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她,李曦玥,已经无所
……
屋子里只有两人, 很安静。
曦玥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以及砰砰砰的心跳声。
她狠狠闭眼,再睁开, 想把心里想着的、昨晚梦见的画面全部抛开, 可是, 好像做不到。
从脸颊开始,耳朵,脖子,都开始慢慢变热。
呼哧——
她深吸气, 再吐出, 反复几次。
很好,慢慢不那么热了。
“三、三哥哥, ”说话还是慌得有些结巴,“你、你不是走、走了吗?”
怎么又来了, 我这衣衫不整的, 多难为情!
皇甫晟微微有些意外,曦玥这一脸惊慌、看见他连眼神都在闪避的样子, 像是犯错被人抓住的小娃娃,禁不住失笑:“二哥查到结果了, 皇祖父那里派了大太监李进忠来王府后院亲自查问此事, 再过一刻钟的时间就要到了,会问二嫂, 应该也会问你几句, 所以, 我——”
他还没说完,就看见她似乎很夸张地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连眼睛都亮了一下, 露出狡黠的笑意,仿佛有什么她藏着的小秘密终于能不为人知了。
皇甫晟觉得实在有趣,忍不住站起身靠近,伸手轻轻捏着她的下巴,低头吻了一下她的唇。
和昨天一样熟悉的气息,和昨天一样熟悉的动作,那只舞蝶又飞到了自己的嘴唇上,起起落落,不断飞舞。
曦玥惊呆了,一头乱发差点炸毛,她瞪大眼睛傻傻看着,一动不动。
昨晚……
梦里……
啊——
完了,她成了坏姑娘了!
不对,先别紧张,对别紧张!
她把眼珠子使劲往下转,看见了皇甫晟交叠到下巴处的衣领,还是三层的。
再想想自己——
两……层?
对,就是两层!
呼——还好,衣裳都好好的。
没事,她不是坏姑娘!
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皇甫晟看着近在咫尺的大眼珠子咕噜噜转动,一脸惊慌后,又是松口气的模样,心中又疑惑又好笑,凑到她耳边轻轻问:“在看什么?”
曦玥什么时候都是个很实诚的好姑娘:“看衣裳,很严实。”
皇甫晟再次失笑,他肯定她的意见,“是的,很严实。”
曦玥放心了,很认真点头,再次重
<复:“很严实。”
皇甫晟问:“怎么不穿鞋?”
曦玥挠头,“热。”
皇甫晟一把横抱起,“再热也要穿鞋,可以不穿靴子,但鞋子一定要穿。下次不许赤脚。”
曦玥一手搂着他脖子,在她看来,因为两人都穿了很严实的衣裳,所以很放心地把脑袋歪在他颈窝里,乖乖点头:“好。”
小秤砣虽然重了一些,但皇甫晟觉得就算抱一辈子都甘愿。
他的姑娘身上有股糖蒸酥酪的香味,甜甜的,酥酥的,一个劲往他鼻子里钻,让他很想咬上一口。
……
皇甫昕是跟着李进忠一起回府的,来到正院,看见杨明月也站在那里,不仅心头一紧。
他皱眉看过去:身体可还行?
杨明月朝他露出一个笑容:我没事,你放心。
皇甫昕这才把心落回肚子里。
李进忠只是问了几个寻常问题,走个过场而已。
皇甫昕今日凌晨得到调查结果,一早就把绮卉和嫌疑人送进了宫里。
隆泰帝皱眉听完,人就进了慎刑司了。
李进忠今日一行,不过是隆泰帝在警告某些人,巫蛊诅咒一事他绝对不会容忍,他要下手了。
“娘娘留步,老奴告辞了!”
