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第87章
达利安可没有告诉我，泰瑞纳斯国王之所以接见我，是为了给我颁发一枚勋章。
那是在一座偏厅里，在场的人寥寥无几。除了国王身边的几名近卫，就是立在一旁的那位金发碧眼的王子，阿尔萨斯。
他们的轮廓极为相像，同样的突出的眉骨，同样的高挺的鼻梁，同样的削薄的嘴唇，当他们站在一起的时候，我几乎以为自己看见了时光的重影。
此刻，那位老国王就站在我的面前，郑重的将那枚银色的奖章别在我的胸口。
“洛丹伦之剑勋章，这是为了表彰你在与燃烧军团战斗时所表现的无畏，我的孩子。”他微微弯下腰，对我说道，他的语调柔和，如同春水。
他简直和塞林所说的一模一样，是一个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让人肃然起敬的人。
虽然他的头发已经花白了，可是那并不影响他的脊背挺拔如标枪，双手刚硬如长剑。
当他用那双宁静的双眼看着你的时候，你会觉得自己脑中那些龌蹉的想法被涤荡的一干二净，前方那些荆棘坎坷终会变成一马平川。
我拎起裙摆，恭恭敬敬的朝他行了一个屈膝礼。
“你是个好姑娘，卢比奥家的女儿，”他伸手扶了我一下，“愿圣光保佑你。”
“感谢您，陛下。”
他转过身去，在他身旁，有一位侍臣端着铺着鲜红天鹅绒的托盘，里面还有一枚如剑的奖章。
国王将它别在了达利安的胸口，“你也很好，莫格莱尼的小儿子。”说着，他用力的拍了拍达利安的肩膀。
达利安用右拳撞了撞自己的胸口，朝国王低下了脑袋，“您手指所指，吾剑锋所向。”
“你们勇敢，坚韧，看见洛丹伦的未来是你们这样，我很欣慰。”泰瑞纳斯微笑着点了点头，“很抱歉，我没法当众把这枚勋章授予你们，很抱歉，你们无法享受众人的欢呼。因为，燃烧军团的恶魔在国土中出没的事情属于机密，我不想让我的领民们感到恐慌。毕竟，兽人带来的创伤已经够大了。”
那句话让我与达利安不由的对视了一眼，随后，达利安再次用右拳撞了撞自己的心口，“我们不会对外说一个字，陛下。”
“很好。”说着，泰瑞纳斯又看向了我，目光中有一丝垂怜，“卢比奥家的小姑娘，我听说了你的事情。对那位叫做塞林卡佩的小伙子，我感到很遗憾。”
我咬了咬嘴唇，心中却释然了，瞧，我们的国王没有忘记塞林，对不对？！
“早在几十天前，我便派人将那位小伙子的勋章送到了他的家人手里，”只听见他继续说道，“他的父母将会得到王国的善待。他是洛丹伦的英雄，真正的英雄，无私，无畏，无惧，他的英灵将与圣光同在。”
那一刻，我只觉得自己的眼眶有些发热，“陛下，那么，那个费斯巴罗夫呢？是他害死了塞林！”
“我向你发誓，孩子，”他郑重的看着我，“他会受到最公正的审判，如果罪名成立，他将会受到最严厉的惩罚。”
攥紧拳头，我用力的点了点头。
“好吧，去舞会吧，孩子们，好好放松一下，暂时忘记那些可怕的记忆，愿你们有个美好的夜晚。”老国王挥了挥手，身姿挺拔的走向了偏厅的那扇飘动着轻纱的门。
“达利安莫格莱尼，”在目送国王离去之后，一直静默的阿尔萨斯忽然叫到，他彬彬有礼的对我颔首，“抱歉，小姐，我能和单独和达利安聊一聊吗？”
舞会的大厅，在这座尖塔的最底层。
魔法水晶灯将每个角落都照的亮堂堂的，身着华贵礼服的青年们在铺着雪白天鹅绒的桌子旁聊天，在满是玻璃杯的实木台边笑闹，在红色的地毯上踩着音乐跳舞，翻动的衣袂与华贵的珠宝在半空里闪出了璀璨的光芒。
到处都是欢声笑语，到处都是觥筹交错。
