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熊猫蘑菇图
乔伊只在医院休息了一晚, 第二天便办理出院。
医生说那种迷-药的效果很短，回家之后只要多喝水好好休息即可。
之后她回到公司，在办公室里见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办公室内等着她的, 是贺氏另一家分公司的负责人李女士, 正是此人将乔伊骗去见贺申, 后来见势不对就提前离开。
乔伊不知道李女士为什么会特意在办公室等她, 她还没走向自己的工位, 李女士就起身远远向她走过来。
“乔小姐, 今天我来, 是想给你正式道个歉。”李女士道, “之前的事的确是我不对，为了表示我道歉的诚意，这是我们公司的合作意向书, 我决定给你。”
她从口袋中拿出一份打印好的文件，文件内容都是按照乔伊之前提出的要求书写，一点还价都没有。
乔伊摇摇头：“谢谢，不过这份协议我后来考虑了一下，可能不太适合我们公司, 所以还是算了吧。”
乔家的公司在临城不如贺氏家大业大, 但也和其他公司比起来, 也颇具影响力。李女士做出这番态度，很可能是在酒店得知了她的真实身份。
这些年，这样的人她见过太多。
这些人都喜欢将面子上的东西做到最完美, 无论是道歉还是道谢, 仿佛都拿出了百分之二百的诚意。手上的动作却极其狠辣，该出卖的时候绝不手软，该服软的时候绝不犹豫, 十分难缠。
如果此人真的像她表现出来的那般真诚，当初就不会面不改色地和司机串通算计她。
她不想和这种人牵扯太多，便只能婉拒。
李女士被拒绝了也不气馁，面不改色道：“那好吧，如果乔小姐改变了主意，随时可以与我联系。”
等李女士离开办公室，坐在旁边的同事感叹道：“厉害啊，送上门的都忍心拒绝。”
乔伊不好对外解释这背后的门道，只能尴尬笑笑，将此事带过。
之后的一周内，乔伊有幸又谈下一家公司，距离培养期末的推荐名额，只剩下一步之遥。
这一周的工作依旧忙碌，她经常加班到深夜，便没有麻烦程特助来接她，基本都是让家里的司机来接。
时间匆匆流逝，乔伊在某天加班间隙，忽然想起马上就到父亲的生日宴会。
她给父亲的生日礼物很早就准备妥当，是她偶然在某家古董店见到的一幅山水画。想要讨乔明深欢心的人都知道他喜欢瓷器，很少有人知道，他其实也喜欢水墨画。
三日后，乔明深在一家私人会所举办生日宴会。
之前在宁家宴会闹出丑闻，乔明深不想太过高调，只邀请了一些熟人和有项目合作的几位老板，剩余关系较疏远的一概未请。
乔伊今天穿了一条鹅黄-色的礼服长裙，左肩处有几片白色的羽毛作为装饰，越发衬得她肌肤胜雪。
宁家上次的宴会出了乱子，宁诗的父亲本来不好意思来，乔明深不计前嫌，也给他们发了请帖。除此之外，因为乔伊和贺天杭的关系，贺家也在邀请册首列。
出乎乔明深意料的是，贺家除了贺天杭，另外两位贺少也来捧场，给足乔家面子。
生日宴会上，乔伊听贺天杭在人来人往的自我介绍中，自称她的男朋友，不由有些感慨。
一个月多前，她因一时冲动，骗贺寅说会带她的男朋友参加父亲的生日宴会。一个多月过去，和她一起出现在宴会会场的，竟然是贺寅的大哥贺天杭。
而这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她和贺天杭的关系也发生了千差万别的变化。
“我就说小伊的男朋友比贺寅强一万倍，看他现在还敢不敢出来比比。”宁诗叉着腰，穿着一身短款的红色礼服，从远处看仿佛一个小辣椒。
“别这样说。”乔伊无奈道。她找男朋友又不是为了和贺寅比，更何况她和贺天杭的关系复杂。
贺寅今天也来参加生日宴，宁诗刚提起他，两人就在走廊转角处与贺寅偶遇。
不知道是不是事先被贺天杭打过招呼，贺寅见到两人表情有些尴尬，也没有上前挑衅，更没有像以前那样故意招惹乔伊。
“有古怪。”宁诗盯着贺寅离开的背影，低声嘀咕，“他今天明显不正常，难道是在打什么小算盘。”
乔伊本想说宁诗想多了，没想到仅仅过去十多分钟，宁诗的猜测就得到印证。
乔伊刚刚去找工作人员交待事情，回去找宁诗时，贺寅突然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截住她的去路。
乔伊想绕开他离开，被对方一把拉住。
“你放开我。”乔伊皱眉道。
贺寅不似往常那般纠缠，竟真的松手放开她。
“就几句话，说完就走。”贺寅道。
乔伊勉强停下脚步，向后退开半步。
“你真的和我大哥在一起了？”贺寅问道。
乔伊和贺天杭的关系早已在宁家的庆祝会上公开，乔伊摸不准贺寅是什么意思，便只看着他，没答话。
贺寅以为她是默认，笑了一声，自嘲道：“我也有今天。”
“我知道你不欢迎我，我今天过来不是想捣乱，只是想给你说一件事。”
贺寅见乔伊对他的话根本不感兴趣，又补充道：“关于我大哥。”