……
禁卫军实在第二天动手的。
首当其冲的是范阁老的后宅,禁卫军从他大儿媳房中搜出了巫蛊诅咒的偶人,后面陆陆续续被搜出来的,还有朝中几个官员的家眷。
“简直岂有此理!”隆泰帝脸色阴沉,心中怒火越烧越旺。
皇甫昕呈上来的证据表明,那个叫绮卉的婢女曾经接触过的人,和范阁老府中的一个婆子来往甚密,突然想起皇甫昱的世子妃一连落了两胎,隆泰帝心中的火焰再也压不住。
如果那两个孩子能保住,他如今就能有皇曾孙了,多子多福,隆泰帝也不能免俗。
范阁老长子的小儿子在赌坊和春楼里花了大笔的脏银,而他的长媳又参与到巫蛊之案中,隆泰帝再顾念往日肱骨大臣的劳苦功高,也无法在容忍现在的巫蛊之案了。
“李进忠,告诉禁卫军拿人吧!”
隆泰帝的声音又冷又硬。
……
范阁老脱下官服迈进大牢,自始至终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他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皇上看在他以往功劳,为他
<范家留些血脉。
长子的幺儿是嫡妻的老来子,从小体弱,养大不容易,因此一直捧在手心里。他顾得了外面,顾不了家里,才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至于长媳的巫蛊之案,应该是受了某些人的蛊惑。
荣王府到底是好手段,内宅妇人也能操控一二。
当然,他范某人手段也不差。
能让皇甫昱至今无子,往大局看,也不过棋逢对手而已。
只是眼下,旗差一招技不如人而已,他范某人倒也不是输不起的人。
自从皇甫朗第二次被废,他心里其实已经清楚,范氏一族,已经离皇权越来越远了。
他扶持的人不值得他倾全力去相助,待他看清时,其实为时已晚。
唉——
长叹一声,范阁老在昏暗的大牢中,彻底闭上了眼睛。
……
范府的倾倒似乎只在一夜之间。
范阁老在狱中自尽,似乎让隆泰帝终于决定网开一面。
其长子范长渊一房男子砍头,女子冲入官姬之外,其余人皆流放边关,永世不得回京,也总算是给范阁老留下了后代血脉。
荣王最近若有似无地接到而来很多橄榄枝。
最为殷勤的,莫过于吏部尚书齐尚书。
荣王推脱公务繁忙,或下衙后庶务缠身,连王府大门都没有让齐尚书踏进一步。
京中朝野都在悄悄议论,荣王什么时候会被册封太子时,荣王却好似置身事外,依旧和以往一样,安安心心在工部办差,照常上衙下衙。
别人还在翘首观望,可赵志贤却坐不住了。
他隐隐听说,今年一整年的考绩,他很有可能是个“下”。
他百思不得其解,想想他办的差事,不甚出彩,也绝对无大错。
为何?
直到他的长随三天后打听到了一件事。
“什么?”赵志贤大惊失色,“赵曦明挑拨她事先不说等着看戏!强行要了帖子却在县主府惹事?”
她这是想毁了他的仕途!
他是生了一个女儿,还是生了一个讨债鬼!
那个老妖妇死了,上头两个嫡兄也没了,侯府也彻底到了,他拼尽全力才在瑄郡王面前得了三分颜面,在侯府大厦倾倒时护住了一家老小,想着只要荣王府更进一步时,他的仕途还能再有些进益。
可是,他的妻女都做了什么!
<
赵志贤恨不得撕了她们的心都有了。
如此行事,事先他毫不知情,把他一家之主瞒得死死的;事后他依旧不知情,别看他的长随打听了情况告知他,那是因为瑄郡王想让他知道而已。
他的妻女,至今都没有看清楚形势,还敢如此胆大包天到县主府里去算计李曦玥,简直就是愚昧到无可救药。
瑄郡王之前就因为她们母女没有对李曦玥伸出援手而颇有不满,如今,这对母女的做法,应该是让他憎恨不已了。
他花了多少心力,才让他们这个家安稳下来,如今,可能在妻女手里功亏一篑。
赵志贤心中一声长叹。
仕途和妻女,他该如何选择?
……
“三爷,那个赵志贤已经来了第 三回了,”小德子进来,“还是让他回去吗?”
