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笔
虞生课间去了一趟厕所，回来的时候，都还没有走到门口，就听见教室里有几个人正在大声议论她。
声音之大，似乎深怕她听不见。
“诶，那个新来的转学生，跟虞忱一样都姓‘虞’啊。”
“别说姓了，长得还有些像呢。”
“你这么一说，还真有些像了。”
“没听说虞忱还有一个姐姐妹妹之类的啊。”
“巧合吧？”
“哪有那么多巧合啊，虞忱家那么有钱，大富人家，谁没些见不得人的事儿……”
本来还以为是说她的坏话，结果只是单纯嫉妒虞忱。
她将擦手的纸巾扔进垃圾桶里，正准备回教室的时候，却看到殷颓就在她不远处的对面，先她一步进了教室。
而与此同时，教室里原本猖狂的议论声，戛然而止。
接着就是殷颓的声音：“你们在说什么呢。”
虞生倚在墙上，继续听墙角。
只是她没想掩藏自己，所以即便是偷听，都显得那么光明正大，好像只是在呼吸教室外面的新鲜空气一样，有些显眼，但是又不至于妨碍到别人。
不一会儿，她听见其中一个女生像是鼓起了什么莫大的勇气一般，问他：“殷颓，你之前就认识那个插班生吗？”
殷颓不答反问：“怎么了？”
女生便说道：“你好像对她很热情啊？之前从来没见你……”
但是她话都还没有说完，对方就直接打断了她：“那个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啊。”
女生顿时噎住了。
殷颓继续说道：“背后议论能得到什么答案，你们自己去问她啊。”伴随着桌椅挪动的声音响起，他的话音刚好落完。
另一个男生开口：“刚认识就问这么私人的问题挺不好的……”
殷颓似乎在笑：“难道私下议论就好了？”
男生愣了一下，随即又说：“你和虞忱关系不是很好嘛，那你知不知道……”
“说了，你们要是这么想知道，就直接去问她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虞生似乎听见了殷颓夹杂在尾音中的浅淡笑意。
她有些不明白对方的意图。
要说维护她，这也算不上；要说讥讽她，他又指责那些人对她的议论……
他是一个奇怪的人，所以她难免觉得怪异。
上课铃响起第一声，虞生终于进了教室。原本应该聚在一堆议论她的人也都回到各自的位置上坐好，以至于她看不出刚才是谁在议论她。
她坐在里面，殷颓见她来了，便准备起身，给她让位置。
顺便问道：“你刚才去哪里了？”
“上厕所。”
殷颓重新坐了回去，甚至还特别嚣张地把身子往后一挪，一点缝隙都不给虞生留。
“你叫声哥，就给你让位置。”
铃声才刚下，老师还没有来，但左右也就是一两分钟的事情了，虞生没有心思跟殷颓耗着，也不想大家都用一种看戏的眼光看她，于是二话不说身子前倾，将自己书桌上已经准备好的地理书和纸笔一把拿走。
殷颓还没有反应过来，虞生都已经整理好了书本。
她甚至都没有分给他多余的一个眼神，就那么理所当然地把他无视了。
然后径直又行动怪异地去了最后一排站着。
“诶你……”
殷颓刚想要起身，但正好老师进门了，见还有学生没有坐好，便叫住了他：“殷颓你干什么呢，上课了，回去坐好！”
殷颓不服气地看了虞生一眼：“老师，还有人没回位置呢。”
于是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虞生的身上。
地理老师看向虞生，见是陌生的面孔，心想应该是新同学。
虞生生得白嫩，干净温柔的样子，一眼看过去就是那种老师们普遍会喜欢的乖乖好学生。
或许是因为这样，地理老师刚才严肃的气焰都平淡温柔了一些：“新同学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回到座位上？”
虞生眉目沉静，也不畏缩，直言：“抱歉老师，昨天晚上太忙了没有休息好，我害怕上课会打瞌睡，所以在后面站着听课，不会影响大家。”
以前也不是没有这样的情况，所以这样的解释其实是说得过去的，于是老师也就没再追究。
但是没想到，殷颓也学到了这一招，拿了课本，连支笔都不带，直接就往后面走。
老师叫住他：“殷颓，你干什么呢。”
殷颓将课本一摊开，笑道：“老师，我也怕困。”虞生不知道是为什么，总觉得对方说这一句话的时候，欠兮兮的。
其他人都在看好戏，老师也不想整节课都在纠结这个问题，加上殷颓或许本来就是一个难管的学生，所以只要对方不做出什么特别出格的事情，他们大概率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她不再多管，只补了一句：“你不要打扰到新同学。”
殷颓嘴上答应得极为爽快，但是却不动声色地往虞生那边靠拢了一些。
虞生没有在意，认真听课，时不时还拿出笔在课本上勾画。
殷颓也不是站不住，他就是想不明白，刚才怎么就想逞这个能。
站着哪有坐着舒服。
他戳了戳虞生：“诶，借我支笔。”
他本来是没抱什么希望的，就是随便一开口，但是没想到虞生真的朝他递来了一支笔。
对方没有看他，一直认真地盯着黑板。
她站在最后一排，没有戴眼镜，也没有下意识微眯眼睛，所以那种直白睁着一双好看的眼睛、几近虔诚学习知识的模样，就更为动人。
或许是因为他久久没有将笔接过，虞生终于转头看向了他。
她问道：“不要笔了吗？”
殷颓一瞬愣怔，立刻将笔接过。
但是他接过笔，也不写字。
不知道是觉得这支笔用起来不太顺手，还是单纯嫌弃这是一个配不上他贵公子身份的杂牌子。
他一会儿转笔，一会儿将笔盖拔了又盖上。
他将一支笔能玩的方法都消磨尽了，就是不用来写字。
虞生将当前笔记的最后一个字写完了之后，终于再次看向他：“殷颓，你要是不想用，就还给我。”
殷颓被吓了一跳，原本还在指尖转动的笔顿时从手中滑出，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啊，抱歉。”虽然是在道歉，但是他的言语神色之间，实在是没有多少诚意。
虞生蹲下身子，将笔捡了起来。
笔身是非常廉价的塑料，被猝不及防一摔，已经冰裂了。
虞生将笔放在书页缝中卡住，也没什么埋怨，只说：“好好上课。”
大概是刚才做了“错事”，殷颓后面显得格外老实，也没什么多余的动作，当真安分听课了。
这样的乖巧持续了约摸十分钟，虞生只见眼前突然横过来一只手。
右手手指修长，干净白皙，指甲修剪得圆润，非常好看。
只是一个晃神，对方就将她的那支笔身已经冰裂的笔给拿走了。
她转眼一看，殷颓却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那样，正在认真记着笔记。
看上去真像一个听话的乖学生。
地理课下课之后，就是大课间。
镜城一旦入冬便霜雪厚重，地面上堆积的雪，还没完全扫开，就有新的雪覆在上面，所以冬天的时候，学校很少跑操，大课间就留给学生们自由活动了。
虞生一下课就将东西放了回去，然后又把下一堂课需要的东西放在了课桌上。
殷颓本来还想找虞生说说话的，但是虞忱叫住了他。
而他再一转眼，就看到了虞生行动怪异地往教室外面走去了。
“虞忱，什么事？”他把笔随便放在课桌上。
……