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老朽想和县主讨个人情
……
马安吩咐去带人, 曦玥就带着人往西南边而去。
很快,赵安阳被人带了过来。
一同过来的,还有三房的张氏夫妇和五房的郑氏夫妇, 以及马宏的嫡妻方老太太。
张氏像是疯了一样抱着满头是血的马岩礼大喊大叫, 被方老太太身边的一个老婆子狠狠一个巴掌给打得马上闭了嘴。
眼前是马氏族中一条不窄的小河, 因为前几天下了一场大雪,河面结了一层薄冰。
在开口说话都是白雾的天气里,冷得周围几乎没什么人。
曦玥紧了紧大氅站定,她站在河边, 看着这条本该湍流不息的河流, 眼下被冰封凝固,仿佛失去了所有生机和活力。
她抬起头看看天空的太阳, 接近正午,冬日的太阳虽然不够浓烈, 却依然高高挂在天空, 也许被阴沉的雪天掩盖了万丈光芒,可还是红通通亮堂堂的, 看上去依旧耀眼。
曦玥心口感觉很踏实。
寒风擦着耳边呼啸而过,心口却依然觉得不冷。
她曾经在浓雾厚重到无法分清方向的地方奋力奔跑, 跑得很累, 几乎要断气,可是她却从来没有想过要放弃, 她坚信只要还有一点点的光亮, 只要她足够努力, 一定能将浓雾抛到身后,奔跑着见到红通通亮堂堂的太阳。
而且,她若是能一直这么努力, 太阳就永远不会抛弃她。
她的心里就一直能暖暖的,亮亮的。
永远!
以前,她很弱小,听见别人说她是傻子的时候,她总是下意识要去反驳,她不傻,一点也不傻,可再反驳,她只能在嘴上说几句,骂她傻子的继续骂,看不起她是个傻子继续欺负她。
现在,她已经凭自己的努力让自己渐渐变得强大起来,她有能力为自己报仇了,那个“傻子”虽然一去不返,但她李曦玥却要为那个“傻子”讨回公道!
心里想着,曦玥的眼神渐渐冰冷起来,看着被人带上来的赵安阳和赵曦珠兄妹,脸色已然不再平静,而是有了刻骨的仇恨和滔天的怒意。
赵曦珠似乎早已知道了接下来会面临什么,虽然止不住浑身都在颤抖,可眼中却留着一丝小小火苗。
也许,她被捞起来后还能侥幸活下来。
相比起给赵安阳顶缸不明不白地死在衙门里,赵曦珠哪怕年纪再小,也更知道要给自己挣一条活路,哪怕这条活路九死一生。
<但谁知道呢,李曦玥活了下了,她未必不能。
相比赵曦珠的浑身颤抖,赵安阳却出乎意料的平静。
褪去了侯府世子的华丽外表,赵安阳似乎在父母死后突然间成长了,来到绥阳马氏族中更让他得到了磨炼。
“见过永嘉县主,县主金安,”十一岁的赵安阳没有大氅没有银锁,只撩起干净的棉袍跪地行了国礼,然后起身一个家礼,声音少了稚气,多了与年龄不相符的沉稳,“见过四姐姐,多日未见,四姐姐可安好?”
这两次行礼,倒是一丝规矩都不缺,很是有一番读书人的风范。
看热闹的绥阳百姓和神色复杂的马氏族人眼中露出赞赏之意。
曦玥眼神扫过众人,视线停留在赵安阳身上,声音透过寒风来到赵安阳耳边,“赵安阳,你似乎有未尽之言?”
赵安阳躬身,“请四姐姐听我一言。”
曦玥嘴角有一抹淡淡的嘲讽,“赵少爷慎言,本县主不是你姐姐,和皇亲国戚乱攀关系,你是想给马氏一族惹祸上身?”
赵安阳神色平静,行礼才回话:“回四姐姐的话,血脉之情不会姓氏而改变。”
曦玥笑了:“你们三兄妹往日在侯府欺负本县主的时候,你们兄妹二人合谋在冬日将本县主推入水中的时候,赵曦珠要求马岩杰将石头砸到本县主头上的时候,你想过血脉之情吗?所以,血脉之情是分时间、分形势的,对你们有利就是任你们欺辱,对你们不利就搬出血脉之情?赵少爷,你为什么不说,衙门就是你开的,所有是非对错全部有你说了算?”
赵安阳抿抿嘴,显然知道曦玥会如此反驳,但就算难堪但也似在意料之中,他再次躬身行礼,十分恭敬地样子:”四姐姐,安阳兄妹以前被利益蒙蔽做下错事,现在已然知错,请四姐姐饶过我们兄妹一次,安阳以后一定谨守规矩礼仪,好好读书,报答姐姐大恩!”