皇甫晟看着手里的一叠机括图,头也不回,“嗯。”
脚步声远去,皇甫晟这才放下手里图纸,脸上禁不住浮起一丝冷笑。
赵府里面什么事情都没有,那对母女不过被训斥几句,依旧安安静静地过着日子,和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没有区别。
想来,张哲贤是以为攀上了荣王府,把胃口养大了。
……
“姑娘,”阿亮拿着厚厚一沓纸飞快跑进来,她一脸兴奋,声音都拔高了几分,“赵老先生让小药童送来的。听说,都是千机门最最新的样式,软甲,暗器,袖箭,什么都有,你快瞧瞧看。”
曦玥刚从夫子那里回来。
她把皇甫昕给她的书请夫子细细地讲解,心里突然冒出很多想法。
赵安阳兄妹,不会逍遥太久了!
她正在心里想得出神,冷不丁就被阿亮冲进来嚎了一嗓子,嗔了阿亮一眼:“别急,有合适的,给你和你手下的女护卫也挑上一些合适的用上!”
阿亮几乎原地起跳飞上天,她冲过来抱着曦玥,原地转了几个圈才放下:“姑娘,你真好!”
曦玥拍拍她的肩让她放手,她依旧很实诚:“因为你们待我好。”被张青山那一双阴鸷的眼睛盯住的时候,是你们保护我。那时,我只是一个寄住在王府的小傻子。你们待我的好,这一生,我都将永远铭记!
可是,阿亮马上又犹豫了:“姑娘,这千机门的东西,可真心不便宜!一套普通的软甲,就要三百两!若是想要他们最新的金丝软甲,要一千多两!”
曦玥仔
<仔细细看着一张张图纸,头也没抬:“你家姑娘缺银子吗?”
阿亮笑得嘴角差点到了耳根,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缺,我家姑娘不缺银子!”
三个时辰后。
荣王府药庐里,赵老头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他吹胡子瞪眼睛,气咻咻地在屋里来回踱步,吓得药童都缩在角落里不敢说话。
“这是软甲!软甲!不是穿到手腕脚踝的金缕衣!”
“要可以连发的袖箭?要射出三千针的暴雨梨花针?要把软甲套在头上做成头盔?你咋不上天呢?”
“气死老夫了,真是要气死老夫了!”
“若是按照这个要求老夫去信千机门,那里的一帮老头能打爆老夫的脑壳!”
“这个小丫头,魔怔了吧?”
赵老头一人叽叽歪歪好久,这才打开另外一个信封。
“啊——”
一声带着雄厚内力的尖叫,越过了药庐广阔的种植园,覆盖了整个荣王府前院。
众人纷纷停下手里的活计,驻足观望。
赵老先生又鬼叫啥呢?
药庐炸了?不是啊?
算了,老先生看着就不太正常,不管他!
赵长庚不是个没阅历之人,也不是个缺钱之人,一般来说,毒师药师都不缺钱。
可是!
他手里的是什么?
呵呵!
五万两的银票!
还是黄金!
不行,他得喝口酒压压惊!
……这小丫头,真是太有钱了!
行吧,你有钱,你说了算,那帮老头若是不愿意,就是用银子砸,也得让他们把东西做出来。
……
第二天上午,曦玥收到师伯口信。
“图纸给你送去千机门了。好师侄,师伯最近可能没钱要行乞,若是乞讨到了县主府门口,你可要收留师伯啊——”
曦玥一头雾水,自动忽略师伯的胡言乱语,她正要抽空看看账目,突然有小丫鬟来报。
“县主,杨阁老和杨老夫人,杨大人和杨夫人,还有杨耀星姑娘到了。”
曦玥这才想起,杨阁老府上昨日送了拜贴。
她带了林长史在县主府前院正堂接待了杨府众人。
宽敞的正堂里,曦玥坐在了上首,下面众人按辈分落座。
说
<实话,这是曦玥开府迁居以来,除了王爷娘娘之外接待了官职最高的人了。
她心里微微有些紧张,面上丝毫不露怯:“众位免礼,请起。”
曦玥端坐,受了几人的国礼,然后,她又起身,给四人行了晚辈礼,“永嘉见过四位长辈。”
行礼落座,小丫鬟上了茶点,曦玥心里想了一会,找了一个最稳妥的话题切入:“老夫人气色越发好了,比上次二嫂嫂出嫁时,看上去还要健朗几分。”这样说对吗?嗯嗯,应该没错,夫子说过这个话题应该最讨喜了,王嬷嬷也说老人家最爱听这样的话。曦玥,你真棒!加油,不要紧张!
