伤疤的手指?!
那东西让我觉得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噢,我也快要吐了。
很明显,它又刺激了大家一下,让惊恐的呼声又一次响了起来。
“有人在这儿被谋杀了!是谁干的?!”我不由的大喊,目光从那些农夫们脸上一一扫过。
“不知道!不是我!”
“不是我!”他们惊慌失措的摆着手,连连后退。
“……我不知道!”当我看向法席恩的时候,他也脸色难看的大声喊了起来。
“你,去橡木桶上看看!”我咬着牙朝门口的人喊到,手指笔直的指向了前一天我藏身的地方,如果我猜得不错,尸体剩余的部分就在里面。或许我们没法从脸颊来认出这个死者,但是,我们或许可以去辨认他随身携带的东西!
“不许过去!”法席恩厉声制止了他,看见我看他,他噎了一下,“……我是说……”
“嘘--”就在那时,一名农夫忽然插-嘴道,“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
刹那,所有人都闭上了嘴。
咕叽咕叽--
在寒风声里,我确实也听见了奇怪的声音,就像黏液蠕动。
“在上面!”我猛地抬头看去,只见天花板上糊着两团深紫色的黏糊糊的东西,它们在不停的这里鼓起来,那里凹进去,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流动,不时地,还有淡淡的光从里面透出来。
那是什么?!
滴答--
不期,一颗发亮的液珠从中滴下,我下意识的接住了它。滋的一声,它居然一下子就在我的皮手套上融出了一个坑,散发出了刺鼻的焦味。
滋--
腐蚀的坑越变越大,瞬间,我都看见自己手心的皮肤了!
噢!
我立刻脱下手套,把它扔的远远的。
“快过来!”农夫们朝里面的法席恩大喊。
咕叽咕叽--
我们头顶的黏液还在蠕动。
就在法席恩蹒跚着从它们下面路过的时候,忽然,它们裂开了!只见两道带着硫磺味道的邪火从中当头洒下!它们的光芒立刻刺的我的双眼发酸,紧接着,高热迎面扑来!
“噢!”那一瞬,我觉得自己的头发都倒竖起来了。
“噢!”法席恩也仰着头,跟着我一同惊声尖叫。
“还在看戏?!蠢货?!”我瞪着眼睛,一把揪住了呆愣在原地的法席恩,不由分说的带着他就地一滚,逃出了木门。
哗啦--
那两道邪火笔直的砸在了法席恩刚才站着的地上,呼的窜起了一人多高的火焰。
“快跑!”农夫们手忙脚乱的把我们从烤的发烫的地上拉起来,“快快快!”
也许是因为地下室里还藏着烈酒,火势蔓延的特别快,特别猛。
等我们几个连滚带爬的跑出斯戴芬家的时候,那间可怜的屋子已经陷入了熊熊火海,很快就哗的一下倒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