看客们开始议论。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小小年纪有这个想法,应该给他一次机会。”
“什么屁话,人家苦主找上门来才说要改过自新?显然觉得自己斗不过人家才这么说的,不安好心呢!”
“就是,这样的小毒蛇留着,以后会被他咬死!”
曦玥哈哈大笑,她的笑声很大,带着浓浓的嘲讽:“赵安阳,衙门和捕快是放着好看的?刑部和大理寺原来只是摆设?如果所有犯错和犯罪之人都说一句已然知错就能免予刑罚,那冤死的亡魂该如何瞑目,屈辱的被害者该如
<何伸冤?”
她笑着笑着,突然沉了声音,似乎在喃喃低语,又似乎在下什么决定,“看来,本县主还是太过仁慈了,你不但该死,还应该受到应有的惩罚再去死!”
她挥挥手:“来人,将赵安阳兄妹扔进河里!”
马上又府兵过来动手。
赵曦珠一脸焦急,小小身子努力挣扎着大喊大叫:“县主县主,你答应过我的——”
曦玥看她一眼:“赵安阳若是游上来,把他捆起来送交县衙。”
自己若是游上来可以回去看大夫了?赵曦珠像是得到大赦,不再挣扎。
众人开始议论起来,说赵曦珠能不能活着回到家中找大夫。
方氏一直在人群中死死盯着赵安阳兄妹,看到这个结果,心中长长吁出一口气。
马氏族老还算没有老糊涂,赵安阳读书再如何聪慧,犯不着为了外姓之人得罪太子的儿媳。
“且慢!”就在两人被推向河边时,一个须发皆白的老翁拄着拐杖慢慢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顾县公?”
“他怎么出来了,天寒地冻的?”
“几个月前听说赵安阳拜了顾县公为师,看来确有其事啊!”
“赵安阳这小命,应该是保住了!”
“看来,赵安阳前面的说辞说不定是顾县公教的呢!”
林长史走过来,附耳低声说了几句,曦玥微微颔首。
边上,王嬷嬷的脸色微变,曦玥却依旧镇定自若。
“老朽见过县主,”顾县公一脸成竹在胸的微笑,随意地拱拱手,算是行了礼。
曦玥扯起一边嘴角,笑得依旧嘲讽:“顾县公既然没有行礼,本县主也就不说免礼了。顾县公,县主在县公之上,所以,我们虽然都有册封,按规矩应该是你向我行国礼。但看在你已年迈,本县主就不与你计较了。可是,顾县公不由分说阻挠本县主,这是以下犯上。本县主以为,你最好能说清楚缘由,拦住本县主因为国事,还是因为家事?否则,县衙治不了你的罪,还有府衙,甚至还有刑部大理寺,总有惩治你的地方!”
顾县公笑容一僵,没想到这个年仅十几岁的县主,竟然如此厉害。
国事?肯定不是,赵安阳再怎么说都扯不上国事。
家事?他不是马氏族人,更不是赵氏众人,和家事也扯不上边。
“县主,安阳是老朽小徒,老朽想和县主讨个人情,饶他一命!”顾县
<公想了半天,还是只能腆着老脸说情。
曦玥看着他,面无表情。
顾县公有些尴尬。
他今年八十有三,从未成家,二十几年前乞骸骨归乡到了顾氏族中,办了顾氏书院,对于贫苦学生也愿意相助一二,考中进士的学生多了之后,大家相约一同请命,隆泰帝破例给他封了没有食邑的县公,作为褒奖和赏赐。
虽然只有封号,但顾县公有此殊荣,人人敬畏。
顾氏一族自此在绥阳一家独大,原本马氏一族还想与他抗衡一二,但马宏死后,马氏一族迅速衰败下去,早就没了想要抗衡的底气。
眼下,见惯了众人的景仰和敬畏,却被京城来的一个小丫头如此轻视,顾县公面子有些挂不住。
“县主!”顾县公拔高了声音,十分自信,“安阳年纪尚小,现今不过十一,三四年前不过小小孩童,犯下错事也情有可原,如今,他已然知错,县主为何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非要致他于死地?县主,你即将将入皇室,为何气度依旧如此狭小,气量如此狭窄?安阳小小年纪,已然考中童生,试问十一岁的童生,放眼整个京城又能有几个?县主,为何不给他一个机会,让他好好读书,将来考□□名后能为官一方造福百姓从而为国效力,你有何必执着于个人恩怨,而无视他将来报效朝廷的大好作为?县主,眼光放长远一些吧!”
话音落,众人中有人叫好,也有人骂粗话。
“好好,顾县公说得对,男儿当报效国家,小小恩怨过了就过了!”
“好什么好!这样的毒蛇能当官,也是个贪官,县主,把他扔河里去!”
曦玥听罢,突然看着顾县公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