乔伊闻言动作微顿，没有继续往后再退。
以前，无论是他假扮临时演员的时候，还是真实身份暴露之后，贺天杭总喜欢和她开一些不大不小的玩笑，有时候让她羞，有时候让她恼。
自从上次贺天杭从医院离开，这几天两人虽然几乎每天都有见面，她却感觉对方的态度怪怪的，两人的相处仿佛带着一股微妙的疏离感。
贺天杭虽依旧温和体贴，有时候她加班晚了，还会记得让程特助第二天开车来接她，只为了她早上能多睡一会儿。
可是这种体贴总代表着一种温和的疏远，让她头一次因温柔而无所适从。
贺寅此时对她提起贺天杭的事情，无疑吊起了她的好奇心。
她了解贺天杭的现在，却对他的过去几乎一无所知。她想多了解他一分，为此能够忍受与贺寅单独交谈。
贺寅见她不再想走，不自觉松了一口气。
他道：“前几天贺氏发生的事情你听说过吧？”
“那些被处罚降职的董事和主管，都是公司几十年的老员工，这么多年在贺氏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是我大哥处置他们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
又是贺天杭处置公司董事的事情。
乔伊最近通过不下三种渠道，听到过超过五种版本的传言。内容无非是贺氏集团的临时总裁贺天杭行事有多么诡谲，手段有多么狠辣，不但出手不留情面，还不顾公司老员工对公司的多年贡献。
可这些人从来不会提被处置的那些董事之前做过什么。
贺天杭因伤住院，他们却只想着争权夺势，不顾公司利益，拖延项目进度。有人甚至中饱私囊，出卖公司内部信息。
“处罚公司的人就算了，他连我亲哥都不放过。前几天我哥贺申只是请他吃了一顿饭，好像中途发生一点不愉快，他直接把我哥身边两个最信任的人调走流放。”贺寅又道，“我哥现在在分公司被人排挤，工作上也总是遇到莫名其妙的问题，大哥这是把我哥的后路都绝了。”
那天乔伊被人下了药，差点被人带走，传到别人口中，却成了“一点不愉快”。
“大哥做事从来不带私情，不管多久的交情，他随时都能利落抽身。如果你喜欢他，不要陷太深。”说道此处，他停了停，又像是抱着一点不切实际的期待，“如果你们只是合作关系，那你要小心。大哥从来不会对所谓的盟友手软。”
贺寅忍着颜面受损的不适，自认为用尽最大诚意给出这些提醒，却见乔伊对这些话没有什么反应。
“你是不是不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发誓。”他急道。
正当此时，走廊里有几名工作人员路过，手上还抬着不少东西。
来参加生日宴会的宾客都会送上各式各样的贺礼，这些工作人员正在搬运的，是贺礼中的各种大件。大部分合理都被妥善的装在各种礼盒里，有些为了方便展示贺礼的贵重程度，故意将礼盒的盖子打开。
走在最后面的两人小心翼翼抬着一件瓷器，是贺天杭在拍卖会拍下的粉彩云龙戏珠长颈瓶。这份贺礼价值足足六百万，工作人员虽不清楚这件瓷器的具体价格，运输过程中也是胆战心惊。
除了这件瓷器，跟在旁边的工作人员手中还抱着另一个小号的长颈瓶。这瓷瓶的做工相对粗糙，但能被当做贺礼的东西恐怕都不简单，工作人员仍旧细致谨慎地用防撞装置将它小心翼翼收敛。
那人面向乔伊他们走过来时，从乔伊的方向看去过，长颈瓶正面的花纹是一副写意的山水图。
等工作人员与乔伊错身而过，露出长颈瓶的背面。
——一幅“熊猫蘑菇图”。
贺天杭竟然把他在临遥小镇亲手做的那个瓶子也送过来了。
长颈瓶背面的熊猫憨态可掬，明明该配上竹子，爪子里却握着一朵蘑菇。
如果只看长颈瓶的正面，写意的山水风景和其他贺礼风格相符，就算做工有些奇怪，但也勉强能糊弄过去。
背后的熊猫蘑菇图却将这个瓷瓶的“真实身份”暴露无遗，放在一堆附庸风雅的贺礼中，它就像雪地里的黑熊一样明显。
乔伊一看到这幅图，就忍不住想起临遥小镇的趣事。
她强忍住笑意，把贺天杭教她上釉的场景挥散，忽然想起她还在和贺寅说话。
“你想说的就是这些吗？”乔伊缓缓道。
贺寅不由愣住，一般人听到这些就算没有感觉恐惧，也会心生警惕。他以为乔伊的性格偏软，更会产生害怕的情绪。没想到乔伊对他说的提醒，根本不当一回事。
“谢谢你的提醒，但他是什么样的人，我会自己判断的。”乔伊道。
或许其他人会对贺天杭产生畏惧，可是她不会。
她从小就清楚贺天杭是什么样的人，现在不过是对童年的印象更印证几分。
她知道贺天杭不是平日表现出来的那般温和，也清楚想要掌控一家集团公司需要使用多少手段。但她也记得在临遥小镇的废桥上，贺天杭是怎样不顾自身安危的保护她。
涉及生死的瞬间，会逼迫出人的本能。
而那个来不及思考的瞬间，他向她跳过来，用身体为她铸就一道庇护。
所以，无论其他人怎么看待他，畏惧他，毁谤他，她会用自己的双眼去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