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父女谈心议论续弦

    黛玉从贾家回来的一路上都在反复思考，贾母的那些话，句句言犹在耳。

    凭心而论，黛玉也曾经担心过父亲会续弦。虽然母亲在世时候，父母恩爱非常。可这年头男子三妻四妾的本就是常事，若说母亲在，那父母是一生一代一双人，可母亲不在了，父亲要续弦本就是常理。

    可渐渐的，黛玉发现父亲除了公务，竟似乎从来不曾考虑过续弦的事情。黛玉一方面松了口气，毕竟连老话儿都说‘有后娘就有后爹’，黛玉不知道若是真有了继母，会是怎样的情形。可看着父亲一人忙里忙外，黛玉又很心疼。

    而今日外祖母说，只怕父亲是心疼女儿，只好委屈他自己。若是这样，黛玉又怎么能如此不孝呢？

    “姑娘，怎么了？脸色如此难看？”紫鸢跟着黛玉出门，在贾府之前明明还好好的，姑娘和那边几位姑娘玩闹，很开心的样子。难不成是贾母对姑娘说了什么吗？紫鸢知道，午饭后贾母单独同姑娘谈话了，可是具体说了什么，紫鸢一个字都不清楚。

    黛玉摇了摇头，听见外头车夫说到了，黛玉稳了稳心神。外头摆好了下马车用的凳子，黛玉才扶着紫鸢的手下了车。

    寒气扑面而来，又在飘雪了，零星的雪花落在黛玉伸出去的手掌上。看着小小的雪花在自己掌心化成了水，黛玉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于是晚间林如海回来，黛玉便提出要单独与父亲谈谈。

    林如海心细如发，见着女儿的神情与平日截然不同，带着伤心却又带着决然，还有几分破釜沉舟的勇气，林如海总觉得自己猜到了什么，却又拿不准到底是什么。

    “爹爹，今儿外祖母同我提了爹爹续弦的事情。”黛玉并无什么需要隐瞒自己的父亲的，同父亲实话实说。

    果然是为着这个事情，林如海想，今日天子同自己说了那些话，只怕今日女儿不找自己谈，自己少不得挑个时候，也是要同女儿谈一谈的。

    “爹爹，您心里是怎么想的呢？”黛玉觉得，作为女儿来同父亲谈这个话题，并不是很恰当，可她只能同父亲谈。她没有祖父母，没有姑姑，舅公舅婆又都不在京城。

    林如海看着女儿巴掌大的笑脸，很是心疼。别人家的姑娘这个年纪，在父母膝下无忧无虑。让女儿坐下，林如海在女儿对面坐好，这才开口：“玉儿，续弦的事儿，其实为父也考虑了许多。一开始，为父是一点儿也没有想过要续弦的，一来对你母亲难以忘怀，二来是想着玉儿，担心续弦来的对玉儿不够好。可是后来你外祖母派了人来接你，有一句话你外祖母说的很对，古来有句话是‘丧妇长子不能娶’，因此你外祖母那时候说接了你到荣国府教养，本想着你若是在你外祖母跟前长大，也是好的。可我竟不知，你外祖母那儿和以前不一样了，人多嘴杂，你过得也不舒心。后来机缘巧合，为父进了京，便将你接回家。但这样一来，事情又回到了原点。”

    林如海说的极慢，一字一句，黛玉全都听明白了，父亲全都是为了自己这个女儿在思考，这一份慈父心肠让黛玉感动。黛玉眼中有了泪水。

    “可是后来为父又想，方瑛先生和你祖父是故交，你若是能去方老太太那儿读书，也能认识些人，慢慢就有了自己的交际圈子，玉儿就不至于太孤单。若是为父在官场能立的稳站得住，那么自然没有人敢小觑我家的姑娘。”林如海这样想，也是这样做的，可惜今日天子找了他谈话，“这些日子见情况似乎真的同为父设想的一样，为父也就渐渐彻底歇了续弦的心思。”

    黛玉一听，眼泪止不住就流了下来，父亲如此为她谋划，让她既开心又难过，让她想起了母亲。

    林如海却叹了口气。

    黛玉忙擦了擦眼泪，问父亲：“爹爹叹气，可是新出了什么为难的事儿？”黛玉很聪明，她已经听明白了，父亲方才的意思，本来是不打算续弦了。可是父亲叹气，显然是出了事儿，而且跟续弦还是有关系的。

    “今日陛下找了我谈话。”林如海想，既然决定和女儿好好谈一谈，他对着女儿也就是无话不说的了，“陛下有一位小妹妹，安阳公主，丈夫几年前亡故了。这位公主虽然说是陛下的妹妹，但比三皇子还小些呢，因此陛下都把她当女儿疼爱的。”

    黛玉还有什么不明白呢，陛下既然亲自找爹爹，看来陛下是想要撮合公主与爹爹的。这让黛玉很是担心，因为那可是公主，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就算那是个脾气很差的公主，父亲只怕也是不能推脱的。

    看着女儿紧张的脸都白了，林如海忙安慰女儿：“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两尽其道，方为君臣。陛下既然私下里同为父讲，意思就是不会勉强此事。所以玉儿不必太担心。”

    黛玉一听松了口气，也发现自己想差了。

    “可是，既然陛下问了父亲，外祖母那边看来也是有想法的，父亲要怎么办呢？“黛玉想，自己不能太自私了，父亲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若是能有一个与父亲心意相知的人，其实是很好的。

    “正是事情有些复杂，这里头涉及着一些朝廷的事儿，也涉及一些后宫的事儿。”林如海想，自己并未一口回绝天子，是因为他已经得到一些消息，二皇子那头对拉拢自己很有想法，元春如今因为甄贵妃的出力做了昭仪，自己又是贾府的女婿，人情、朝政、皇位，林如海想，如果不考虑感情，那位安阳公主其实是很好的选择，因为这样一来，自己自然就不需要费心费力去撇清与皇子们关系，自己不属于那个皇子的党派，而只属于天子那边了。

    “不过这事情也不是那样着急。”林如海让女儿不必太着急，“事缓则圆，玉儿还是安心去璞园读书便是。”

    “好。不过爹爹也不要全都只为女儿考虑，若是爹爹看中了谁，我想总能好好相处的，毕竟爹爹的眼光肯定是极好的。”黛玉也宽慰了一番父亲。

    只是黛玉心中还是有些记挂，以致于她在璞园读书有几分不能精心。

    方老太太看出来了，便单独留了她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