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假小子出行遇故事
黛玉本就是容颜极好的姑娘，这会儿做小子打扮，更加显得俊俏了，明明只是日常男子打扮，只是她目光清明澄澈，脸上洋溢着微笑，能照亮整个屋子一般。
水泽想，这样的人儿，就算是男装，也能看出来是个姑娘的，哪会有这样秀气的公子哥儿呀。
水若倒是神气极了，她穿着猩红色滚白狐毛的披风，脚上一双小羊皮靴子，整个人都被遮住了，跑来跑去玩闹。
一时都收拾妥当了，林如海便领着他们从后门出去。一个丫头也不带，就这样大大方方的走进街巷里头去。
一开始水泽还有些担心，林如海笑道：“你父亲听了只怕要打你了，说明你对着你父亲治下的盛世，不怎么放心啊。”
水泽这才明白过来，林如海到底是老江湖。青天白日的，京城的治安若是这样差，又怎敢说是盛世呢？
黛玉却是另一番心境，她就这样子坦坦荡荡走进了这样烟火人间里头，那街巷熟悉又陌生，往日次次都坐在马车里，看着外头的来来往往的行人，而今日她终于走进了行人之中。站在这儿，看着两边的摊贩，听着叫卖声吆喝声，看着那包子铺升起来的热气腾腾，一刹那竟失了神。
水泽见黛玉似乎要被撞上，忙忙捉住她的手腕将人儿往回拉了一步。
回过神来的黛玉忙谢过水泽：“实在是高兴极了，原来这样自由走在大街上，竟有如此独特感觉。”
水泽见她说的可怜，便忙道：“你若是喜欢，日后常常出来也行啊。等着年下若是永定河的河水结冰够结实，能看冰嬉，又或者到了元宵来看灯，还能猜灯谜，春日里有花市，夏日里听夜戏，秋天能看见南瓜又黄又大，你想来，总是有机会的。”
林如海与公主在后头都听见了，就是连水若也听见了。小丫头鬼精灵，促狭的叫她十二叔：“十二叔可真是偏心，我往日求你带我出去玩，你总是推三阻四，哼！”
水泽才不吃水若这一套呢：“少来，你那么几个哥哥争先恐后带你，少我一个又不少。”
水若哪里还理他，因为下丫头的目光已经被那捏面人的小摊贩给吸引了，她拉着黛玉几步就跑过去，仰着头看着那捏好了插在木棒上的红脸关公，黑脸张飞，越看越喜欢：“有没有八仙过海呢？”
“有呀。”手艺人看着来了客人，当然要好好招待了，而且他成日家摆摊，很有眼色，一看这小公子就看出来是个富家姑娘，扮作男儿出来玩耍，于是主动告诉水若，“还能照着小公子的模样儿捏呢。”
黛玉听了也很感兴趣，水若已经让老板照着她的样子捏一个瞧瞧了。手艺人动作很是迅速，半刻钟的功夫就捏出来一个惟妙惟肖的水若来。
“哇哦，真是好看，我喜欢。”水若接了过来，递给黛玉看，“师父，您看，像不像？”
“像，像极了。”黛玉也喜欢，开口让老板也捏一个。
水泽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最后只是让老板捏了一个自己。他想要的自然不会是自己的，看着林如海与公主大大方方让老板一对儿，羡慕的不行。
拿着面人儿的水若又瞧见了新的好东西，那红彤彤一串串的糖葫芦，眼馋嘴也馋。水泽见林如海夫妇还在等着捏面人儿，忙与黛玉一起跟在兴致勃勃的水若后头。这会儿见水若馋了，便买了两串儿，给了水若一个，也给黛玉一个。
“我还真是头一次在外头这样吃东西呢。”黛玉手中拿着一串儿，只觉得新鲜。一旁的水若早已卡擦卡擦吃的欢快了，还不忘告诉黛玉，很是好吃。
黛玉吃了两颗后便不吃了，因为有些太酸。