杨老夫人果然很是高兴,她笑容满面:“都是托县主的福,老身还算硬朗,倒是县主最近看上去越发端庄大气,不愧皇上钦封的县主!”
曦玥眼神晶晶亮。是吗是吗?老夫人夸我呢!嗯嗯,稳住稳住,要继续努力!
杨夫人也适时地开口:“县主这府邸打理得真是别致,我们一进门啊,就被景致吸引住了,刚才又下人说起,那是县主亲自下令改建的,县主眼光真是不一般呢!”
曦玥抿嘴笑。那是那是,我花了好多心思呢,皇帝老爷赏赐的府邸,要好好珍惜呢!
杨耀星看看一声不吭喝茶的祖父,又看看微笑不语的曦玥,小心翼翼开口:“那个、县主,大黑不在吗?”
曦玥笑看她一眼:“星星姐姐,私下里,你叫和以前一样,唤我名字便是。大黑在后院呢,你想见它?我让人喊它过来。”
杨耀星悄悄瞄了一眼仿佛什么都听见的祖父:“好好,大黑啊,谁会不喜欢大黑呢。”
杨阁老和长子对视一眼。
杨大人先站起来拱手:“县主,巫蛊一案刑部已经结案,小女明月多亏有了县主,才能再次度过一劫,县主几次大恩,我杨府没齿难忘!”
父亲一样年纪的长辈给自己单独行礼,曦玥心里微微有些慌,她握了握拳头,慢慢呼吸几次才略略缓解:“杨大人,那是二嫂嫂吉人天相,你实在不必放在心上。”这么说应该对吧。嗯,看杨大人表情,应该不会有大错。呼,好紧张!不怕不怕,李曦玥,你是县主娘娘了,以后若是嫁给三哥哥,这样的场面会越来越多!稳住,加油!
杨夫人和杨耀星也站起来,给曦玥深深行礼。
杨夫人没有杨大人的严肃,却有了一份独属于母亲的感激,她开口是有些哽咽:“县主,您的大恩大德,我章书岚此生铭记,以后若是县主用得到的地方
<,我章氏一族莫敢不辞。”
曦玥原本坐得端端正正的,见到杨夫人行礼也依旧维持着县主的威仪,可是,当她见到杨夫人起身那一刹那,豆大的泪珠滚落时,她竟然情不自禁地起身,疾走几步扶住杨夫人。
杨夫人有些意外,连眼泪都没顾上去擦,只看见扶着她胳膊的姑娘很认真地说:“杨夫人,真不是我的功劳,是那个叫绮卉的人狠狠瞪了大黑,才被大黑盯上的。你们杨府也养猫,知道猫咪这种小动物它很敏锐的。当时二嫂嫂的院子也有婆子看见它很害怕,但大黑对害怕还是憎恶,他一眼就能分出来。若是它觉得绮卉憎恶它,可能会攻击它,它就会变得警觉。所以,真不是我和大黑主动发现她的,而是绮卉自己露怯……”
“县主,”杨夫人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嘴角已经有笑容漾开了,“若不是你和你大大黑去巡视,绮卉还藏得好好的。别说明月被她诅咒会有什么后果,就是我们杨府出了这么巫蛊害人的一个家生子奴才,一旦有心人利用,我们杨府就会惹上大麻烦。所以,县主你莫要自谦。明月和我细细说了当日的情况,你带着大黑猫,一个屋子一个屋子巡视,一个人一个人检查,整整忙碌了一个下午,期间连口水都没有喝,晒得脸都红了,光是这份恩情,也让我这个做母亲的没齿难忘了!”我们杨府阁老和阁老夫人都坐在面前了,还如此实诚一点也不居功,真是个实心眼的好姑娘!杨明月啊杨明月,你真是有福气!娘打心眼里为你感到高兴!
杨夫人这一席话说完,杨老夫人也有些动容,她狠狠扯了一下自家老头的衣袖,做了一个“你也说几句”的表情。
杨阁老清清嗓子,刚要说话,余光瞥见老妻正瞪眼睛,只好站起来,朝曦玥拱手:“永嘉县主,老夫儿子儿媳说得对,你的恩义,我们杨府会一直牢记,就若县主府有事,我们杨府义不容辞!”