我垂头看了看胸口那枚洛丹伦之剑，立刻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将它摘了下来，等我再次回头，我豁然发现有两个人正站在我的身后。
“弥赛亚，卢比奥。”女孩开启红唇，直呼我的名字。
虽然她的相貌衣着改变了许多，但我还是一下子就认出了她，她叫做乔安娜，曾经让我在达利安家出过一个大丑。
我记得，她的父亲是一名子爵，他们一家人都喜爱傲慢的仰着头，用鼻子看人。
见我一言不发，她掩着嘴轻笑了一声，对手挽着的那位棕色头发的青年说道，“刚铎爵士，这就是我和您说过的那位……把恩西斯之卵弄的满脸都是的女孩，卢比奥男爵家的那位小女儿。”
青年眼中有一丝戏谑，却还是显得很有涵养的对我点了点头，“您好。”
我可不喜欢这个人，他看起来彬彬有礼，可是目光却一直回旋在我的下巴下面，这种目光让我觉得他恶心透顶，“您可真贴心，这么专注的看着地面，一定是怕您的女伴一脚踩在裙子上，摔的鼻青脸肿，对不对？”
这句话让他的脸上划过了一丝尴尬，呐呐的挺直了腰，目光飘向了他处，“呃……没，没错。”
乔安娜瞪了我一眼，却还没有挽着她的绅士离开，“喂！你还认不认得我？弥赛亚卢比奥？”
来，现在告诉我，乔安娜找我到底想做什么？
她可不是我的朋友，对不对？
她只是一时兴起，想来取笑我，用十年前的事情？
那实在是太无聊了。
难不成，她是来炫耀她胸针上那颗和鸽子蛋一样大的艾泽拉斯宝钻？又或者，是来炫耀颈间的那串她总是有意无意的摸着的祖母绿项链？
似乎被我瞧的有些不自在了，乔安娜轻咳了一声，“算了，我知道你的脑子不好使。我是乔安娜，巴罗夫家的乔安娜，我们在莫格莱尼领主的南海庄园见过面。”说着，她恶意的朝我倾过身体，“你瞧你，总是赖在达利安少爷身旁，现在却被甩下了，对不对？要不要我带你去那边？那些贵族小姐都是我的熟人，平常情况，你根本没法认得呢！”顺着她手指的放向，我一眼就瞧见了一位体型巨大的夫人，她的目光正好撞上了我的眼神，当即，她便狠狠的瞪了我一眼。
“在那边，您还可以尝一尝洛丹伦的佳酿，还有出名的甜点。”刚铎微微弯腰，对我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可不想和他们去任何鬼地方，因为他们根本不会那么好心，对不对？
所以，我开口了，对着刚铎，“尊敬的爵士，你身旁这位自称认得我，我却根本没印象的所谓的乔安娜巴罗夫女士到底是谁？您带着她，或是她带着您，来和我说话，是为了什么？”
“呃？”刚铎似乎没想到我会忽然发问，明显一愣。
“如果您，或是她，想要去尝一尝那张桌子上的东西，完全可以请侍者帮忙，或是请那位她熟悉的胖……呃，丰满的夫人帮个忙，找我做什么？”
“呃，并不是这……”
我可没等他说完，后面的话已经如同磅礴大雨，噼里啪啦的说了出来，“至于您女伴所说的恩西斯之卵的事情，如果您和那些长舌妇一样好奇的话……我可以勉为其难的回忆一下……噢，我想起来了！当年有人让我从上面敲开，也不知道到底是那个人自己也不会吃，还是心思比巫婆还要坏。不过，我个人比较倾向后面的那个理由，毕竟当时，那个人看着莫格莱尼小少爷的眼神都要喷出火花了……”
“你在胡说什么？！”没等我说完，乔安娜绿着脸叫了起来，那声音引得周围的人都纷纷侧目，也让刚铎对她投去了责怪的一眼，她立刻捂住了嘴，着急的看了看周围，半晌，才恶狠狠的吐出口气，“你还真是个嘴坏的野丫头！”
“嘴坏而已，不像某些人，心眼藏在混沌里，连圣光都普照不到。”
“噢！我们走！爵士！我一秒钟也不想看见她了！”
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我恶意的用他们能听见的声音轻轻哼了一句，“甘丽尔和杜鲁夫。”