一时又有耍把戏的、卖糖人的、算命的……黛玉只觉两眼都看不过来，虽说吵闹了些，却又是极其亲切，让人觉得鲜活无比。而水若的目光被那现做撒子的给吸引了，支起来一口大锅，里头是油汪汪的，搓成细条的撒子放进去，就听得‘兹拉兹了’的响声，不一会儿捞出来，金黄金黄。
别说水若了，就是黛玉与水泽，往常自然都是吃过撒子的，却从不曾见过其制作。这会儿见了，不免惊叹。
“我读书时候，见过东坡先生写，纤手搓来玉色匀,碧油煎出嫩黄深，原想着不过是夸大其词，如今瞧见了，才知道极其写实的。”黛玉笑起来，水若已经缠着要尝尝，自然会如她所愿，连黛玉也尝了一些。
水若一边吃，一边说：“一定要带一些回去，让我娘也尝尝，可惜了，这样酥脆的只怕刚出锅的才有味。”
“撒子带不了，可以带些旁的。比如有炙猪肉，也有狮子糖。”公主对这些是很熟悉的，“狮子糖极好，也不仅仅是可以做出狮子糖，还能做别的。”
公主说的是糖果，是将熬制的糖浆倒入现成的模子待冷却取出即成种种兽形，狮子老虎小兔子都有，水若听了更是嚷嚷着要去瞧一瞧。
林如海已近就近买了一个盒子，将大家的面人儿都装起来，又买了小篮子，将她们买的东西也装起来，不免感叹：“早知道还是带上一两个小厮了，好帮着那东西。”
黛玉与水若因着新奇，见了什么都想买，就是公主，也买了好些小玩意儿。水泽当然赶紧帮着林如海拿东西，公主见水若又要吃东西，忙笑道：“若儿别吃了，我们带你去吃云英面，若是你吃饱了可就吃不下了。”
“在家里也吃过云英面的。”水若不在意。
“保管比你在家吃的还好。”公主笑道，“那时候就是你三伯伯也夸赞是极好吃的。”
被公主这样一说，水泽都很感兴趣了，因为他那个三哥，素日里最是严肃不过的一个人了，也不知道什么样的能得到三哥的赞赏。
去了却有几分失望，因为只是小巷子里头的小店面，看上去极其简单。
公主笑道：“可别小瞧了，瞧瞧那现切下来的面片，是不是薄片似雪花？寻常人可没有这手艺。”
入了座点了面，听着林如海同周遭并不认识的人谈话，水泽又佩服起林如海来，他如此轻松就能与寻常食客沟通，谈论间丝毫不像是一位户部尚书，倒像是寻常读书人，近的比如这些日子的天气、京城的物价，远的比如运河封冻、河南下雪等，都很是了解，与那些人聊起来竟毫无隔阂。
热气腾腾的墨色大瓷碗装着面片端上来，清汤里面薄薄的面片看起来就像是要融化一般，普通的竹筷子，夹起来吸溜吸溜，真真是从未有过的滋味。
黛玉想，并不是这儿的面条更好吃，而是这样市井喧闹与鲜活气息，打动了她们。
这时候一位从滁州来的客商同林如海闲话起了惠民药局的事儿，因为这个客商是做药材生意的，便感叹起来：“朝廷开设惠民药局，本来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儿，可惜了，像我们那地方，在惠民药局为医者，得有关系，能为惠民药局提供药材者，也有关系，朝廷每年给的钱，只怕没有多少真用在了给老百姓的药材上头，而是官商勾结，利益均分了。”
水泽听了大吃一惊，他知道惠民药局，是父皇钦命，每个州府县衙都要有，里头会有寻常药材，每年又朝廷从各州府衙门的税银中拿出一些来，采买药材，放入惠民药局。这样那些穷苦百姓没钱看病，生病了就能去惠民药局看诊，那里的医者论理不要诊金，因为朝廷按月给他们发放银两，百姓们从惠民药局拿药，也几乎不要钱的。可现在听起来，竟然也成了那些人捞钱的地方了吗？
水泽吃惊的看着林如海，而林如海却是相当镇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