曦玥刚坐到上首,见比师伯胡子还长的老头向她拱手,心里惊了一下。
但相比其他人,她不太喜欢这个老头,所以,她端坐上首微微点头:“阁老严重了。”好了,你回去坐着吧!
杨阁老明显感觉到这个小县主对他态度不同,但他也不计较,转身坐下。
“嗷呜——”我来了!
“喵呜喵呜——”我也来了!
大家的视线瞬间被一只乌黑的矫健大猫和一只圆滚滚的小花猫吸引了。
杨阁老一脸从容,可他微微抖动的嘴角显示他内心并不从容。
……
<已经开始进入盛夏了,曦玥跑了圈,在净房沐浴。
阿明看着小丫鬟给她沐发,忍不住问:“姑娘,要给大黑修一下指甲吗?”它把阁老的袍子都给抓破了!
“不用,它是不喜欢杨阁老,没它两只前爪都趴在杨老夫人腿上了,她的衣裳连条丝线都没勾破?”嘻嘻,只是杨阁老的袍摆都裂成一条一条了,他也照样看着大黑傻乐!
阿明语塞,想想也是,那就不管了。
“杨府送来的礼物,都造册入了库房了,姑娘要去看看吗?”阿明换了个话题。
“唔——”曦玥歪头想,“有武器吗?”
“……没有!”阿明不解,“要武器来干什么?”
“想给三哥哥准备一些,他的差事好像越来越危险。”曦玥心里叹息,“我又不能让他别去办差。”
阿明沉默了。
……
太学里一下子少了大半的人,读书氛围都好了许多。
中午下学时,夫子单独叫住了皇甫晟。
“可想好了,今年要下场?”
“是,夫子。”
“……有什么不懂的,就来问,老夫必倾尽全力。”
“多谢夫子,学生将您的了好几遍,已经受益匪浅,学生在此拜谢!”
“免礼!今年的主考官是范阁老的门生,你要心里有数。”
“学生多谢夫子!”
出了太学,皇甫晟带着一沓资料,才去了锦麟卫。
皇甫峻等候他多日,今日见到他,倒是喜出望外。
“可想好了?”
“是,请指挥使大人按照这个,给属下提供人手、工具,还有,属下想要在放布告找寻机括师,”
“……这个,我去禀明皇上,应该问题不大。”
“下官回去等消息。”
刚走出指挥使的书房,皇甫晟看见了一脸惊喜的向博超。
他身后跟着一群弟兄,好像是得了消息特地在这里等等他。
“佥事大人!佥事大人!”向博超脚尖一点,人已经到了跟前,“听说您又要出任务,带着兄弟们呗!”
他和皇甫晟差不多的年纪,可是他却更加活泼,一张少年人的脸上洋溢着十二分的热情,对新任务跃跃欲试。
向博超是最锦麟卫里面年纪最小的总棋,他手下的兵大多也是年轻人,很容易接受和学习新的事物。
皇甫
<晟看着他手下二十几年轻人呼啦啦围了过来,只淡淡看了他们一眼,那一群人收敛了嬉皮笑脸。
人群中,个子最高的向博超都比他矮了半个头,皇甫晟居高临下,眼神中有严厉的审视,也有期待,已然是一个真正的上位者:“半个月后出发,这段时间,好好习武。”
“好嘞!大人,您就等着吧,一定不会让您失望。”向博超欢快地喊了一声,抱拳行礼后带着二十几人飞快散去。
皇甫晟看着他们的背影,嘴角有一抹淡淡的笑容。
这群小子,不赖!
只要这次任务顺利,向博超升个百户不在话下。
……
“姑娘,那个赵曦璐又来了,她说,这次你不原谅她,她就长跪不起!府外一群人在瞧热闹!”阿明狠狠皱眉,这赵曦璐真是阴魂不散,赶都赶不走。
王嬷嬷听了也皱眉,“姑娘,还是让她先进门,有什么事进了门说也不迟。”
阿亮却和两人意见完全不同:“进门?这样的厚脸皮,进门也说不通道理,她害人还装得一脸被害的样子,要我说啊,打一顿了事!”