那两个名字成功的让那对人脚步一顿，然后，我看见乔安娜愤怒的回头看我，如果刚铎没有紧紧的拉住她的胳膊，在她耳边急切低声说着什么，她一定冲过来了。当然，刚铎的脸也在发青，很明显气的不轻。
“那位巴罗夫小姐说的一点儿都没错，您就是个嘴坏的野丫头。”不期，有一个带笑的声音在我耳旁响起，那个声音很好听，如同弹奏的大提琴。
转头，我瞧见了一个影子，他斜靠在旁边的那根廊柱后面的阴影里，所以，我们都没注意到他。
“荒淫奢靡的恶龙甘丽尔夫人，彬彬有礼却满腹淫-欲的杜鲁夫骑士。您，一位高贵的贵族小姐怎么会知道这些粗鄙的故事？总不会是您的父亲讲给你听的，对不对？”他晃着闪光的高脚杯，微笑着说。
又是个道貌岸然的家伙，对不对？
我一面将手里捏着的勋章放进了行囊，一面嘲弄的开口道，“高贵的您也知道这个故事，不是么？而且看起来，那位高贵的巴罗夫小姐和高贵的刚铎爵士也知道这个故事，不是么？你们也是父亲讲的？”
“喔！”他忍不住笑出了声，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这一颗，我才发现，他是个俊美异常的年轻人。他长及肩膀的黑发如同丝缎，黑眸就像不断盘旋的黑色漩涡，仿佛能把人的灵魂给抽离。
也不知道为什么，从他极为柔软的微笑之下，我感受到了一种致命的危机。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我只知道，当自己暴露在他的目光下之后，我只想转身就逃。
至今，我只在费尔南多身上感受到过这种类似的精神威压。
下意识的，我远离了他两步，“你，您是谁？”
他动作优雅放下了手里晶莹剔透的高脚杯，对我轻轻颔首，“我是达维尔普瑞斯托。”
“……普瑞斯托？”在来这儿的路上，我好像听说过这个名字，他让两名贵族女孩打了好一会儿嘴仗。
“我曾在奥特兰克深处有一片土地，可惜被龙焰吞没了，我是那儿的领主。”他略带感伤的说着，缓缓的走到了我的跟前，这一刻，我发现他异常的高，我得仰起头，才能看见他修剪的干干净净的脸，“我能请您跳一支舞么？卢比奥小姐？”
他伸出的修长干净的手，我立刻又往后跳了一步，“我才不！”
“呃？为什么？”
“有不少贵族小姐想要和你跳一整晚的舞，我才不要成为众矢之的。”
他忍不住笑出了声，脚步一晃，下一秒，他不可思议的逼到了我的面前，嘴唇贴在了我的耳边，“那位巴罗夫小姐一定对您耿耿于怀，您瞧那边。”
我不由的看向了那张满是高脚杯的实木桌，在那儿，那位胖夫人正神色严厉的和乔安娜说着什么，时不时的，高傲的乔安娜会委屈的一憋嘴，或是愤怒的朝我看上一眼。看见达维尔站着我身旁之后，她略微惊讶的张了张嘴，下一秒，眼神变得更恶毒了。
“呵，我又不怕他们，如果她敢来找茬，我就把她的脸蛋打肿。”
“哈，我知道，您是个无畏无惧的姑娘，哪怕他们人那么多，哪怕您穿着如此美丽的裙子，你也一定可以打扒下他们！噢，我都忍不住为他们的悲惨未来祈祷了。噢，愿圣光保佑他们，保佑那位刚铎少爷，那几位戴蒙德少爷，那几位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小姐，还有那位胖……呃，臃肿的贵妇，她是尤里乌斯家的女儿，也是费斯巴罗夫的母亲。”
“费斯巴罗夫？！”
“没错。”
“……您好像知道很多事情。”
“如果您想知道，我们可以去红毯上慢慢聊一聊，怎么样？要知道，我也很讨厌……巴罗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