曦玥听了三人的意见,没有马上做出决定。
一刻钟后,县主府的大门敞开了。
跪在地上赵曦璐哭得梨花带雨的小脸抬了起来,她一脸哀戚地望着来人,神色又懊悔中带着欣喜,自责中参杂这哀求,整个人看上去可怜软弱又无助。
她想得很好,反正她四姐姐是肯定不会出来的,堂堂县主娘娘怎么可能抛头露面,不管府里出来个什么人,只要她一脸痛改前非加洗心革面,就一定让看热闹的人为她“伸张正义”,若是上次那个婆子也来了就更好,她就要顶着一张猪头脸,让县主边上的街坊邻居看看,她那个县主姐姐是多么的心狠手辣。
“赵姑娘,你好好和你姐姐说清楚,赔个不是就行了,听说永嘉县主可是个善心人呢!”
“就是就是,赵姑娘,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跪在这里已经跪了快一个时辰了,再跪下去腿都跪要坏了,想来你姐姐也没这么狠心肠的。”
“哎呦,你这是犯了什么大错啊,听说永嘉县主以前是个傻子呢,说说看,你是哪里得罪她了,要跪在这里向她赔不是!”
“别说了别说了,快看,永嘉县主出来了!看,真是她!”
“啊!真的,她亲自出来了!”
“来来,我们好好听听,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曦璐跪在地上都狠狠抖了抖。
这不可能!
她那个傻子四姐姐,怎么可能亲自出府。
她现在该怎么办?
不急,她就哭,一直哭,说自己知道错了,这次是来求得谅解的,如果待会实在没招的时候,就装作哭得晕过去。
对,就是这样!
这个方法,无论用在谁身上,百试百灵!
……
“四姐姐,四姐姐——”赵曦璐膝行几步,匆忙上前想要抱住曦玥的腿,谁知,半路却被人拦住了。
“赵姑娘!”一声刻板中带着刚硬棱角的声音凭空出现,“上次已经和你说过三遍,我们县主回归李氏宗族,从礼法上说和你毫无关系。你以前看见我们县主从来不行礼,我们县主不计较,但你弄出这么大一个阵仗,让我们县主陷于不义之地,你这心思,似乎过于狠毒了些!”
赵曦璐“哇”地一声哭了,她也不去抹眼泪,眼泪大颗大颗抵在衣襟上,看上去非常可怜,好像县主府一群人在欺负她一个:“嬷嬷,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只想和县主姐姐说声对不住——”
看见十几岁的小姑娘如此凄惨,人群里有人开口:“县主娘娘,再怎么说她也是你和血缘关系的妹妹,有天大的错处,她也跪了一个多时辰了,您就原谅则个吧!”
一个人开口,就有其他人也开口了。
“是啊,县主,您就看在以前这十几年的情分上,大人大量,绕她一回吧!”一个中年男子皱眉开口。
中年男子刚说完,赵曦璐就就开始从哇哇大哭改成低声抽泣,一副受气包的模样,也不拿帕子抹眼泪,就抬起衣袖擦一下再擦一下,可怜到不行。
马上,又有一个年轻公子很不不屑的开口了。
“永嘉县主,在下不才,姓柳名济源,是柳氏一族的族人,去年刚中举,今年准备下场。听说,您的女夫子也是我柳氏一族中人,今日有幸得见县主,乃在下荣幸。县主,我柳氏一族有组训,不得恃强凌弱,不得忘恩负义,在下还想加一条,不得狼心狗肺。
可在下见县主您仗着你县主的身份,让自己的堂妹不顾女儿家的颜面,当众跪在地上像你赔罪,您像一个主子对着下贱的奴才样欺辱与她,你这是持枪凌弱;又口口声声说着自己已经回归李氏宗族,和赵氏一族再无任何瓜葛,您忘记了赵氏一族对您十几年的养育之恩,您这是忘恩负义。
在下还想说一句,您对待您曾经的姐妹都如此无情无义,比起跪乳和反哺的畜生,您真是差劲至极,你真真当得上在下称赞一句狼心狗肺!”
看热闹的老百姓开始沸腾起来,纷纷朝这个年轻公子竖起大拇指。
什么“不畏强权”“读书人有气概”等等,一众好词皆往他身上堆砌。
柳济源听闻,微微摇头,“在下不过说句实话而已。”
然后,他一脸正义凛然地扶起柔弱可怜的赵曦璐,掏出帕子给她擦眼泪:“赵姑娘,莫怕,这天下还是有天理的,你这个县主姐姐再欺负你,我们就去衙门告她,县主怎么了,天子犯法都与庶民同罪,何况她一个小小县主!”
不过短短一席话,赵曦璐从一个需要跪着说对不住的人,变成了一个需要上衙门讨公道的苦主。
赵曦璐低着头,颤巍巍地接过帕子,一脸感激,“多谢这位公子,是小女不好,都是小女的错,小女呜呜呜——”
说着,她又哽咽起来,哽咽得连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众人见状,纷纷安慰:“赵姑娘莫怕,今日有什么事情当着大家伙的面说开,有我们大家伙在,料想永嘉县主也不敢过分的欺负你!”
何嬷嬷教训完赵曦璐已经站到了一旁,曦玥站在县主府的大门口,看着一群人像是吃人的妖怪一样,露出狰狞又可怖的面孔,好像下一刻就要扑过来把她撕碎。
阿明站在曦玥身边,气得脸色发白,眼泪早已流了满面;王嬷嬷气得心口发疼,她见识过后院姨娘的厉害,但这个赵曦璐小小年纪如此狠毒,她活到这把年纪还是第一次看见,狠狠掐着掌心才没让自己昏过去;而阿亮已经面无表情地用拇指微微顶开了长剑,准备随时大开杀戒。
有小丫鬟去了后院,把柳夫子请了过来,曦玥看见了她,朝她僵硬地微微摇头。
林长史沉着脸上前一步,却被曦玥伸手拦住。
何嬷嬷气得额头青筋凸起,刚要开口却被曦玥一个眼神制止。
这是她的事,必须要她自己解决。
“见过永嘉县主!”看热闹的人倒是懂规矩,大家在柳济源的带头下纷纷行礼,规矩礼仪挑不出一丝错处。
曦玥缓步走上前,站在一圈看热闹的街坊邻居面前。
刚才做决定的时候,其实心里纠结了很久,连一向她说什么就听什么的阿明都觉得她如此太鲁莽了。
王嬷嬷告诉她:“在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老百姓眼中,赵曦璐就是个被欺负的小可怜,地上一跪,眼泪一淌,她就是错了也会得到大家的同情和谅解。这就是后宅的姨娘们惯用的手段,碰到个昏聩的或者偏心眼的家主,百试百灵!”
可是,曦玥依旧坚持要和她当面对质:“嬷嬷,今日她威胁一下,我让她进门,如此,还有明日,还有后日,她只要一闹,我就得退让,这世界上没有这样的道理。”
所以,她用这样的信念,作了这个决定。
可是,她现在要面对的却是赵曦璐精心设计的阴谋,她狠狠一脚踏进了陷阱里,差点摔了个粉身碎骨。
她感觉自己仿佛是一只被连续多人痛打的落水狗,被人连皮带骨的扯碎。
又看见他们用或审判、或谴责、或鄙夷的眼神,变成一支支利箭,狠狠钉在自己身上。
曦玥心口犹如擂鼓,因为巨大的恐惧她浑身止不住的颤抖,烈日下背后却有一阵阵的冷汗不断袭来,她觉得自己一会置身火海一会又落进冰窟,五脏六腑都难受地在翻腾。
眼泪涌出来,被她咬牙狠狠憋回去,如此三四回,她成功地止住了眼泪。
她眯着眼睛,抬头看看她一直在追逐的太阳。
如此光明,如此耀眼!如此光明和耀眼之下,就算魑魅魍魉还要猖狂,也是死亡前最后的狂欢了!
李曦玥,你为什么要害怕!
偷奸耍滑的庄头被她制住了,真正恃强凌弱的皇甫昌被她拿着小宝剑干掉了,连胡子老长满腹经纶的阁老她能一起谈笑风生!
她,李曦玥,已经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